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重
花语嗯了一声,却没有动,邱何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了嘴,转身离开了。
花语看着池塘里成群结队的锦鲤,脸色很淡,但是看着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去忽然滑下一滴眼泪来。
但是也就这么一滴了,这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放纵。
……
顾致琛看着被年轻男人包围了的凤皖,脸色黑的不行,端着一杯红酒就过去了,笑眯眯的说:“三小姐好啊。”
众人都面面相觑,毕竟大家都知道凤三小姐跟这位顾少有过那么一段曾经。
凤皖秾丽的眉眼带着点轻嘲:“我不如顾少啊,这么久不见,身边还是一如既往的花团锦簇。”
顾致琛也不在意凤皖刺他,毕竟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凤皖就是这么个有些刻薄的性子,几乎是看什么都不太顺眼的样子。
现在凤皖还是好了太多,毕竟早几年的三小姐,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辣手摧花,简直是怼天怼地怼空气,有多凶要多凶,一张嘴从来不饶人。
顾致琛一般由着她,毕竟自己的女人嘛,就是要宠着的,但是有些时候他不想听了,就把三小姐搂在怀里结结实实的亲一顿,包管三小姐服服帖帖的嘴里的说不出一句话。
年少的时候,凤皖是个不近人情的性子,虽说凤家人个个都性格古怪,但是她无疑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那一个,十四五岁的时候,心思已经深沉的长辈都看不出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京城地位最尊贵的凤家千金,会看上顾家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儿子,这个在市井之中长大的泥腿子被众人拿着显微镜看了一遍又一遍,大家一致觉得,顾致琛这个人,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实在是一无是处,简直不能明白凤三小姐这样的阳春白雪、云端高阳,怎么会看上顾致琛的。
直到后面,这个落水狗一样的顾少,成为了余靳淮的左膀右臂,才逐渐没人敢议论顾致琛少年时那流氓乞丐一样的过去。
人一旦登上高位,很多从前渴求的东西都变得唾手可及,比如说曾经于顾致琛来说隔着云端的凤三小姐,要娶她进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时,他们分手了。
顾致琛唇角边噙着抹对待女孩子惯常的温柔的微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仿佛带着无限的深情,能让人甘心溺死在里面。
这是时隔六年,他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一如六年前,凤皖也是这样的看着他,他至今记得凤皖最后跟他说:“顾致琛,你滚出去,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待在阴沟里!做过街的老鼠!”
“立刻给我滚。”
那时候顾致琛就想,果然不管怎么样,凤家高高在的掌上明珠,都不是他这种人能触碰的。
遑论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条的人名。
这世间最沉重,原就是生死情债。
那些话他逐字逐句的记在脑海里,但是人就是犯贱的,就算这个女人把他贬低到了尘埃里,对他弃如敝履,将他所有的努力都摧毁的一干二净,但是流连花丛六年,他却从来都没有再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获得当初对凤皖的那种执迷深情了。
哪怕现在对上她厌恶的表情,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怦然心动,就像是戒了毒瘾多年的瘾君子,重新见到了在心底最深处藏着的那片美丽、妖艳却致命的罂粟花田。
那花朵散发着引人堕落的芬芳,一记经年。
第1034章 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心上人的面前都是一样的没有脑子。
时光如同流水一般逝去的飞快,顾致琛早就不是当初固执的毛头小子,他本心里也没有想要跟凤皖对着干,但是看着凤皖的脸,当年所有的过往都扑面而来了,那种感觉几乎是令人窒息的,于是他就不得不想要找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的堕入地狱里面:“说到底,还是不如三小姐啊,现在大校订婚了,不知道三小姐什么时候公布好消息?”
凤皖的眉眼凌厉的像是冬日里的坚冰:“我的事还是不劳顾少操心了,倒是顾少你,听说连孩子都有了,什么时候大宴宾客?”
顾致琛脸上的笑容渐渐地不见了,声音也冷淡了下来:“还没有决定。”
其实他想说那个女人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跟任月娴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所谓的交往,不过也就是在一起吃了几顿饭而已。
但是凤皖眉梢眼角的不在意刺痛了他,其实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这个女人都不在乎的吧,就像是当年她可以面无表情的将他一颗真心放进泥里面见践踏。
凤皖似是有些意兴阑珊了,淡淡的道:“既然决定了要孩子,还是早些给人家有一个名分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顾致琛没有说话,凤皖却忽然回头说:“对了顾少,你放心,要是我结婚,第一张喜帖肯定是发给你的。”
她说完,风情万种的离开了,只剩下顾致琛一个人站在了原地。
这时候有个之前跟顾致琛调笑的千金小姐上来了,甜腻腻的道:“哎呀顾少,三小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很,将来多半是嫁不出去的,你何必上去找气受呢。”
这姑娘估计是看之前凤皖和顾致琛之间气氛不对,故意想要哄顾致琛开心,但是话音刚落,却迎上了顾致琛一双冰冷到了极致的眼睛:“你说什么?”
