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李恒,你凭什么把我的诗撕了?别告诉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紧跟着传出来:“就你那作出来的诗,连我五岁的弟弟都不如,不撕留着它交给老师,我都怕伤了老师们的眼睛!”
“你……”显然,被李恒撕了诗文的男孩被气急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像你这种连最简单的五言诗都做不好的人,还留在崇文馆做什么,跟你这种武人一块上课,我都嫌丢人。”说完,便讥笑起来。周围还有一群人也附和着。
沈皎在门口听得直皱眉头,那个叫李恒的人,是看不起武将,还是只针对一人?她扭头直接看向站在身旁的沈长映,疑惑地问道:“三哥,这个李恒是谁?他这么嚣张,是看不起武将吗?”
沈皎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接受对崇文馆的普及教育时,并没有听到李恒这个名字,可见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人。可听到他刚刚的话,显然不像没有背景之人。
“李恒是长平大长公主嫡孙,其父文安侯,李家自诩书香门第。今天他的话确实过了。”沈长映说道最后的过了二字时,似乎别有深意。
对于长平大长公主,沈皎还是知道的。这位是现在唯一的一位大长公主,和她一辈的公主都因为两次皇位更迭和其它原因过世了,她如今年龄高,辈分长,所以皇舅舅对其颇为优待。沈皎觉得这位长平大长公主之所以没有参与两次的夺嫡之争,是因为那些势力都看不上她,才让她躲过劫难,得享富贵。
这位长平大长公主早年的命运十分不好。她生母出身不高,自己又不受宠爱。和她同一辈的姐妹,嫁的都是高门世家,只有她被许给了寒门出身的状元公。状元尚公主,在百姓眼中是一桩美谈,但在各位公主看来,嫁给这样的寒门子弟,会让自己在姐妹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虽这位驸马出身不高,但样貌出众,文采蔚然,婚后与长平大长公主倒也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在其子三岁时,驸马因疾病逝世,之后,长平大长公主也没有再成婚,只守着独子过日子。如今到了晚年,儿孙绕膝,又被尊养起来,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因驸马是状元公,儿子又中了进士,长平大长公主便一直对子孙讲李家是书香门第。李家的孙辈们,在读书上确有几分天赋,不过要说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倒还不至于。
按祖制,庶出公主出嫁后,其丈夫或一个儿子会得封二等伯,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大族都想尚公主的原因。不需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便能轻易得到爵位,谁人不想尚公主?因天和帝对长平大长公主尊重,又将其子的爵位升至三等文安侯,李家的子弟愈发骄矜。
“和李恒对话的是京城都指挥佥事吴辽将军的长子吴羽。”沈长映刚向妹妹介绍着争端中另一人的身份,便听到了妹妹银铃般的笑声。疑惑地看向她,沈长映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哪里好笑。
沈皎实在是忍不住,也不知道是谁给这父子俩起的名字,叫什么不好,偏偏一个叫“无聊”,一个叫“无语”但又没法儿将自己现代人的笑点告诉三哥,只好赶紧整顿表情,“三哥,我只是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打断你了,你继续说。”
沈长映虽然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笑,但只要妹妹开心就好,原因并不重要。他继续讲述着吴家父子的身份“吴辽将军是父亲的老部下,天生神力,是凭借自己的军功一步步从小兵走到今天的。之前一直驻守边疆,今年年初才调回京中。他对父亲极为尊敬,父亲还曾让我照顾吴羽,却没想到……”沈长映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却一片阴霾,晦暗不明。
若不是今天为了带阿皎熟悉环境,比平时早到崇文馆,沈长映可能永远不会听到李恒对吴羽的欺凌。按照崇文馆中的惯例,身份越低,到得越早。依照沈长映的身份,除了皇子和宗室的王府世子,还真没有几个比他身份高的人。所以,平日里沈长映去得较晚,但却一次没听到李恒等人的挑衅。看来,他们是掐准了时间,又算准了吴羽不会告状的性子,才敢如此。
只凭今日听到的这几句话,沈长映就知道自己对父亲承诺照顾好吴羽的话失信了。他以为以自己的身份,只有平日里多与吴羽亲近,便不会有人为难他,如今看来,是他过于自负了。沈长映想起最近有流言说李氏一族投靠晋王的事情,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因吴辽将军是父亲旧部,所以同父亲一样,从不站队,对晋王三番四次的拉拢都拒绝了。而身为晋王的爪牙,以李恒等人的还没有资格为难自己,所以只能欺负吴羽了。以平日里自己对吴羽的态度,李恒等人还敢对吴羽如此,何尝不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以为攀上晋王,又有个身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就能如此嚣张了吗?想到这,沈长映与淑惠长公主相似凤眼中划过一丝厉芒。
而且,今日李恒的话,也不仅仅是看不起吴羽,他这是看不起整个大齐的武将。而自己的父亲,兄长,叔父和同族大多都是武将,以李恒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们?
