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重
“……阿皖。”顾致琛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要给我理由。”
凤皖几乎觉得窒息。
她甚至想要不管不顾的问出口,顾致琛,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因为你母亲就是菲尼克斯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才会在那一天把我叫出去?
话都到了嗓子眼,却又被吞回去了。
她害怕啊……
她害怕一旦真的问出口,就再也不可挽回了。
她怕顾致琛骗她,编一个精心的谎言。
她又怕顾致琛不骗她,揭开血淋淋的事实,从此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凤皖感觉自己要踹不上来气了,想要逃开,但是顾致琛不允许她再逃,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人隔着呼吸可闻的距离,她听见顾致琛的声音,仿佛从深渊里传来:“阿皖……你告诉啊。”
你要我怎么告诉你……
凤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那些全是鲜血的记忆,我再也不想回忆一遍了啊……
顾致琛一惊,抱住身体滑下去的凤皖:“阿皖?!阿皖你怎么了!”
凤皖有些不清醒了,她眯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她听不清耳边的声音,眼睛可见的也只有冷淡的水晶灯光,还带着模糊的光晕。
她看见这光晕里有一张熟悉至极的脸,于是她忍不住抚摩上去,声音仿佛呢喃:“……你别骗我呀……”
别骗我呀,顾致琛。
……
“抑郁症?!”顾致琛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皱紧眉头看着凤皖的检查报告:“你是说她这个情况是抑郁症引起的并发症?”
“简单来说是这样。”院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尊大佛,道:“这位小姐曾经有过自杀的经历,抑郁症应该十分严重,但是后来可能是通过了治疗,治愈了很多,但是并没有完全的好,有些东西她走不出来,就成了心魔,而这些负性情节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会让她感觉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等等情况。”
听到“自杀”两个字顾致琛就已经坐不住了,更别提还有之后的东西。
凤皖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她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甚至严重到了自杀的地步?!
他完全想不明白,许久,看着院长道:“……你们这里能进行催眠吗?”
院长吓了一跳,差点给顾致琛跪下了:“顾少,在当事人不同意的情况下做催眠是犯法的呀!”
“……”顾致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是他大意两人。
就医院里的这些人,怎么可能让凤皖说实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听他不要求催眠了,院长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相送:“您慢走!”
凤皖脸色很苍白,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几乎像是个已死之人。
顾致琛没有打电话通知凤家的人,自私的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
凤皖似乎是在做什么噩梦,眉头皱了起来,手指也紧紧地攥住了被子。
顾致琛安抚性的在她额头一吻,忽然想起院长说的负性情节。
凤皖发病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在而已。
让凤皖抑郁的人……是他吗?
顾致琛抿了抿削薄的嘴唇,声音很轻:“阿皖……你恨我吗?”
当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
顾致琛深吸了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才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出了病房,将房间门关好后,他拨出了一个电话:“凤二少,你之前欠我一条命,现在我有点忙想要你帮。”
……
凤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看着天花板,护士立刻就察觉到她醒了,赶紧上前:“您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凤皖摇了摇头,不太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了,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护士咳嗽了一声,道:“是您的一个朋友送您来的,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只是让我们通知了您的家人,本来以为您要明天才醒的,就还没有立刻通知……”
朋友?哪个朋友?
凤皖皱眉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便道:“不同通知我家里人了,我直接出院……对了,我为什么进的医院?”
“您放心,您的身体没事,只是低血糖而已。”小护士赶紧说,生怕凤皖胡思乱想:“您现在出院也不方便,还是等明天您家里人来接吧?”
凤皖也不好麻烦别人大半夜的办出院手续,点了点头:“也行,不过不用通知我家里人了。”
小护士也没有多说什么,给凤皖倒了杯糖水就离开了。
凤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没一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在他们的高中时代,给她送情书的人太多太多,尤其是在高三毕业的时候,估计是觉得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凤皖每天收到的情书都可以卖废纸吃上一顿肯德基,数量可怕。
顾致琛自己也收的手软,但是这部妨碍他吃醋,臭不要脸的在学校的各个地方赌她,要是不撒娇不亲亲就不让路,流氓的不行。
睡梦中,凤皖温柔的弯起了唇角,轻轻的笑了。
而病房外,顾致琛隔着一堵冰冷的墙壁,坐在地上,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拂晓的时候,天光乍亮,太阳从地平线上缓慢升起,含羞带怯的露出一个角,朝霞如火如荼,像是要点燃半个天空。
晨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顾致琛的脸上,他半张脸在光里,半张脸在黑暗中,眼睫上的泪珠微微颤抖,终于砸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带着他无法改变的经年。
第1193章 【番外】岂曰无衣,与子同裳(34)
凤皖自己出了院,发现自己生病住院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送她医院的“朋友”更是影子都没见着。
凤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犯病,这种情况她刚得抑郁症那会儿时常发生,把家里人吓得要死要活,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药物治疗稳定,心态放平,从两年前开始她就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了。
之后她倒是辗转打听了一下当时在宴会上的情况,但是都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她干脆就不再调查了。
公司上的事情比较平稳,凤皖终于可以松口气,没事儿的时候就带着花语到处玩玩,要不然就是自己一个人去祠堂里坐坐,陪着安不语的灵位。
时间一天天的飞逝,就连菲尼克斯都化为了尘土,她几乎将发病的事情淡忘了,突然听见有人说了个消息——顾少他不知道怎么想不开,跟人玩儿赛车,结果车子被人动了,在转弯的时候摔下了悬崖,送医院急救的时候医生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有没有救。
凤皖皱起眉头,不想多打听,但是心里终究是记挂着这人的生死,就托凤栎打听了一下,凤栎哪里用得着她去问,发生这种好玩儿的事情当然是当仁不让的拿到了第一手消息,看见凤皖来了就叭叭叭叭的说:“你放心,没死,好好的躺在ICU里面呢。”
凤皖:“……“
她脸色冷淡的看着凤栎:“就这个?”
