世婚 第250章

作者:意千重 标签: 穿越重生

这情形落在陆绍与吕氏眼里,是觉着她果真心机深沉,半点不露;陆缄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又感叹了两分,暗道林世全果然说得没错,她是心软良善之人。

林谨容哪里晓得她一个平平常常的举动落在这些人眼里就变了几个样?只不过故意对涂氏不时扫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罢了。

说话间到了荣景居,陆老太太已经起了身,陆老太爷也在,老两口正坐着吃早饭。浩郎得宠惯了,立时丢开林谨容的手朝两老跑去,娇声道:“曾祖父、曾祖母孙儿好想你们。”

“我的乖孙儿,曾祖母也想你。”陆老太太听得眉花眼笑,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亲了一口。众人上前行礼问安,陆老太爷目光炯炯地从陆缄、林谨容的脸上扫了一遍,轻轻颔首:“都起来吧。”

林谨容便洗了手,上前去给二老布菜添饭,因见她神情温和,举止端庄从容,结合昨日发生的事情,陆老太爷十分满意她的这份安静端凝,饭后特意与她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又暗示他们小夫妻俩要好好过日子。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林谨容早就习惯了陆老太爷的作风,并不以为意,眉眼里反倒更多了几分柔顺出来。吕氏本是来看笑话的,笑话不曾看到,却看得冒火,只抱着肚子拼命与陆老太太说元郎与浩郎如何孝顺聪明。

陆老太爷淡淡地打断她的话:“元郎念书念得如何?”

吕氏便住了口,陆绍含笑道:“先生说还不错。”

陆老太爷板着脸道:“让他有空多和他二叔父一起学学。不管是人品也好,还是学问也好,对他都大有裨益。时辰不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罢。”言罢自起了身,率先出了门。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各怀鬼胎,一句话听出了几种滋味。陆老太太和稀泥:“都散了罢,我也要做早课了。”于是众人行礼退出,自行其事。

吕氏见陆缄与林谨容走远了,忍不住低声问陆绍:“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陆绍淡淡地道:“什么意思,他眼里那个就是最好的,旁人都不如。”

吕氏默了默,恨道:“不是说昨日已经成事了么?怎地又好了?莫不是做得不到位,露了破绽?”

“你又怎知他们不是强颜欢笑?女人的妒心一起,是要连大事都要误了的。”陆绍胸有成竹:“这种事情就在虚虚实实间,种了种后,总有它生根发芽的时候。二郎的性子是有事只管藏在心里,一直到藏不住了才翻脸,可到了那个时候,却是几无转圜了。且慢慢等着看罢,你急什么?”

林谨容陪着林玉珍打理了近两个时辰的家事方才有了空闲,回房吃药休息,才把药喝了,樱桃就道:“芳妈妈来了。”紧接着芳竹进来,笑道:“奶奶,奴婢有事儿要禀告。”

林谨容便挥手示意其余人等下去:“可是有眉目了?”

芳竹小声道:“上次那银鱼香囊的事情,是姑娘房里一个叫青艾的小丫头与大太太提起桂嬷嬷做的饭食好的。”

青艾?林谨容对这丫头根本没印象,便微微蹙了眉:“查出她与那边有什么关系了么?”

芳竹笑着摇头:“另有一桩,老太太赏给大姑娘的珠儿,她的舅父,娶的续弦是二老爷手下的大管事冯春的姨表妹。”

林谨容揉了揉额头:“这七大姑八大姨的,绕来绕去可也要把人给绕糊涂了。这珠儿,平日里如何?”

芳竹道:“稳妥的很,因着她是老太太给的,大姑娘总给她留几分体面。平日里也从不曾见她往那边走动。”

林谨容沉吟片刻,道:“不能冤枉人,却也不能漏了人,好生盯着,莫要打草惊蛇。”

芳竹应了,又就外头的一些琐事说给林谨容听了,见陆缄进来,方才告退。

第278章:积雪

短短半个月之内,清州、平洲的毛褐价钱涨了两成有多,而且还供不应求。其间,梅宝清手下的管事老方把王家、陆家、陶家收了交去的毛褐挑挑拣拣地收了近十车,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运出了平洲城,朝着北方送去。与此同时,好些行商闻风而动,涌入了平洲、清州,预备分一杯羹。

陆绍第一笔生意做成,钱袋鼓鼓,高高兴兴,志得意满地同陆老太爷汇报,得了陆老太爷的夸赞后,干劲十足地把赚到的钱全数投进去,继续和王、陶两家抢毛褐,甚至于到林世全早前说定的人家中去,加价拿走人家的毛褐,要多少有多少,又高价去抢技艺纯熟的织匠,为营建毛织作坊下足了本钱。

说起这毛织作坊来,并不太难营建,陆家有的是现成的房子,和官府说定,弄个宽敞的院子,把织机,织匠,原料统统弄整齐了,就可以开工。

陆绍是个能干的,精力又旺盛,下足了力气,花够了心血,短短二十天内就生产出了第一批精美的织金提花毛褐。虽然数量不多,却是一个活招牌,仗着这批毛褐,他与老方说定,在明年二月之前,交出一千匹上等织金提花毛褐,双方按着规矩签订了契书。老方对品质要求高,给他的价钱自然不低,但同理,倘若他违约,要赔的价也照样不低。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看似万无一失,陆绍走起路来衣带生风,不要说在陆家,就是在整个平洲城里也算风云人物,一时风头无双,大有想把平洲、清州两地的毛褐生意全数占了的意思在里面。可是只要有利可图,别人自然不会随便就让他称心如意。