他的亲人们为了抵御外敌,在战场上与敌军殊死搏斗,才有了如今的和平安宁。像李恒这样寸功未建,像李氏这样只凭荫封过日子的家族,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武将。
“阿皎,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三哥进去一会儿,处理些事,马上就回来。”沈长映对着沈皎嘱咐着。
沈皎看着面前沈长映的脸都黑了,以为三哥只是被李恒不屑武将的话气着了,其实她也很生气,所以特别支持三哥去教训李恒。所以,乖乖地点头:“我就在这里站着,哪都不去,三哥放心。”
听到妹妹的保证,沈长映快步走向讲堂。这时,里面还夹杂着各种嘲笑声。当沈长映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里面的笑声都停止了。随后,响起了此起彼伏地问安声。
“沈三公子好。”
“沈三公子今天来这么早。”
……
沈长映一个也没回,只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走向一个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长袍,头戴赤金头冠的少年,他五官俊秀,面容白净,但眉眼间的骄横之色令人心生厌烦。
“你不屑与武人为伍?”沈长映盯着眼前的李恒,语速不快不慢,但对李恒来说,这八个字却如重锤般砸在心田,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7章 解决
崇文馆正殿,自沈长映话落,便安静地可怕,连喘气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李恒感受到的沈长映那凌厉地眼神一直紧盯着自己,一时间腿都被吓软了。他们平日里做这些事都是算准了时间的,谁也没想到沈长映今日会来的这么早,还碰巧听到了他说的话。
若是他承认自己不屑武人,日后传出去,就等于得罪整个大齐的武将。就算大齐文武分治,自己以后科举入朝,也会举步维艰。像梁国公府,英国公府这些历代为将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树大根深,姻亲遍布朝堂?若是他们日后联合抵制自己,那么自己的前程就会早早断送。到时就算自己的祖母出面,也没有什么用的,毕竟公主又不能参政议政。而自己的父亲,虽是进士出身,位居三等侯,确没有什么实权,到时肯定帮不了自己。
“我没有不屑武人,沈表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不喜吴羽罢了,一时口没遮拦,还望沈表哥见谅。”李恒顶着沈长映压迫的目光颤抖的开口为自己辩解,硬着头皮叫沈长映表哥,希望他看在自己祖母的面子上,放过自己一次。
李恒知道沈长映肯定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现在容不得自己不承认,但可以辩解这之间的主次关系,只承认自己不屑吴羽,不承认自己不屑武人。他不想将自己的前程断送在这里。
沈长映听着李恒的解释,眼睛微眯,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着李恒,似乎在确认其话的真实性。那审视的目光,让李恒冷汗直流,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恳切,希望沈长映能够相信自己刚才的辩解。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沈长映才开口:“最好是这样。还有,我希望你最好记住,吴羽的父亲吴辽将军,乃是朝中重臣,他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人,若还有下次,就不会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说完,沈长映便看向一旁身材健硕,面容憨厚的男孩,:“他撕了你的诗文,你就这么傻愣着,你不能把他的诗文也撕了,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虽是嫌弃的语气,但其意思明显是为其撑腰。
吴羽听到沈长映对自己说的话,明显傻了。原来真的能这么干。作为一个武将的孩子,吴羽从小就是以直报直,可跟着父亲来到京城后,被灌输最多的却是京中贵人多,一定要忍让,不要惹事,连累到父亲。所以,吴羽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脾气,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连勇气自尊都快被磨没了。今日,沈长映的话唤起了他心中久违的志气。
沈长映看着吴羽在一旁发愣,还以为他害怕惹事,若是如此,他今日的这一番话可白费心思了。只好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吴羽?”
吴羽被沈长映的呼唤拉回了神,向沈长映行了一礼,便走向李恒的位置,拿起他桌上的诗文,猛地一撕,周围也没有人敢阻拦他的动作。
沈长映看着吴羽的行为,很是满意,他可不想自己的一片苦心花在一个懦弱之人的身上。解决完这里的事,沈长映赶紧离开,在这儿浪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他可不想让妹妹再等自己了。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背影,屋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沈长映身份高,他们惹不起,刚刚的事情他们只怕殃及自身,所以并没有人帮李恒辩解,被梁国公府记恨上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住的。
看到沈长映离开的脚步,吴羽也跟了出去。他决定日后无论做什么,都跟着沈三公子了。以前,父亲也曾告诫自己,若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求助于沈三公子。但为了不麻烦人,吴羽面对刁难从来都是自己忍着。
今日,出了一口闷气的吴羽实在不想再受那些人的欺负了,他决定以后跟紧沈长映。自己不明白京中和崇文馆中的局势,怕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给家中惹下大祸,但沈三公子知道啊。只要好好地跟随他,自己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好。
吴羽也赶紧跟着走出,刚到门口,便看到沈三公子快步走向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一身鹅黄色百褶襦裙,头上用同色的发带绑成双丫髻,发带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正站在下面同人招手,嘴角上扬,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三哥。”
天真无邪的笑容,明媚清澈的眼睛,精秀小巧的鼻子,雪白的清丽的脸庞,是吴羽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孩。看到她,就让人想从心里疼爱。
想起前两日崇文馆中的传闻,再结合刚刚女孩对沈长映的称呼,吴羽便明白了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那位闻名京都的元嘉郡主。
这位郡主才回京不到十日,宫中的三公主和何贵妃就被罚闭门思过,晋王也暂时失去了参与朝政的资格,就这件事,便可看出这位郡主的圣眷了。皇上对她,比对自己的公主,皇子还好。
想想前两个月,晋王在朝中意气风发,笼络重臣,打压其余几位皇子的势力,皇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没说,任由他随便作为。朝臣都以为皇上对晋王的盛宠无人能及,不少大臣都动了投靠晋王的心思,可元嘉郡主回京几日,只与三公主有几句口舌之争,皇上不止惩罚了三公主,连一母同胞的兄长晋王也没放过,现在这位的圣眷已经所剩无几了。原来动了心思的大臣,又都把心思收回,继续观望。
而元嘉郡主呢?不仅被赏赐了大量珍稀之物,皇上居然还让其跟随张博钧大人在崇文馆偏殿单独学习,这是连公主都不会有的待遇。作为崇文馆的学子,吴羽从没听过这位张大人的一堂课,因为他只教授皇子。所以,当听到这位郡主来崇文馆进学,还是由张博钧教授时,整个崇文馆的人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