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千重
荔枝和桂圆愤恨不平,林谨容理也不理,径自就上了车,林五不愿意和她坐车,又与双胞胎不和,干脆就留在这里好了,要不然就去和丫头婆子们挤一张车,再不然,也许可以让陆云专门替她派张车。又干他什么事?林五,也不过只有这点水平而已。
文氏为难之极,只能去和双胞胎商量,林七脆生生地道:“才不要哈巴儿狗和我坐车她不肯走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她也不想走的。”
林五气急:“你骂谁?是女诫还没抄够呢吧?”
林七道:“谁是哈叭儿狗我就骂谁。谁答我的话就是谁。”
文氏急得直冒冷汗:“姑娘们,这是要叫人笑话么?你们和你四姐坐一张车好么?”
林六灿然笑道:“行。三嫂你让四姐过来。正好的,我也有句话要和她说。”边说边别有意味地看了林五一眼。
林五攥紧了袖子,仇恨地瞪着双胞胎。
第48章:听雪(三)
文氏虚抹了一把冷汗,又跑过去同林谨容商量:“四妹妹,还要烦劳你过去和六妹、七妹坐。本来该做妹妹的过来,但是你也晓得,六妹被烫伤了……”
林谨容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氏,文氏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是没法子……”
林谨容却已经起身往下走:“今日给三嫂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为难三嫂。”同样给人做过儿媳,又怎不知媳妇难为?她为难文氏做什么?
双胞胎见她上车,倒是没为难她,只林七道:“四姐你干嘛让那叭儿狗?你就该在车里一直坐着,她有本事就站在外头好了”
林谨容不答。这姐妹几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早前是双胞胎凶蛮,不把她放在眼里,总是把林五给欺负得够呛。现在却是随着双胞胎被狠罚那一回,林五和陆云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人都发生了变化。当然,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人是林六,林五么,应该说是渐渐露出了她本来就有的劣根性和小人样。
折腾一番,马车终于前行,行程过半,林六轻轻挑了挑窗帘子:“又下雪了。四姐姐,你猜今日是谁推杨茉来撞的你?”
林谨容道:“我不知道,杨茉也说她没看见。大概是谁不小心吧。毕竟人多地方小,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其实她仔细一想来,林六、林五、陆云都脱不了干系,一切皆有可能。
林六反常的大度得体无疑让她顺利脱颖而出,成为今日林家四姐妹中品行最温厚之人,回去后若是老太太要夸人,第一个就是林六。
林五今日恨极了自己,早前就要自己和林玉珍、陆云道歉,瞧瞧她后来嚷嚷出那几句难听话,真是怎么难听就怎么说。所以也不排除林五为陆云出气,讨好陆云的可能。
至于陆云……林谨容有些怔忪。自己两次夺了陆云的风头,让陆家这个暖炉会相当于专为自己开的了,陆云恨自己也不奇怪,再加上自己偶然间发现的那个小秘密,假如是真的,陆云更有理由。且陆云是在自家地盘上,做什么都最方便。可是,猜测仅仅是猜测,她不能仅凭这个就能断定是陆云搞的鬼。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属于林家姐妹的内斗,林五使坏,被林六窥破,果然打翻了手里的茶盏,却很有技巧地让自己只是受了些微烫伤,然后利用林七冲动的脾气嚷嚷出来,一举成为最后的赢家,现在又打算来挑拨自己和林五对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林谨容轻轻打了个寒颤。原来一件小事,仔细分析,也可以分析出这么多的可能和弯弯道道来。可从前,她只知尽量远离是非,被人害了,也只是暗自生气难过,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现在看来,一般情况下远离是非是应该的,却不该做个糊涂鬼。
林六缓缓道:“我知道是谁。”
林谨容迅速抬眼看着林六。
林六一笑:“是信儿。”
林七大叫一声:“什么?竟是她?看我不去告诉祖母,把这贱婢给打个半死,再拖出去卖了”
“闭嘴”林六瞪了孪生妹妹一眼,认真地看着林谨容:“四姐姐,你是个实诚人,认不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以往我们不懂事,经常欺负你和七弟还有五姐。兴许你还很替五姐不平。”
她有些羞怯地一笑,压低了声音:“我禁足这两个月,父母亲和我说了许多,我很后悔待你不好。可是五姐,她是咎由自取。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她都是装的。你还不知道吧?她表面上和你好,背里常常在祖母面前说你和我们的坏话。你要不信,就去问祖母房里的人。”
