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骄阳
景和帝也认出是齐文玉，便道：“爱卿有何要事起奏？”
“皇上，臣要参兵部尚书宁荣在十八年前，为夺栾镇梅氏女子，竟带兵屠杀栾州梅氏一族七百七十八余人，抢夺了梅氏所有金银财宝。臣已列明梅氏一族被屠者名单，请皇上过目。”
齐文玉说的铿锵有力，一语既出，朝堂顿时哗然。
景和帝脸色一变，没有立即说话。
而宁荣，则脸色一白，抬头看了眼皇上。
宁毅和元佑更是万万没有想到，昨日他们才和齐文玉吃饭喝酒，今天他居然参宁荣一本。
难道他不知道宁毅和宁荣的关系，不知道太子跟宁家的关系？
“请皇上过目！”齐文玉双手将奏本和名单奉上。
景和帝只好让李全德接过齐文玉的奏本。
“奋德，齐爱卿所言，可有其事？”
“皇上，当时栾镇形势复杂，梅氏一族跟西蜀勾结，梅氏又是栾镇的豪强家族，臣的确带兵缫之。”宁荣道。。
“皇上，当时栾镇的大族乃栾州梅氏，虽是豪强，却十分体恤百姓，在百姓之中颇得人心。那七百八十人，还有数百人根本不是梅家人，只是梅氏亲族，甚至还有寻常百姓。宁荣听闻栾州梅氏的女儿梅英有倾城绝色，为了抢夺她，带兵进入栾州，将梅氏一族尽数屠杀。”齐文玉道。
宁毅听着齐文玉说话，他语气严厉刚烈，似乎对这个案子也是胸有成竹。
他不免想到莫名出现的梅英，总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皇上，臣在童州任官三年，多次去栾镇考察。当年宁荣不仅杀尽梅氏一族，还放火烧了梅姓的两个村庄，许多幸存的百姓对此都历历在目。”
“而且宁荣当年抢走梅英，又因为已经娶了方丘陈氏女子为妻，不能容下她。结果他凌辱了梅英后又将她弃之。皇上，宁荣之举，简直是蓄牲不如。”
“皇上，齐文玉所言不实，臣绝没有强要梅英。”宁荣跪下道。
“皇上，曾在两日前见过梅英，她愿意亲与宁荣对质，指证宁荣当年是如何残杀她梅氏一族，又如何强暴于她的。”齐文玉道。
“……”宁荣竟是哑口无言，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梅英竟然会指证于他。
“请皇上明鉴，臣当真没有。”宁荣道，“臣当时出兵不过是梅氏一族不愿顺应朝庭在改土政策。原来臣又得了密信，梅氏一族已经投靠西蜀，臣才会出兵剿灭栾镇梅氏。”
景和帝脸色难看的很，当初栾镇一案，个中情形他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不认为还会有人提起，谁知道这个齐文玉刚授职，就敢参兵部尚书，说的还是陈年旧案。
“皇上，数百名百姓枉死，绝不可等闲视之。依臣看，应该让三司会审，查清此案。”柳仕元道。
“臣等附议。”柳家一派的臣工悉数站出来道。
宁荣只觉得冷汗渗渗的，他想真相如何，皇上心知肚明的，却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
第703章 梅氏一族（三）
宁毅越听越觉得奇怪，他看皇上的神色也奇怪的很。
此时所有人注视着父亲，他不知内情，不敢强出头，只好先看形势发展。
“方显荣，白飞槐，李楣，着令你三人彻查十八年前栾镇梅氏被杀一案。”景和帝说着看向宁荣，然后道，“宁荣，你涉嫌此案之中，你先回家自省，待三司会审后再说。”
宁荣听到皇上如此说，心里一沉，已经有些明白。
“皇上，臣认为宁荣牵涉如此要案，立即收监到大理寺，最为合适。”柳仕元道。
“皇上，此案未有定夺。宁尚书是一品官员，当年也是奉旨平方丘和栾镇。请皇上恩准，宁尚书回府中静待三司会审。”宁毅立即道。
景和帝听到宁毅开口，神色更加深沉，他说：“子玖言之有理，此案就这么办，其他人不必多言。”
宁荣心一沉，他抬头看皇上，然后缓缓跪下：“臣遵旨，臣立即回府，等待三司会审。”
柳仕元却想，皇上果然偏爱宁家，如此重罪还让宁荣保有自然之身。
下朝之后，景和帝召见齐文玉，宁毅便想在乾元殿等，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到乾元殿，元佑过来。
“子玖，此时父皇不会见你，你还是回去吧！”元佑道。
“太子可是知道内情？”
“我并不知道内情，但父皇肯定知道内情，他没有站在宁侯这一边，父皇的态度暧昧，你且看清楚形势再行动。”元佑道。
宁毅也是如此想，但现在宁家是危急之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父亲被扳倒。
“你放心，父亲知道宁家忠心，最后定会还宁尚书清白。”元佑说。
正说着，齐文玉出来了。
齐文玉看到宁毅和太子在一起，想到昨日还一起喝酒谈史论今，今日却是这等境地，心里不免有几分愧意和心虚。
“参见太子，宁驸马！”齐文玉过来见礼。
“素听闻齐寺丞一身刚骨，今日殿上参奏宁尚书所言实在精彩！”
元佑是极怒的，他们对齐文玉是极不错的，官职任派的时候，他给齐文玉派的也是能施展他才干的官职。
谁知道今日，他居然参奏宁家。
