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屋里只剩了主仆二人,黑面公子冷淡地道:“长安,你走吧,我已非陆家的人,你跟着我没好下场。”
长安跪倒在地,流泪哽咽:“五爷,小的打小儿就跟着您的,您不要小的了,却让小的往哪里去?”
陆纶极度不耐:“我管你往哪里去走”长安待还要再说,陆纶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长安就觉着脖子透心地凉,他闭了眼横了心道:“随便您吧,小的总不走就是了。”
窗外传来农夫怯怯的声音:“客人,好了,可烫。”
陆纶将匕首收起,起身往外。长安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他的双腿:“爷,您要豆子做什么?”
陆纶巍然站立不动:“放手。”
长安拼命摇头:“不,二爷不是……”话音未落,就被当胸踢了一脚,疼得气都喘不过来,陆纶血红了双眼,嘶声道:“从今以后,再不许提起他们。”
这是许他跟着了?长安一喜,道:“不提,不提。爷啊,您……”
陆纶却已然去了,长安慌忙追到厨房,却见陆纶将绵袍脱下摊开,让农妇:“都倒进来。”
农妇依言将一锅滚烫的豆子倒入到那件做工精良的绵袍里,心疼道:“客人,好可惜……”
陆纶将豆子包了转身就走,长安匆忙追了出去:“爷,等等小的。”转眼间主仆二人并马匹就消失在黑暗里,剩下农夫一家面面相觑,这是做什么啊?
天空无星无月,偶有不知名的野兽怪鸟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山洼里,某个避风处,“爷啊”有人撕心裂肺地发出了一声哭喊,又突然被掐断了,再无半点声息。
正在收拾碗筷的农妇被吓了一跳,竖起耳朵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见,便小声问男人:“当家的,你听到什么了么?”
吃得真干净啊,半点都不剩男人正在翻拣陆纶吃剩的东西,很不高兴地道:“狼叫”
“呃……”林谨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帐顶,松开莫名咬得酸疼的牙关,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犹如才从水里爬起来似的,满是冷汗,突然就觉得很伤心,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奶奶?”因着林谨容挨罚,一直将近三更时分才被放起来,春芽担忧她挨冻受累夜里会不舒服,又不放心樱桃,便与樱桃一道守夜,却是一直不曾睡好,才听到里头有动静,立刻就披衣起身,掌灯往里探询。
林谨容将手放在心口上,心跳快得让她极度的不舒服:“我这里不舒服。”
春芽吓了一跳,忙将灯放在照台上,探手去摸林谨容的额头,又湿又凉,再看她的模样,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手往身上一摸,里衣悉数湿透,便取了里衣与她换,柔声道:“奶奶可是做噩梦了?”
林谨容摇头,低声道:“是睡梦中,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春芽安慰她道:“大抵是昨日经过的事情太多太累了,还早着呢,再睡睡吧,奴婢就在一旁守着的,不怕。”
林谨容低声道:“春芽姐姐,我小时候在母亲房里睡觉,你就是这样哄我的,你还记得吗?”
春芽一笑:“记得,您小时候胆子可小。幸亏毅郎不像您啊,再不见胆子比他更大的小孩子了。”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春芽见林谨容倦意上来,便安静地守在一旁,待得林谨容睡着了,方放了帐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低声吩咐樱桃:“奶奶怕是病了,你去找素心,问她要两丸药来吃吃,天亮就禀告大太太,请大夫。”
樱桃唬了一跳:“奶奶病了?”
春芽很肯定地点头。哪怕就是没病呢,昨日被折腾得那么惨,就不能歇歇么?
“阿容?你好些了么?”林谨容迷迷糊糊间被人叫醒,但见已然天亮,陆缄满脸担忧地守在她床边,一旁还坐着林玉珍。
林谨容便要起身,陆缄轻轻一捏她的手:“病了就好好躺着,我请大夫进来给你诊脉。”春芽上来放了帐幔,林谨容也就安心地躺着,由着他们安排。
须臾,大夫开了方子,由着陆缄送了出去,春芽将帐子挂起来,林玉珍将毅郎抱在怀里,板了脸道:“叫你多管闲事把自个儿给赔进去了,毅郎想娘都没不见你的人,这下子好了吧?”
