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在众人酒饱饭足后,宫人将请功表上众人的军功一一念出,同时将在场住将士的军衔根据军功一一提了品级。
将士们激动得跪地谢恩,其中以冯易最为热切,原本按照兰将军的说法,以他现在的军功,给他封一个正六品的校尉他就已经满足了,这是陛下亲封的军衔,不是军营中口中上称呼的,意义不言而喻,他也有信心凭着自己的能力挣来更多军功,但他没想到,陛下竟然封他当了将军!虽说是最低品级的游击将军,但也足以叫他欣喜若狂,领旨谢恩时,他一个八尺高的男儿,禁不住落了泪。
他们冯家虽说只是农户,但是他父亲临死时都攥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光复先祖的荣光,只因他们祖上曾经出过官至三品的将军。
这一个将军的军衔,是他们冯家盼了好几代的!
额头磕在地面,冯易对着那高座上的天子与皇后,重重一拜。
……
姚燕燕看了一眼冯易,悄悄对陛下道:“陛下,这个冯易是不是眼睛有问题?要不然怎么又哭?”
皇帝陛下抬头看了看,今个儿天气好,没有大风也没有刮沙,他没法再用眼睛进了沙子来解释了,想来想去,皇帝陛下迟疑道:“难道是太感动了?”
姚燕燕:???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这游击将军的军衔,是他用战场上拼死搏杀所挣的军功换来的,是他应得的啊!他有甚感动的?”
是哦!皇帝陛下也一头雾水,要是燕燕对着他哭,他会觉得心痛怜惜恨不得将人揽在怀里,但冯易一个大老爷们对着他哭,皇帝陛下浑身就冒起鸡皮疙瘩了。想来想去,他只能解释道:“兴许他就是比较爱哭吧!”
姚燕燕:……
庆功宴结束后,京里又多了好多桩喜事,那就是宫里的那些二十岁上下的大龄宫女,大多被此次凯旋的将士们求娶了回去。
姚燕燕早就想将那些年纪上了十八的宫女放出去了,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这回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自然高兴。于是宫里又办了次集体喜事,好好热闹了一把。这回可比前头进士们迎娶妃嫔的阵仗大多了,毕竟是数百名将士一起成婚,鞭炮声和喜乐齐奏的动静响彻整个京城。
而在这喜事的余韵尚未消散时,边关又传来了消息,陈国在蛰伏了三个月以后,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第149章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齐国的城墙都经过翻修加固, 不好攻陷, 陈国的军队绕开葛修武镇守的芜城, 不计辛苦地翻山越岭,从其他地方绕到芜城后边去, 即便各处都安排了军队防守,但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有芜城那样坚固的城墙,陈国的军队又素来强悍, 等皇帝陛下收到消息时,已经有两座不起眼的小城沦陷了。
陛下连夜召集封元及护国将军等人商议对策,等他们商议完时, 已经是深夜了。
皇帝陛下托着满身疲惫回到永安宫,就见外间的厅堂里, 姚燕燕趴着睡在桌边, 身上盖了一层披风, 明显是等了他一夜,等到忍不住睡着了。
皇帝陛下目光不由一软。
守在屋里的青壶和碧壶两人立刻跪地行礼, 小声说道:“陛下, 娘娘说要等您回来,一直不肯回去睡。”
皇帝陛下看了眼那二人强忍困倦的模样, 摆手道:“辛苦你们了, 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对视一眼, 恭敬地退下了。
皇帝陛下走到姚燕燕跟前,一手环住她的肩背,一手去抄她的膝盖弯, 怀着满心感动要将人抱起来。下一刻,他脸上都挨了一拳头。
这一拳头把皇帝陛下都给打懵了。眼见姚燕燕眯着眼睛又要来一拳头,他立刻伸手捉住她的腕子,解释道:“娘子你看清楚,是朕啊!你夫君!不是坏人!”
姚燕燕上下眼皮一直打架,睁都无力睁开,她趴在桌子上睡得很不舒服,一直做梦,梦里都是前世那些匪军在追着她跑,她被追上了,没地方跑了,只能奋起自卫,一拳头打得一个匪军捂着脸呼痛,她见状心里还挺高兴,又要上去一拳头,却听那个匪军说是她夫君。
嗯?姚燕燕模模糊糊想起来,她的夫君是个跟他一起吃喝玩乐的小白脸,哪里是眼前这面目模糊的匪军?于是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拳头,挥了个空。
皇帝陛下脚下抹油似的躲开了。
他见姚燕燕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胡乱挥拳,吓得一连往后蹦了好几步。满身的疲惫和困倦瞬间就被姚燕燕给吓没了。
他站在旁边观察了几个呼吸,发现姚燕燕那样子看着是还在做梦,胆战心惊地站住不动了。
姚燕燕挥拳挥累了,身子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皇帝陛下吓了一跳,眼见人要摔地上了,他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旁贵妃榻上的引枕,准确无误地扔到了姚燕燕身边。
于是从圆凳上滑下来的姚燕燕就噗的一声摔倒那个大大的引枕上。
她闭着眼睛,睡梦中摸到脑袋下软软的东西,以为是在床上,歪着脑袋不动了。
皇帝陛下又捂着被打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发现姚燕燕没动静,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再挪两步……直到距离姚燕燕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他是不敢再抱姚燕燕了,生怕对方在他抱起她的时候忽然又给他来一拳头,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在遭受重击时稳稳地抱着她不动,到时候把姚燕燕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皇帝陛下思量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转入内间,从里头拖出一条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把被子平整地铺在姚燕燕身边,然后依旧站回距离姚燕燕一步远的地方,仿佛生怕她又一次挥拳击打。
他蹲在那儿,低头看着姚燕燕,道:“娘子?娘子?燕燕?”