又想到昨日他说的话，想来根本就是他早有准备。他还想将此人收为己用，如今想来根本用不得。
“太子，宁驸马，梅氏一案在童州是要案惨案，我治理童州之时便暗暗决心，一定要为梅氏一族七百多条人命一个公道。请恕文玉无状，但文玉亦无可奈何？”
“齐文玉，我素来敬重你的为人，更想引你为知己。你为官之道，讲究刚正不阿，其实你根本就是心机深沉，行的是卑鄙之举。梅氏一案牵扯宁家，你若要翻出此案，大可不跟我宁家交好，更别说昨日席上言语刺探，令人作呕。”
宁毅用词极严厉。他最恨的便是有人两面三刀，齐文玉便是如此。
今日殿上，他根本就是被人利用，拿做了靶子攻击宁家。
“子玖，这里是乾元殿，不要多言，先走吧！”元佑道。
宁毅和元佑这才离去。
齐文玉疲宁毅这一骂面红耳赤，本来有些心虚，此时隐隐想莫不是我真做错了？
可仔细一想，梅氏一族死了数百人，他怎么可能罢休！
宁毅跟元佑在宫门口分别，他回侯府找父亲。
回到侯府，父亲竟没有回来。
老太太还道他是回来请安的，跟他说了几句闲话，
老太太看宁毅的神色，知道他跟儿子如今似乎有些不对付，便婉转的劝他，父亲到底是父亲，再大的矛盾都不能伤了父子情。
宁毅连连称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宁荣回来了，宁毅立即去见父亲。
父子二人在书房说话。
“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荣叹息：“就像齐文玉所说的，当年我的确残杀了栾镇梅氏七百余人。梅氏一族，被我诛杀殆尽，除了梅英。”
“……”父亲当真是为了一个梅英，才残杀栾镇梅氏一族？
“二十年前，皇上还未登帝位，方丘为西蜀所占，我奉命去守童州。后来皇上登基，局势不稳，皇上命我率军夺回方丘。”
“夺回方丘后，因着方丘、童州等地都是豪强林立，我虽有方丘陈氏一族帮忙，但要收服其他豪强还是受到不少阻碍。”
“一年之后西南仍未定，皇上有些不满，提出土地改流之策，且命我一定要稳住西南。陈氏当时顺服，却还是有许多豪强不肯归顺，皇上当时便有了杀鸡敬猴之意。”
“正好当时，我收到密信，栾州梅氏跟西蜀多有勾联，甚至通了互市，跟西蜀皇家做起了生意。我将此事禀告皇上，当时皇上的密信是说，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绝不可因为梅氏一族坏了西蜀安稳。”
“皇上初继位，形势不稳，他绝不允许方丘童州再出乱子。所以当时我以梅氏勾结西蜀为由，便带了千余人将栾镇梅氏悉数屠杀，一把火杀尽。其他豪强看梅氏被诛杀，这才算一一归服，土地归流之策才算完成。”宁荣道。
“后来查证，梅氏勾联西蜀消息是假，所以梅氏数百条人命，算是死在我手中。”
如此说来，父亲竟是奉的父皇的命令。
“所以梅英……”
“我从未碰过梅英，当时我已经娶了你母亲，她对我恩情深重，我又怎么可能辜负她。梅英当时不过十余岁，我一时心软放过了她，留她性命。”
“谁想到四年前，我无意发现她出现在东安城，还开了一个酒肆，被街上的混混流氓欺负。屠杀梅氏，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我更加知道当年我虽然奉的是皇上之命，可此事不可诉诸于口。”
“为官数年，因着方丘和童州无数人命官司在身，所以我处处谨小慎微，就是怕此事最后被翻出来，我百口莫辩。”宁荣道。
“那梅英的出现，只怕是有心人安排，想害你罢了。”宁毅道。
“现在想来的确如此！”宁荣神色恍然，“刚才我去找梅娘，发现她已经不在我安排的住处，想必齐文玉安置了她。”
第704章 天家心思（一）
宁毅有些无语，父亲竟然想娶梅娘为妾？
“父亲，梅英如此关键人物，你怎么会想娶她为妾？我已经安置了她，你去要将他接走？”宁毅说着就觉得生气。
“我对不起梅娘，而她也十分命苦。她本应该是大家小姐，后来沦落风尘，生下女儿逃来东安城。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有此命运。之后你母亲出事，我便想纳她到府中，也算偿一偿我当年的罪孽。”
“……”
宁毅心情沉重，一时间竟不知还可以说什么？
“子玖，此事只怕难以善了。我本以为皇上会向着我，谁知道今日殿上，皇上根本无意护我。”
想到这里，宁荣不免心寒。
当年景和帝登基，多少人命和鲜血，都是他当刽子手犯下的。这些年，他当天子近臣，更是用心为皇上办差。
今日殿上皇上态度暧昧，只怕最后还是会处置他。
“这件事，你不要过问，更不要受我牵连。皇上不会动你，自然还有希望。”
宁毅又怎么忍心父亲出事，他如今也揣测不清楚圣心。
皇上要动宁家吗？可是宁家如今跟皇家如此密切，皇上动宁家岂不是要伤公主和太子的心？
“你先回公主府吧，这些日也不要回侯府，我会闭门谢客，该如何就是如何吧！”宁荣道。
宁毅点点头，他从侯府出来时，还是决定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