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至于废太子一家长什么样儿,宫里当初虽清查了一大批人,事情又过了十几年,的确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了,可只是少,并不是没有了,东厂又专是干那些事儿的,——所以搁别人身上奇怪的事儿,搁韩征身上,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何况那晚屋里那么黑,她又吓破了胆儿,说到底根本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废太子一家,只是觉得像而已……
福宁长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也越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碍于答应了丹阳郡主,她安心等待和亲,她便再不找韩征的麻烦,且也担心太后的病情,所以暂时没怎么样罢了。
却不想,东宫昨夜又闹鬼了。
这下福宁长公主心里又没底儿了,鬼神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万一不是韩征在捣鬼,的确是真的呢?
于是心虚害怕之下,人也再次萎缩了起来,一时越发不敢怎么样了。
之后几日,据说又有宫人几次撞了鬼,不过都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倒是没再传得沸沸扬扬,只是阖宫所有人在茶余饭后窃窃私语的主题,仍然是闹鬼的事儿,旁的都要靠后罢了。
展眼到了二月底,据进京官道驿站每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南梁太子已一路北上,不日便要抵京了。
隆庆帝终于下了圣旨,封了丹阳郡主为丹阳公主,改姓‘宇文’,只待南梁太子抵京后,便结为夫妇,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圣旨一下,早就听说丹阳郡主亲自去求见了隆庆帝,说自己‘享受了朝廷和百姓多年的供奉,如今国家所需,我自然当仁不让该为国尽忠为君分忧’,隆庆帝也大是动容与欣慰,因而心里都气得不行的众宗室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只能彻底死了心。
可死心归死心,气却一时半会儿都消不了,少不得都私下里把福宁长公主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不是自来最疼女儿的吗?
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把女儿推进了火坑里,可见说到底还是权势最重要,太后的宝座也最重要!
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实现你的狼子野心了?
简直就是做梦,别说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就算你娘贵为太后,说到底也先是宇文家的媳妇儿,却一心想着吃里扒外,把我们宇文家的江山和偌大的家业给一个外姓人继承,当宇文家其他人都是死的么!
一边骂,一边都在想辙要怎么对付太后与福宁长公主了,都想的是,哪怕最后自家得不到,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一个外姓人!
又禁不住埋怨隆庆帝,江山就算传到了你手里,那也不是你的,是宇文家的,你凭什么拿去做人情,白送给你外甥?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也毫无一国之君的大局意识与高瞻远瞩!
却不知道他们这次还真误会了隆庆帝。
隆庆帝刚听得丹阳郡主自请和亲时,心里是很生气的,便是自来都还算疼爱这个外甥女,在她面前从来没冷过脸的,也霎时冷了脸,问丹阳郡主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姐的意思,亦或是母后的意思?”
还是听了丹阳郡主说是她自己的意思,与她同行的萧琅又自请要送她去南梁出嫁,之后也暂时不回京了,就在凉州镇守边关,为国为君分忧,求隆庆帝能成全后,隆庆帝脸色好看了些。
但也没立时应下兄妹两个,只说他要考虑一下,还得征求一下太后的意见,毕竟最疼爱的外孙与外孙女都一道离了京,太后又正值病中,怕她受不了打击,凤体有个什么好歹。
待打发了兄妹两个后,隆庆帝立时传了韩征去问可行不可行。
韩征自然要说可行,又替隆庆帝好生分析了一番利弊,“萧大人一旦去了凉州镇守,旁人自然得打消非分之想了,本来皇上就正值龙马之年,那些人光有非分之想已是该死,何况还一直在试图付诸于实际行动?偏碍于骨肉之情,皇上又不好直说,如今倒是一个以实际行动敲打众人的好机会。”
除了太后与福宁长公主母子,隆庆帝心里可从没拿旁人当过骨肉,韩征的话儿可谓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只要萧琅去了凉州戍边,母后与皇姐自然都消停了,母子姐弟便又能回到过去了,他便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多他以后待母后越发的孝顺,待皇姐也越发的宽厚,将来亦绝不亏待萧琅也就是了。
第二百二五章 南梁太子
隆庆帝又深思熟虑了一番,越发觉得让丹阳郡主去和这个亲再可行不过了,于是方有了下圣旨册封公主那一出。
但调萧琅去凉州镇守之事,他却依照韩征的谏言和萧琅的请求,自己也留了个心眼儿,先没下旨,也严令了御前的人不得走漏了风声,以免太后与福宁长公主知道后,会节外生枝。
既册封了公主,丹阳公主的一应份例便都要按公主的规制来了,礼部、内务府与宗人府也开始为她准备礼服并一应嫁妆,陪嫁的官员和一众服侍之人,也都开始紧锣密鼓的挑选起来。
这些事隆庆帝自然不会操心,都交由了韩征一力做主。
韩征一是感激丹阳郡主与萧琅对他和施清如的一再回护,也感念他们的一片真心;二是施清如再三叮嘱了她,一定要一应陪嫁的人和物都挑最好的给丹阳公主,这可既是大周的体面,更是以后丹阳公主傍身的根本,难道偌大一个朝廷,偌大一个国家,还让堂堂一个公主风光大嫁都做不到了?