王家与几家小揽户家底不厚,惹不起他,把手里的货处理了后就迅速退了出去,陶家却是在清州积极应战,明里暗里都不许陆家把手伸到清州去。陆老太爷暗里提醒过陆绍两次,欲速则不达,陆绍当然不服,一心要做出个样子来,口里应着,背里却不曾放弃过,于是清州这个主要的出产地价钱又比平洲高了许多。

却很少有人知道,每日都有梅宝清手下的车马从远处折回来,把之前花钱买下的毛褐又悄悄送回了平洲和清州,十分隐蔽地分散处理后,又再次被陆家收去。

陆绍仓库里的毛褐越积越多,眼看着又是一大笔钱财。正当此时,陶家却突然捂紧了库存,不愿意再卖了。陆绍一打听,得知大荣那边其实也极喜欢这毛褐的,近来因着他们这边狂收毛褐的缘故,大荣那边的毛褐也看涨。陶家这是想要借机抬价,左右逢源,于是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他们这里离大荣近,天时地利人和全数占尽,倘若能够直接与大荣的客商接上头,他们赚的钱还在多数。所以一边还收毛褐,一边却开始提价。

价钱一高,小行商们再买不起,老方也不肯再收,暗里使人去与陶家洽谈,可否做个长久伙伴,以梅宝清从南方带回来的丝绸织锦换陶家的毛褐,双方互惠互利。本来这生意若是要做长久,似老方这种行为是最妥当的,拿出规章才能长久合作,不至于乱了套,伤了和气。

但陆绍年轻气盛,还没赚够本钱,不肯收手,立志要借着陶家的风头多挣一点好处。最好就是又与大荣这边连上线,又借着与梅宝清签的那个契约,与梅家这里连续不断。便设了一桌宴席,请陆缄过去劝道:“二郎,说起来陶家与咱们家也是亲戚,一起赚钱不是第一天了,没得一起赔钱的道理。”

陆缄淡淡地道:“哥哥说得是。”

陆绍知他心中有疙瘩,少不得安抚:“我之前不知你和弟妹也在筹谋这件事,无意中抢了个先。心里一直不踏实,总想补偿补偿你们,你看这样可好?你先前不是收了些毛褐么?按着现在这价拿来,哥哥收了。”

陆缄暗暗冷笑,自己手里若是有毛褐,哪里又能等到现在拿来卖给他?陆绍打的好算盘,一点蝇头小利就想把自己给收买了,也真是敢想。便木着脸道:“我们没有。”

陆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二弟若是帮了这个忙,我少不得在祖父面前替你请功。”

这个话却是威胁。陆缄若是主动应承去说动陶舜钦,那是为了家族,应该的,但若是不肯,他便要去同陆老太爷说,最后陆缄也少不得要卖力,还要落下一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没有大局观的名头。

陆缄心中大怒,一大半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一半也是为了这事儿,故而丝毫不掩饰神色,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道:“这功劳小弟我揽不来,虽则陶家那边是你弟妹的母舅,但总归是隔了两层,断然没有阻拦人家财路,人家还听的道理。”

陆绍早有预料,并不生气,一把就将他给拉住了:“二弟差了,这又如何是阻拦人家的财路?不过是与他家一起商量,抗着老方这边,争个好价钱而已。写封信罢,肯与不肯,总是他家的事情。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大家伙儿。”

陆缄沉默许久,道:“我要先想想。明日再与哥哥回话。”

陆绍见好就收,不再拦着他,放他回去,折头便使人去打听大荣那边的毛褐价钱,联系那边的商人,打算若是与大荣那边的大商人连上,便要比陶舜钦给的价还低一成,定要把清州这毛褐生意给弄过来。

陆缄回了房,把事情经过说与林谨容知道,林谨容就笑:“他的好日子快来了。我这就写信给舅舅,让舅舅答应他,陪他一同撑着。”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陆缄二人,一个成日只顾着吃药打理家事,一个只埋头苦读,偶尔出去溜达一圈,天不黑就回来,安静沉默,低调隐忍,等的就是这一天。

这平洲、清州的毛褐,最开始便是林世全与梅宝清、陶舜钦三人联手,自家买进卖出炒高的。陆绍插手之时,价钱已经不是最初之时。等陆绍试探性地收进一批后,梅宝清收下,给陆绍吃定心丸。然后背里把已经买下的那批货用马车拉着跑一圈,又暗暗送回来以略低一成的价卖给陆绍,再做出陶家与陆家争抢毛褐揽收权的假象。

陆绍因为赚了钱,又见陶家一直在抢,外地客商也多有买进的,认定不会赔本,便胸有成竹不停买进。但他所想不到的是,这根本就是一个空局,梅宝清那里也好,陶家的仓库里也好,堆着的毛褐不过是装样子的一层,平洲与清州所出的毛褐基本都屯在了陆家的仓库里。

毛褐是个好东西,十分保暖耐磨,适宜于秋冬早春穿戴,所以大荣、北漠,乃至于本朝的北方,都很喜欢用它,价钱近年以来的确都在看涨。但是一种东西的价值是有定数的,如果超出它该有的价值太多,那就不正常了。如同危雪累积,总有崩塌的时候。

林谨容的信送出去后,陶家虽不曾给予明确的答复,老方却是从清州回了平洲,窝在了租下的小院子里,整日闭门不出。陆绍便知陶家大概是同意暂时性的联手了,便耐心地等着,又不时把手里的毛褐卖些出去,卖出一匹就称卖出十匹,竟也给他弄出了些繁华的假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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