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壹月
陆昭竖起耳朵偷听。
“真的,不过干她们这行的背后没人才不正常呢。”那人小小声的说,“而且,我听说不止道上有人,在省里也有人呢,前天省里派来的人那叫有气势啊,还直接把陈肃忠请了过来。”
“陈肃忠?那个从没有败诉的金牌律师?”
“可不是。”
“好家伙!这可真是惹不起。”
说话的人走远了,陆昭掀了掀眼皮,不确定他们说的是不是陆凤这件事。
背后有人,指是吴世海?
省里有人又是指的谁,陆昭也不怎么关心,只要陆凤出来了就行了。
她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见几个女孩儿从大厅那里出来了,她们脸上画着很浓的妆,梳着夸张的发型,在里面关了几天,衣服也没换,皱皱巴巴的。
是吴悦先看到了陆昭。
她拉了拉陆凤的袖子,陆凤往这边看来,不由瞳孔一缩。
陆昭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她们的方向望去。
两年不见,她们身上都有了些变化,眼前的陆昭长高了很多,脸蛋也长开了不少,比以前更加明妍漂亮,更重要的是她那一股子始终没变的从容,让此时的陆凤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在别人面前尚能掩饰两分。
在陆昭眼里,却像是未着寸缕。
她想不起那些对陆昭的恨了,只觉得羞愧。
在那片暗无天光的地狱里,她无数次想去死,最后却都活了下来,她想起很多,包括陆昭从前对她的种种为难,终于了悟。
原来她曾经遭遇的那些不幸,不是陆昭造成的,而是自己。
陆凤迈不开腿。
眼看着陆昭一步步朝她走来,她却只想掉头就跑,双脚却又像是粘在了地上,动都不动了。
陆昭走来,先看了吴悦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陆凤脸上,她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我想确认带你进夜场的人是不是叫吴世海?”
“第二件,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听到吴世海的名字,几个女孩儿脸上都闪过了一抹惊恐。
自从她们出事之后,吴世海就像消失了一样,公安去了她们供述的几个地方都没抓到人。她们被关的时候还在想,吴世海肯定已经知道她们把他供出来了,现在她出去了,会不会被报复?
或者他再把她们抓到,让她们去接客。
这几天,几个人一直活在恐惧中。
现在听陆昭说出吴世海的名字,顿时紧张起来。
陆昭从她们的反应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看着陆凤,“第二件事呢?”
陆凤转过头看了眼吴悦。
吴悦说:“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陆昭说:“我不是帮你们,我是帮陆凤。”
“为什么?”
陆昭直截了当的说:“我不想以后有人说我爸爸的不是。”
陆凤了然的点点头,“谢谢,不需要。”
陆昭看了她一眼,“好,再见。”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以后倘若有人敢说陆华的一句不是,陆昭也可以有所交待。
人活于一世,吃喝拉撒是必然的,而人情世故也是必然的,陆昭这些天来回奔波,不过是要为陆华争一个说法,一个就算以后陆凤活得再惨,也不能往陆华头上扣屎盆子的说法。
陆凤看着她转身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安局的大门处,陆凤突然一笑,说:“你看,她永远都是这么干脆,我从前只觉得看她哪里都碍眼,后来才明白,我那是在嫉妒她。”
同她们一起的女孩儿不解的问:“你以前不是说她恨你吗?那她今天还特地跑过来。”
陆凤摇摇头,“自始至终都是我恨她,在她眼里,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吴悦最明白从前的那些个中曲直,不由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陆昭是请假来的县城的。
现在坐车回去估计天都黑了,学校也放学了。
所以她径直回了家。
陆宁和未未已经回来了,他们知道她今天去县城干嘛了,所以都迫不及待的问陆凤和吴悦的消息。
“已经出来了。”陆昭说。
陆宁问:“那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需要帮助。”
听到这话,陆宁不由有些开心,不需要帮助最好,这样他们就不用拿钱给陆凤了。
未未一直看着陆昭,这时候问道:“姐,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看起来还是有心事的样子?”
陆昭长长的舒了口气,提起精神说道:“接下来咱们就该忙种药材的事了,明天我去看看圩洪塆那块地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可以马上开始种药材了。”
未未有个担心,说出来给陆昭听,“我听陆宁说那块地离咱家挺远的,这一来一回时间花费长不说,如果我们把药材种下去,被人偷了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陆宁说:“我们可以在边上搭个棚子,住在里面守着。”
未未看他一眼,“那如果药材全年都在地里呢?你也去守着吗?”