姚燕燕呼呼大睡,没有半点反应。
皇帝陛下挠挠头,继续道:“燕燕,你滚、滚一下。”
姚燕燕:zZZ……
皇帝陛下无法,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搭在姚燕燕的肩膀上,见她没反应也没有继续挥拳后,终于稍稍放心了些,把人轻轻往被子那边推了两把,就这么把姚燕燕推到了那床被子上。
然后他把被子合起来,将姚燕燕包住,像拖个蚕蛹似的把人往内间拖过去。
跟大臣们商量了半夜,又折腾了这么久,脸上的痛感褪去后,疲倦和困意又涌了上来,皇帝陛下张嘴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屁股撞了好几次桌椅和柱子。
只因为他是正对着姚燕燕,弯腰倒退着往内间拖的。
不过这点小痛他并没有当回事。实在是太困了,拖到内间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于是当天亮以后,姚燕燕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被子裹着躺在地板上,而皇帝陛下衣裳靴子都未脱,就这么躺在地上抱着被裹在被子里的她呼呼大睡。
姚燕燕试着动了一下,自己本来就被被子裹着,陛下还双手双脚缠在被子外面,她就更动不了了。
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袋,就看见陛下面朝着她,闭着眼睛,小呼噜打得十分起劲。
姚燕燕:……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已经天亮了,外头晨鼓都敲响了,估摸着等晨鼓再敲两下,侍女们就要进来了。
陛下如今都当爹了,要是被人看见这副样子,将来还怎么在元宵他们面前树立威严?
姚燕燕用力挣扎起来,终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而折腾了这么久,陛下竟然还没醒,看来是真的很累很困啊!
姚燕燕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疲倦的眉眼,然后扛着他搬上了床。
好在她力气比一般女子大,要不然哪里搬得动如今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陛下?
等她收拾完,又过了一个时辰后,陛下才醒过来。
今个儿不用上早朝,姚燕燕帮陛下洗漱完,问他昨天跟大臣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有。
皇帝陛下睡饱后又饱餐了一顿,把昨晚回来后的事都给忘了,听姚燕燕问他正事,他表情严肃起来,对她道:“昨日朕和他们商量过了,夺回那十座城池,又抓了陈国那么多俘虏,咱们齐国跟陈国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守着不动了,朕要派兵前往陈国。人选也已经定下来了,袁昊、兰梦征和葛修武,护国将军则留在国内,负责调度其他将领守城。”
陛下的意思是要主动攻打陈国了!姚燕燕忽然激动起来,上辈子他们一直被陈国压着打,这辈子赢了陈国不少仗,训练了那么久的军队也都见了血了,这回……终于要开始真正的反击了!
握紧了陛下的手,姚燕燕问他,“陛下,咱们能赢吗?能吞下陈国吗?”