林谨容微微笑着:“姑母莫替我担心,我过两日便好了。”
林玉珍板着脸道:“谁替你担心了?活该。”
林谨容垂了眼,朝毅郎伸手:“毅郎过来娘抱抱。”
林玉珍不给她:“都病成这样子了,还要抱他?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他。我带过去领两日,你好生将养着。”
斜刺里伸出一双手牢牢将毅郎抱住,陆缄含了笑,语气柔和地道:“母亲身子也不好,毅郎太过顽皮,只怕累着您,还是让阿容来吧,她这不是什么大病,再不然,还有乳娘。”
林玉珍抱着毅郎舍不得松手,陆缄微微提高声音:“母亲?”
林玉珍撤了手,道:“我不过是喜欢他,心疼他,也只是想替你们出几分力,舍不得就算了。”赌气起身走了出去。
方嬷嬷跟在后头小声赔笑:“今日老爷留在后头押送箱笼的管事要到,太太忙得很。”委婉地解释了林玉珍心情不好的原因,陆建新的另一个小妾要到了,还是个管事管财物的小妾。
陆缄点点头:“烦劳嬷嬷多多照顾母亲。”
这意思是他不怪林玉珍,方嬷嬷很高兴,行了一礼,飞快地去追林玉珍。陆缄走到林谨容床前,把毅郎递入她怀中,挨着她坐下来,低声道:“你是怎么了?我听春芽说,你心口不舒服?是不是昨日被冷着累着了?”
林谨容把头靠在他肩上,小声道:“不是。不知为何,我睡着,突然觉得又怕又难过又伤心,心跳得很快,很难受。也不知五弟如何了。”能不能和当初的黄姨娘一样,好好地活下来呢?
陆缄摸摸她的头发:“莫要担心,昨日长寿不是在城外把衣物钱财马匹尽数都交给他了?还有长安跟着他的,长安与他打小一处长大,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可是陆纶永远也回不来了。
林谨容叹了口气,将毅郎放在床上随他坐着玩,将手圈住陆缄的腰,把头靠在他怀里,轻轻喊了声:“二郎。”如果,但愿,她能与他一起看着毅郎长大生子。
陆缄“嗯”了一声,等着林谨容的下文,却不曾听见林谨容再有下文了,不由道:“你要说什么?”
林谨容松开他,微微一笑:“我要和你说,既然今日父亲在江南的家私要押运回来,必然有许多不便之处,你最好自己去问问他,可要安排人手去接接。莫让母亲被人挑唆误了事。二郎,这些事没必要那么计较,服个软也没什么,将来还要靠他们心疼毅郎呢。”
“好。”陆缄微笑:“那你歇着,我去了。”心里头想的却是,谁能靠得住?陆建新的狠绝他不是没见识过,关键时刻能靠得住么?他不信。
第406章:交换
午后,温暖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棂射入房中,照得半间屋子温暖甘馥。毅郎趴在床上,以一种很笨拙可笑,但是却很可爱的姿势往前爬,拼命想要抓住林谨容手里的那只布老虎。每每要得到了,那布老虎便会突然飞到另一个方向,先始他还锲而不舍地追逐,如此再三后,他不干了,以哭闹撒泼的方式得到了布老虎。
豆儿扁嘴:“奶奶,您怎能如此捉弄毅郎?他还小呢。”
“无他,让他多动动。”林谨容含笑看着怀里的毅郎,毅郎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却已经笑得咧开,抓着那只布老虎,专心致志,“哦哦啊啊”地不知在和布老虎说些什么,一副满足到开心无比的样子。
林谨容忍不住在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评价道:“这样很好。”容易满足的人固然容易满足于现状,但却也是过得最开心幸福的人。她不要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需要他做国之栋梁,光耀门楣,只要他开心安康就极好。
芳竹从外头进来,笑道:“哎呀,奶奶服了药后看着是比早间精神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