凤栎小秘密的给倒了杯果汁,道:“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吧,事儿还挺严重的,医生说是从鬼门关里把人救回来的。”
凤皖:“我听说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
“啊,你说这个啊。”凤栎喝了口茶,道:“顾致琛最近挺奇怪的,心情不好,就去玩儿赛车发泄一下,结果没料到有人趁机报复他,动了刹车。”
“你知道,做他们那一行的,得罪的人可多了,更别提他这个后起之秀能这么快的立足,肯定是挡了不少人的路。”
凤皖没说话,好一会儿,嗤笑一声:“神经病。”
凤栎看了凤皖一会儿,突然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凤皖淡淡的道:“我去干什么。”
凤栎笑了:“我怕你不去要后悔啊……毕竟医生说了,他可能一辈子就是个植物人了。”
凤皖瞬间回头:“你不是说他没事?!”
“是没事啊。”凤栎无辜的道:“你也知道,在我这里,只要没死,都叫做没事。不过在医生眼里这事儿挺严重的,毕竟那么严重的车祸呢,换个人早就死了,也就是顾致琛命大……三个小时吧,刚下的诊断书,说要是接下来两天醒不过来的话就一辈子躺床上了。“
他说完,笑眯眯的道:“所以我才好心的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啊,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
凤皖冷着脸站起身:“不用,多谢。”
……
顾致琛住的是单人VIP病房,要不是在医院里,这儿简直跟个五星级套房没什么区别,厨房卧室客厅洗手间应有尽有,看望的人送的花篮果篮补品堆了一屋子,顾少脸色苍白的被娇艳欲滴的花包围了,看起来还挺有点诡异的美感。
凤皖垂下眼睫:“你们先出去。”
两个护工面面相觑:“这……”
凤皖冷淡的说:“我是他朋友。”
护工们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不敢得罪凤家的三小姐,一起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终于安静下来。
凤皖在病床跟前坐下,眸光落在顾致琛的脸上。
这个男人是真的生的好看,即便这样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但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能让小护士红了脸。
太风流了。
凤皖伸手,想要搭上他的眼角,但是最终在空中顿了顿,只是给他拉了拉被角,声音有点沙哑:“我刚刚去找了你的主治医师,说你的伤有点严重,但是不至于醒不过来,他说是你自己不想醒过来。”
顾致琛的腿骨和小臂骨都骨折了,肋骨断了六根,有一定程度的脑损伤,内脏破裂出血,这对一般人来说要命的伤势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凤皖知道医生没有胡说,顾致琛是真的不愿意醒过来。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顾致琛,你在害怕什么吗?”
自然是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
凤皖自言自语道:“几年前,我也是这样的,恨不得自己从此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让大家都体面干净,但是爸爸跟我说,总有人需要我的。“
她手指微微颤抖的抓住了顾致琛的一点指尖,轻声说:“顾致琛,这个世界上也是也有需要你的。这话我悄悄跟你说,不能让我妈妈和妹妹听见,不然我没脸去见他们的。”
顾致琛仍然没有反应,就连被凤皖抓在手里的那一截手指,都是雪一般冰凉。
凤皖想起还在上学的时候,自己得了流感,那时候家里的父兄都有事情在外忙碌,她回家也觉得冷清无聊,干脆就住校,校领导专门给她分配了一个单人寝室,她一个人住着,烧的迷迷糊糊接到顾致琛的电话,她随口说了自己不舒服,这个傻子就翻墙出去卖药,又因为女生寝室宿管阿姨超凶,从来不让男生进女寝,所以从女生寝室的背后的排水管爬上了六楼,从窗户翻进了凤皖的寝室,满头大汗的喂她吃药。
她生病了总会有些小脾气,拉着顾致琛的手不让他去上课,顾致琛也就由着她,抱着她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两人一起睡着了,等醒来时,凤皖的感冒有了好转,但是顾致琛被传染了。
于是两个小朋友可怜巴拉的手拉手去医院看病,然后被隔离了。
最惨的是顾致琛,凤皖可以待在寝室里等老师把她带下去,但是擅闯女生寝室的顾致琛只能拖着病躯从水管子再爬下去。
凤皖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忽然觉得要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再成熟一点,也不会做出这样害人害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