是以事事处处都加倍的上心,便是福宁长公主那般憎恶他的,只怕也挑不出任何的不足来。
但真如愿让女儿和成了这个亲,如今人也看见就要离开了,福宁长公主却又舍不得,甚至开始后悔了。
她可就这一个女儿,这么多年都爱若珍宝的,将近二十年来,她与她分开的时间合起来,只怕也不超过一个月,如今却不知道下次再见得是什么时候,指不定,压根儿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当分别真已近在眼前了,福宁长公主方终于意识到,原来她压根儿就没做好要与女儿这么长久分开的准备,原来她压根儿就接受不了与女儿如此生离死别!
一时间哪还有什么气与怨,都变成了悔和痛,一度甚至还想去求隆庆帝收回成命了。
反倒是丹阳公主拦住了她,“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母亲又何必再去做无用功,白白惹皇上舅舅生气?何况,这不正是母亲想要的吗,怎么终于如愿以偿了,却反倒不开心了呢,不该才是啊,母亲就别那啥作态了,您吃的盐比我的米还多,当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才是。”
说得福宁长公主心里就跟生吞了一枚苦胆似的,说不出的苦,却见女儿满脸的淡漠,只能含泪离开了她的寝宫。
好在萧琅劝了她几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回不了头了,母亲便得尽量往前看、往好的方面看才是。至少妹妹过去便是太子妃,也还有咱们给她当靠山,便是皇上,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的,那只要她去了那边儿后好好过日子,我相信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定能越来越好的。”
又让她给丹阳公主准备嫁妆,“就算公主出降自有规制,皇上和朝廷都不会委屈了妹妹,以免有辱大周体面,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为妹妹准备才是,尤其母亲只有妹妹这一个女儿,我也只有她这一个妹妹,就更不能委屈她了。这样吧,母亲把咱们家产业的一半都给妹妹做嫁妆,剩下的一半,您留着便是,至于我,好男不吃分家田,想要什么,我自己去挣便是了,就不信十年二十年后,我还不能为自己也挣下一份家业来!”
福宁长公主本来还当儿子要怨自己,以后也只会与她越发的疏远离心了。
却不想儿子不但没怨他,不但没如她以为的与她闹个天翻地覆,说什么也要把事情给搅黄了,反倒还说出了这般贴心的话来劝她,心里霎时好受了许多。
立时应了萧琅的话儿:“正是你这话儿,我们也不能委屈了你妹妹才是,那就把家业的一半给你妹妹做嫁妆,我的首饰衣料那些,也给她一半儿,另外一半儿,都待将来你媳妇儿进门后,给你媳妇儿吧。我回头再去让你们皇祖母也给你妹妹添一份厚厚的妆,她老人家的好东西可多得仁寿殿的库房都要装不下了,定然很愿意多给你妹妹一些的。那你妹妹便能真正十里红妆了,管保震慑住那南梁太子和南梁皇室上下人等,让他们以后断不敢怠慢了你妹妹。”
心里却已在盘算着,只给女儿三成家产也就差不多了,倒并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儿子用银子的日子且在后头,她总得多给儿子留一些才是。
好容易他开了窍,看起来心里也终于都明白她的苦心了,那她当然要全力支持他,如此等将来儿子上了位,女儿的日子也能更好过,甚至接她回来,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
福宁长公主一时也顾不得伤感了,回头就开始盘算起要给丹阳公主准备哪些嫁妆来,吩咐长公主府的长史和一应管事,府里没有的就现采买,不必在乎银子多寡。
一时间不止宫里各处都在为丹阳公主出降之事百般忙碌,连整个京城都因此事而动了起来。
南梁太子一行便是在这样的忙碌中,顺利抵达了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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