陆宁顿时语结。
“如果那块地真的可用,我们可能需要村长的帮忙。”
“杨叔?怎么帮啊?”
陆昭没有往下说,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做饭吃吧,我饿了。”
陆家三姐弟刚吃了晚饭,陆宁在厨房里洗碗,陆昭在指导未未写作业。
院门就在这时候响了两下。
未未抬头看着陆昭,“这么晚了谁会来咱们家啊?”
“去开开,可能是爷爷来了。”
这两年陆国富身体不如从前那么硬朗,陆华年前回来给了他一笔生活费,也够他平时的花销了,所以陆国富没像从前那样种那么多土地,也相对清闲一些。
平时没事也会来陆昭家坐坐,陆昭也时常叫陆宁去喊他过来吃饭。
陆华有句话是专门说给陆昭听的,他说:“不管爷爷从前做了多少错事,他始终是你爷爷,我爸爸,所以昭昭,你要好好对他;还有凤凤,我现在知道她可能不是个好孩子,甚至……甚至她可能杀了自己的爸爸,但是,她身体里毕竟流着陆家的血,如果大哥还在,我相信他也会像我这么想的。”
陆华是那种思想传统的男人,这个陆昭一早就知道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原谅一个杀死他大哥的人,就算对方流着陆家的血又怎么样,弑父这样的罪行,在大宁朝可是要受剐刑的。
陆忠有错,死有余辜。
但陆凤也好不到哪里去。
心里就算再不赞成陆华的想法,但陆昭什么也没有反驳,照着陆华的话去做了。
依她从前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会有退让半步。
但她现在是陆家十六岁的陆昭,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了。
她的身后有陆华,还有陆宁和未未。
过了一会儿,未未去而复返,跟她说:“是李大娘。”
陆昭一时想不起李大娘是哪个,未未提醒她,“她儿子叫王大锤。”
“哦,是她呀,她来干什么?”
未未看了眼门外,轻声说:“她说她腿痛得睡不着觉,要你给她看看。”
陆宁恰好从厨房里出来,一脸愤愤的说:“她还有脸来。”他可没忘记这位李大娘当年让他姐姐背负了多臭的名声,后来他们倒是又来求过一次,当时陆宁当着母子俩的面就把门给关上了,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姐,你别理她!”陆宁说,“像她那种人,就该痛死算了!”
陆昭看他一眼,陆宁缩缩脖子,不敢再说下去了。
“未未,你请她进来吧。”
未未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老妇人。
相较于两年前,李大娘看起来苍老的速度有些快,陆昭还记得她跳起脚骂人的样子,那叫一个活力十足。
陆昭礼貌的起身,“李大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李大娘面对陆昭总是心有愧疚,讪笑道:“昭昭啊,我今天来是有件事儿想求你,我这腿啊,前两年还好,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光晚上痛得睡不着,白天也是,我现在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了。你看,你能不能给我治治?”
陆昭让她坐下,把裤管撩起来。
屋里生着火炉倒不算冷,陆昭在李大娘的腿上按了几处地方,对方疼得嗷嗷叫,“哎哟哎哟,就是这里,好痛啊。”
陆昭收回手,接过未未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轻声道:“李大娘,先前我就跟你说过,你这腿再不好生保养就得废了,但是你并没有听我的。”
李大娘用她那做惯了农活的手搓了搓两条腿,脸上赔着几分小心,“昭昭,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劳碌命,你说不下地不下水的,哪里做得到啊,我要是不趁现在还能干两年,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好。”
她说着说着都快哭了,陆宁皱了皱眉,想说话又不敢。
怕姐姐拿眼瞪他。
未未立在陆昭边上,把李大娘脸上的表情看了个够。
陆昭说:“你这腿若不按我说的去做,那我肯定是没法给你治的,治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止痛还是可以的。大娘,你回去好好思虑思虑,如果你觉得行,那就来找我。”
李大娘为难的支支吾吾半天,然后才点点头,“那行,我回去跟我家老头子商量商量。”
“好。”
陆昭让未未拿手电筒送她出去。
陆宁等人一走,就迫不及待的说:“姐,这种人你干啥还要给她看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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