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息隐
见顾旭被拒绝,嬴凤笑道:“顾将军还真是会怜香惜玉啊。”
顾旭扫了她一眼,淡漠回应:“郡主说笑了。时刻保护臣民,是本将的职责所在。”
“是吗?”嬴凤也笑,“怕顾将军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吧。”
顾旭并不想在有关叶榕的事上与这位郡主做过多的口舌之争,于是为了避开不答她的话,只能转身吩咐自己的兵将:“都打起精神来,前头有猛虎凶兽出没,记住了,万要护得二位姑娘安全。”
嬴凤瞥了他一眼,嘴角含淡笑,没说话。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叶榕脚下突然踩空。正要摔落矮坡,本能的,叶榕矫捷利落的一个空中旋转翻身,再借力打力踩在一旁的树干上,才算勉强站稳。
但因为她许久没有练习过了,身手有些生疏。勉强站稳了,但脚却扭着了。才站稳,就又摔跌在地上。
嬴凤立即走过来:“你怎么样?可伤着哪里了?”
叶榕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崴着脚了。”
嬴凤扶着她问:“现在能站起来吗?如果严重的话,得赶紧请了大夫来瞧。”
叶榕有感觉,应该是挺严重的,因为她感受到了脚踝处火辣辣的疼,肯定是肿了。
顾旭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回了神后,立即弯腰蹲在叶榕脚边。正要伸手朝叶榕脚探去,叶榕呵斥他:“你干什么?”
顾旭抬眸望过来,严肃说:“叶姑娘脚受了伤,我看看伤得严重不严重。”
叶榕是不可能让他碰自己脚的,于是板着脸严肃说:“顾将军连男女大防都不懂了吗?你是外男,又不是大夫,如何碰得?”
顾旭自然懂,只是眼下情况紧急。
“当务之急是医治姑娘的脚最重要,至于别的,可以不必在乎。”
其实此番顾旭也大有与她耗上的意思,因为方才情况紧急,她反应如此之快,之后又用一招式免于落下矮坡……而这一招,也是他的招式,是他们顾家的招式。
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呢?
她到底是谁?
叶榕自然也反应过来了,但她坚决不肯让他碰自己脚,只冷漠道:“那也不用。”
她不愿意,顾旭自然也不会强求,只利落起身吩咐自己的兵道:“即刻去军营,请营里的军医过来。”
“顾将军不必如此麻烦了。”不远处传来一道略慵懒的声音。
很快,那道声音的主人便走近了,是魏昭。
魏昭此刻还是一身书院的院服,颇有几分书生气。先冲嬴凤略颔首打了招呼后,才看向顾旭,懒洋洋的,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容拒绝:“叶家大妹妹,由我送回去。”
顾旭拧着眉心,垂立身侧的双手缓缓负至腰后,冷肃道:“魏二爷是以什么身份送人回去?孤男寡女,传出去怕是对叶姑娘名声不好。”
魏昭笑道:“我与叶萧早已结拜为异姓兄弟,自然是以兄长的身份。此番来,也是受了兄弟嘱托,前来照拂叶大妹妹一二的。”
魏昭倒是并不把顾旭放在眼里的,一边说,一边已经于一旁捡了根粗树枝来,递给叶榕:“虽则你我为兄妹,但毕竟都大了,男女大防还是需要的。这根木棍,你先当拐杖拄着。一会儿你坐在马上,我牵着你的马下山去。”
叶榕没说话。
既然不说话,魏昭就当她是默认了,于是冲嬴凤抱手道:“郡主殿下还有要事忙,我不打搅。人我就带走了。”
嬴凤看了眼顾旭,而后冲魏昭笑道:“魏二爷请自便。”
又看向叶榕:“榕姐姐,今儿实在不得空,不能送你,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探望你。”
叶榕与嬴凤客套两句,就拄着木棍跟着魏昭走了。
顾旭立在丛林中,本就冷俊的一张脸,此刻更若覆了层寒霜般。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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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坐在马上,当魏昭牵着马下山到山脚的时候,他提前吩咐人去附近村庄里借的骡车也到了。
魏昭指了指骡车道:“乡间没有马车,大妹妹就先将就一下。”
叶榕已经很满意了,于是诚心道谢道:“多谢魏二爷。”
魏昭只扯了下唇,没说话。扶着叶榕下了马后,又扶她坐进骡车里。等叶榕坐稳当了,魏昭这才翻身上马,紧挨在一旁,不急不徐打马往前走。
骡车没有帘子,叶榕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于是问他:“是哥哥让二爷过来的?”
闻声,魏昭看来,坦然摇头:“不是。”又说,“叶兄在读书,我怕影响他,所以这件事情,我没告诉他。”
叶榕觉得他做得好,于是也点了点头:“多谢。”
但还是怀疑的:“那魏二爷怎么恰巧在这里?”