皇帝陛下也看着她,神色间满是坚定,“燕燕,咱们必须要赢。”
不是能不能赢,是必须赢。
因为他们早就不止是彼此两个人了,还有元宵、算盘、周周和跟随他们的所有臣子,以及举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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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宇八年八月,齐国一改往日一味防守的态度,终于派兵攻打陈国。战火沿着陈国边境一路燃烧,一直延伸到陈国南地的几大州府。
齐国军队势如破竹,以兰梦征、袁昊和葛修武为首的几支军队,在和陈国军队交锋之中,一路攻下陈国五座城池,一时间军心振奋,齐国军队的士气空前高涨。
而素来强势的陈国军队,却在和齐国的对战中屡屡受挫。齐国总有层出不穷的奇怪武器,而那些齐国士兵,明明身上的铠甲十分单薄,箭矢却难以射入,刀剑砍过去也只是让齐国人退后了几步,却未见血,只能次次都费劲地朝着齐国兵露出的脖颈招呼。
至于齐国的将领,就更难对付了,齐国的士兵还只是身上穿着铠甲,那些齐国将领则是连脑袋和脖子也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他们想要取走一名齐国将领的首级,简直难如登天。
更叫他们惊讶的是,时常会有“雷火”于深夜时落到他们的营帐之中,惊跑了马匹是轻,偶尔那些雷火还会落到粮草上,一烧就是整整一万兵马的粮草。次数多了,那些陈国兵心里就不免恐慌起来,许多兵士失了士气,甚至有人不战而逃。
尽管陈皇一再镇压,但齐国皇帝宫中遇龙的传闻、以及齐国皇帝乃天命所归的谣言依旧甚嚣尘上,扑灭了一波又来一波,简直就像是有人潜入了军营中,到处散播这些对陈国不利的谣言。
陈皇怀疑国内已经混入了齐国的细作,不惜在战时抽出几千人前去清查,果真抓出了十几名齐国奸细,未料还没来得及拷问,这些齐国的探子就服毒自尽。
陈皇勃然大怒,从御座上站起身便要御驾出征,最终被臣子们劝了回去。
之后没几日,便有一名将领献上来一名厨娘,说已在他府上呆了快两年,生性胆小畏缩,但厨艺绝佳。
陈皇什么美味没有尝过?对此嗤之以鼻。但献上那厨娘的是他的心腹爱将,又刚刚平定了国内几起匪乱,这战乱时唯一的好消息令陈皇心情好了些许,也不介意品尝一二。
贴身内侍试过以后,确定没毒,才将那几道菜呈了上来。
陈皇注意到那试毒的宦官一脸惊叹,便夹起筷子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的筷子便停顿了片刻。
次日,顾楚以厨娘的身份,留在了陈国宫廷中……
第150章
正宇八年十月, 一场鏖战刚刚结束, 袁昊带着手底下的兵正在清理战场。
他们已经打到了陈国的牧平洲。
相比起齐国和原本的吴国, 陈国的地理位置算不上好,有一大半国土无法种植粮食, 只能种种牧草养养马匹牛羊,所以陈国有一大半百姓擅长马上骑射,这是陈国骑兵强悍的原因之一, 也是陈国劳役造反后杀伤力巨大的原因之一。毕竟那些役夫大多擅长马上骑射、常年劳作力气也很大,反了以后抢走官兵的马匹四处流窜劫掠,普通陈国士兵根本没法迅速将他们捉拿,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国贵族更无法抵挡。
在攻打牧平洲的几座城池时,他们遇到的绝大部分是骑兵, 打得十分辛苦, 所幸, 神军甲和火药的效力足够强大,一连几天几夜的辛苦鏖战下来, 他们总算是攻下了牧平洲的最后一座城池。
不过这牧平洲, 也仅仅是陈国偌大国土中不起眼的一小部分,齐国想要彻底吞下陈国, 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十月的天儿已经有些凉了, 战场上仅有的几棵树上已经微微冒出枯黄色, 入秋了。
袁昊在一名战死士兵面前蹲下,他抬手抚了下那名士兵还睁着的双眼,在他闭上眼睛后, 就抽出身上一把匕首,从死者身上割下几缕头发,连同死者身上的身份铭牌,一起放入一个小竹筒中。这是要带回去,留给死者家属的。
他看着这名死去士兵年轻的面庞,心中想到: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也不知他家中有无妻儿?父母是否健在?
在袁昊身边,还有无数名跟着他一起清理战场的士兵,他们做着跟他一样的事情,从牺牲的同袍身上割下头发和身份铭牌,放入一个个小竹筒当中,再将他们身上破损的铠甲取下来,最后才将尸体埋葬。
齐国如今很缺钱,这些铠甲虽然破损了,但取下来运回国中回炉重造,就能造出新的铠甲,他们相信,这些铠甲身上遗留着死去同袍的祝福,可以庇护他们在战场上少受些伤。
传信官停在了袁昊身边,恭敬地将一支密封的细长木筒呈到他面前,袁昊仔细检查了一遍,见这木筒确实是约定好的制式,也并没有被拆封过的痕迹,他还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木筒底部,确定有个隐秘的符号在,才将木筒打开来,取出里面的锦帛。
这是元帅下达的命令,让他整顿兵马,两日后攻打距离牧平洲最近的一座城池——黎城,且必须在三日内攻下。
元帅就是封元,在陛下下令封他为兵马大元帅、统率全军之前,袁昊从来不知道,那位总是抚着胡须笑眯眯的右宰相,还有领兵的才能。
袁昊见上面注明了时限,就明白这次行动跟元帅接下来的计策有关。于是收下木筒后,他立即回了营帐,和部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三日后,袁昊点齐兵马,兵临黎城之下。
陈国律法之严,连城墙都能看出些端倪,他们一路打过来,越往里,城墙越高,而距离陈国中心越远的地方,城墙越低,尤其是那些小县城,明明城墙低得多叠几个人就能翻过去,偏偏谨遵律法不敢加建,若是他们的城墙也修得像芜城那样高,只怕光是攻城,就要耗去齐国大半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