姑娘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子的顾少呀,只能哆哆嗦嗦的把话重复了一遍,顾致琛却又忽然笑了:“你这话说的不对,就算她凤三是个丑无盐,凤家的家世摆在这里,有的是青年才俊把她娶回去当祖宗供着。”
姑娘赶紧说:“是是是,是我说错了。”
顾致琛忽然抓住了她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分外甜蜜,声音轻轻的:“你得知道,就算凤皖再不好,也比你这种人要高贵得多,要是不想死的话,以后别在面前说这种话说,下次要是被我听见了……”
他拇指暧昧而温柔的摩挲了一下姑娘的下巴,“我就直接把你的舌头割了。”
姑娘吓得一个腿软,摔在了地上。
顾致琛冷漠的伸手扶她,笑容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怎么摔倒了?赶紧起来吧。”
姑娘哆嗦的自己爬起来,哪里还敢去看顾致琛一眼,见鬼一样的逃走了。
顾致琛懒洋洋的笑了一下,又是那副风流浪荡的样子,端着杯贡酒轻轻的摇晃,水晶灯柔和的灯光里,满堂宾客形形色色,倒映进他眼睛里的,却只有凤皖一个人的影像。
……
宴会结束,凤皖处理好了所有的事,去了花语的院子,下人们担忧的道:“小小姐一回来就躺床上睡觉了,眼睛红彤彤的,肯定是哭过,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凤皖皱了皱眉:“她都见谁了?”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也没有见谁啊,跟邱少爷去了趟收藏室就这样了……是不是邱少爷欺负小小姐了?!”
凤皖道:“就邱何那个呆瓜,小妹不欺负她就不错了,送吃的进去了吗?”
两个下人赶紧点头,“送了,但是小小姐还睡着呢,好像还做噩梦了。”
凤皖一顿,说了声知道了,推开了门进了房间。
花语已经醒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写什么,凤皖进来她竟然没有察觉。
看了眼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海鲜粥,凤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花语道:“怎么了?”
花语这才惊醒一般,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道:“没怎么,姐你怎么来了?”
凤皖也没有多问,而是道:“下人说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请医生?”
“不用。”花语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不太想池东洗。”
沉默了一会儿,凤皖问:“小语,今天见到余靳淮了?”
很显然,她问不是宴会上的见面。
花语愣了愣,随后点头:“嗯,在收藏室旁边的茶室里。”
凤皖皱了皱眉,道:“你是怎么想的?不喜欢他了?”
花语嘴里发苦,几乎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嗯了一声,“不喜欢了。”
“既然不喜欢了,现在这个样子又是怎么回事?”凤皖没好气的道,“爸爸虽然不赞同你跟余靳淮在一起,但是为了你爹幸福他不会阻拦,你没有必要跟余靳淮分开。”
花语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不是凤桉年的问题,还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她杏仁儿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墙壁上的雕花,忽然说:“姐,我们凤家是怎么发家的?”
即便是心思玲珑如凤皖,也被花语这跳跃性的话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说:“几百年前,凤氏先祖凤翎,因为和妻子陈氏多年未有子嗣,从当时的凤家旁支包养了一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子嗣照顾。”
“凤翎师从蓬莱,在传说中是半仙之人,深受当时皇帝的器重,位高权重,见皇帝都可不拜,但是后来,因为长生不死药经历了多次失败,皇帝对他失去了信任,打算诛凤氏九族,但是因为暴政而揭竿起义的军队已经攻进了京城,才让凤翎侥幸留了一命,但是他的妻子却是被皇帝亲手杀死了,后来凤翎将妻子下葬,自己也躺进了棺材里。”
花语听凤皖说完,才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些,这些都是记在族谱里的,我是问,凤翎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035章 热闹是他们的
凤皖顿了一下,忍不住失笑:“小妹,凤翎是几百年前的人了,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道:“不过我倒是记得前几年祭祖的时候,父亲说凤翎此人是个阳春白雪的真君子,一生都清正端直的很,用了‘冰壑玉壶,昂昂之鹤;不磷不缁,风恬月朗’来称赞。”
冰壑玉壶,昂昂之鹤。
不磷不缁,风恬月朗……
花语想起自己在鸮集看见的那个男人,的确是一副含霜履雪的好样貌,一看就知是端方君子,还带几分仙风道骨,就连做事,也是彬彬有礼,绝不强求的样子。
但就是这么一个真君子,让她走上了一条黑暗的、没有任何光芒的路。
其实凤翎有什么错呢,他甚至告诉了花语怎么去救余靳淮,一切只在她愿不愿意而已。
花语抽了抽鼻子,低声说:“姐,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嗯?怎么了?”
花语说:“我给甄哥挑了个剧本,但是拍摄地点挺偏远的,我得先去踩踩地。”
凤皖没怀疑,道:“行,我知道了,不过明天走得时候,你要跟父亲说一声。”
她说完站起身,“把东西吃了,我就想先走了。”
花语乖巧的点了点头,凤皖把房门关上了,也就没有看见那一瞬间,花语泪流满面。
……
虽然Ice并没有醒过来,但是花语是直到菲尼克斯总部地址的,随着Ice的醒来,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慢慢地苏醒了。
花语跟家里人道了别,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也没有想到,这是最后一面。
花语远远地看了眼余家的方向,其实入眼的是满目的枫红,看上去热情又华美,带着一种荼蘼的生命力,没有她的大魔王,也没有她的未来。
花语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一直躺在她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喂。”
那边的男人笑了笑,“想通了?”
花语看着远处的苍穹,冷冷道:“我可有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男人的声音温柔,仿佛不是在谈论腥风血雨,而是风花雪月。
好一会儿,花语苍白的唇才动了动,说:“我要你救余靳淮……并且毁了菲尼克斯。”
……
机票是用假身份证买的,花语坐上了前往Y国的飞机,那个安不语出生的地方。
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梦见了大片大片的蓝花楹,也梦见了那蓝花楹掩映下洁白城堡,在烈阳蓝天之下,美丽的仿佛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是那城堡是冰棱的,再热的温度也不能让它带点儿人情味儿,这漂亮奢华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了安不语一年又一年。
她看见了小时候的Ice提着自己的长裙摆,一步一步的顺着大理石台阶往上爬,明明很累了,但是她就是咬紧了嘴唇坚持,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软弱。
忽然,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Ice先是非常不高兴,但是在看见那人脸的一瞬间,就笑了,紧紧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