林谨容垂眼看着自家小鹿皮靴子上的那个脚印,面无表情地道:“她的变化是挺大的。比陆云表妹还恨我,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说那些难听的话。”
“看看她逼迫你的样子……啧,真是丢尽了林家姑娘的脸,好似林家姑娘就比陆家矮了一截似的。对待她这样的小人,你就该比她还凶她才会怕你。”林六不屑地弯了弯唇角:“你别怕,今日的事情经过我会和祖母说的。她是没挨过罚,所以不知家族一体,但今日以后,她就该知道了。”
林谨容一言不发。谁的话她都不信。她只从今日的事情中看出一件事来,三房要重点推出的是明显聪明许多的林六,林七只是个辅助的;她们早前也要防着她,但自从她分茶胜出彻底得罪了林玉珍后,她就成了三房拉拢来一起对付林五的工具。至于吗?林家的女儿是不是除了陆缄可嫁,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却又听林七轻轻叹了一声:“我早前和母亲去了姑母的房中,姑母房里的陈设我好多都没见过,崭新的铺翠销金料子整整两大箱,手都插不下去。还有陆云今儿穿的那条洒金榴花裙,听说是京中最流行的款式,要值两万钱。我也想要。”
林六瞅了她一眼,轻啐道:“眼皮子浅。”
林谨容抚了抚额头,陆老太爷善于经营积下万贯家私;陆建新在外为官多年,油水捞足;林玉珍嫁妆丰厚,管理陆缄极严格,丫头不能轻易近身;陆缄是长房唯一的子嗣,漂亮有才,看似前途无量;陆云年龄差不多,嫁出去就没啥影响。这么好的婚事,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果然都应该全力以赴地为自家的女儿谋算。
但假如他们知道,有朝一日,陆家的万贯家私会全数打了水漂,甚至动起了女人们嫁妆的念头,他们还会不会如此趋之如骛?
林谨容歪靠在车壁上,看着沉厚的夹棉青锦车帘子闭着眼睛轻轻翘起了唇角。
马车停下,林谨容扶着荔枝的手下车,正好看到林五扶着信儿的手,冷笑着,威胁地朝她看了过来,似乎是在说,你等着瞧,有你好看。
林谨容面无表情地与文氏、林六、林七道了别,径自去探望陶氏,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林六下了马车,皱眉看着远去的林五,崔嬷嬷上前扶定了她,悄声道:“姑娘放心,这次保叫她逃不过。”
陶氏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林谨容轻轻打起帘子往里看去。但见林谨音搂了林慎之坐在榻上读书,火气把姐弟二人的脸颊烤得粉生生的,听见声响,二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她笑,榻边火笼上烤着的两只金灿灿的橘子散发出淡淡的橘香味,冲散了屋子里浓浓的中药味。
静谧美好。这是她的家。她的亲人所在的地方。
林谨容心里身上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轻轻解了披风,挨着二人坐了,低声道:“母亲怎样了?”
林谨音指指屋里,低声笑道:“和舅舅说了大半日的话,心绪好了许多,又吃了水老先生的药,睡着了。”
“这样就好。”林谨容摸摸林慎之的头:“今日怎地没和祖父一起读书习字?”
林慎之得意地笑道:“我最近很乖,进步很大,祖父跟了老友出去赏雪,放我半日假。”
“舅舅和大表哥想必是去吴家了罢?”得到林谨音肯定的回答后,林谨容微微垂了头,低声道:“我有一件事要和姐姐说,姐姐听了不要急,也不要大声嚷嚷。”
林谨音犹如惊弓之鸟,呼地坐直了,睁大了眼睛看着林谨容:“怎么了?是不是她们又欺负你了?”
林谨容摇头:“不是,我无意之中犯了错,得罪了姑母和云表妹,五妹也恨上了我。”遂掩去她自己暗自操作的一段,只把表面上的经过说给林谨音听了。
“五妹实在太过分了,真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果然关键时刻才见人心。”林谨音听得脸色忽白忽青的,愣怔了许久,方哑着声音道:“你既不是故意的,也怪不得你。只是……”只是林谨容破坏了陆云的暖炉会,又有林五撺掇,老太太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还有六妹被烫伤呢……”林谨容假装沮丧地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过了,事情已然发生,无论如何都不及挽回。祖母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大不了再禁足。”
林谨音将整个事情仔细思索一遍,揉了揉额头:“这样也要,等下你服个软,别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