魏昭说:“嬴家的这位郡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好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想不知道都难。在如何安置难民这件事情上,嬴家顾家都争相表功,我想着,嬴凤来找顾旭,二人必然有一番言语间的较量,我是想着来看戏的。”
他笑得几分讨打。
“结果戏没看成,倒是成了大妹妹的车夫。”
叶榕抿了下唇,心里总归是不好意思的:“多谢你。”
又意味深长看去一眼,叶榕意有所指,认真说:“如此,你我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叶榕是在试探。
上回在叶萧书房中,叶榕就对他有点怀疑的。但当时时间紧迫,她也不能多问什么。此刻,倒是个好机会。
第42章
但魏昭何许人也, 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叶榕话中试探的意思呢?
他懒散骑在高头大马上, 闻声, 心中笑了, 但面上却不显, 只演出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 调侃道:“两次可都是我救了大妹妹你啊,怎么到大妹妹这里, 倒是成了两不相欠?哦, 不对, 若是算上嬴家那次, 可是三次了。”
叶榕轻轻咬唇,心里也知道,她算是欠上他了。
正如他所言,加上这一次的话, 他救了自己三次。
他救了自己三次,若他不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也是有前世记忆的话, 那么这一世便是她欠他的人情,而不是他欠自己。叶榕不爱欠别人人情, 总想着, 得寻得机会还了这人情才好。
可她深居内宅, 平时别说与魏昭了,便是与自己兄长,能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于是叶榕认真道:“魏二爷总能救我于危难之中, 我心中是十分感激的。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既不缺钱,也不缺别的,我除了嘴上浅薄的道一声感激,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叶榕说话总很礼貌得体,声音也是轻轻软软的,十分温柔。
魏昭也不知道为何,每回与这位叶家的大姑娘相处,他脑子里总能想到上一世她救治自己的画面。而每每想到这些,魏昭心中总有一块会软下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前世她是在那样的大雪中送了他可以保命的炭火。
于是敛了放荡的性子,也不忍心再逗她,只认真说:“想报答,也很简单。”他一边策马徐行,一边侧头望来,扯唇浅笑,目光却坚定认真,“我方才在顾旭面前夸了海口,说与你兄长结拜为兄弟了。若是日后大妹妹再客气疏远的只唤我‘魏二爷’,岂不是拆我的台?大妹妹若真为我好,不若唤我一声‘魏二哥’吧。”
叶榕略思忖一番,倒是没拒绝。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不论动机是什么,他到底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不论他接近哥哥的目的是什么,他总归是没做对不起哥哥的事。
“好。”叶榕应着,“多谢魏二哥。”
魏昭冲她点头。懂她的性子,所以也知道收敛。没再继续缠着她说话,只替她思虑道:“骡车不比马车,走起来慢。从这里进城,路途有些远。大妹妹先闭目安神休息片刻,等到了京城,我再喊你。”
叶榕点点头,果然靠着车壁休息起来。
魏昭一路护送叶榕安全抵达叶侯府,他是在侯府侧门门口与叶榕道别的。叶府的人赶紧回去禀告刑氏,刑氏一边派人去请府医,一边亲自出来接女儿。
府医替叶榕瞧了脚伤后,说:“夫人与大姑娘都请放心,没伤着要害处,休息段时间就会好了。虽然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但好在姑娘脚上没再吃力,脚伤也就没有恶化。待老夫开个方子,外敷内服,休息十天半个月,也就能完全好了。”
刑氏听后,也就放心了。
方才瞧女儿脚面肿得厉害,她都吓着了,生怕日后落下什么病根来。
“如此就劳烦了。”刑氏吩咐下去,“这几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照顾姑娘。”
满屋子丫鬟忙认真应着:“是,夫人。”
交代完一切后,刑氏在女儿床边坐下来,握住她手关切问:“怎么样?疼吗?虽然大夫说无大碍,但娘瞧着这脚面肿得这样高,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叶榕其实挺疼的,但怕母亲担心,只能笑着摇头道:“起初刚扭着的时候,的确疼。但现在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怎么你与嬴凤大郡主一起进山的,她好好的,单你受了伤?”刑氏关心女儿,想详细了解当时的一切细节,“是否她为了独占功劳,怠慢了你?”
叶榕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山路崎岖难走,当时完全是意外。至于嬴凤大郡主,她虽则着急立功、替王府挣得颜面,但她是聪明豁达之人,不至于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再说,女儿素来低调,也从未起过与她争夺什么的心思。”
刑氏点点头:“你说的倒也对。”又想起门房说,是魏国公府的二爷亲自护送女儿回来的,不由又得关心,“那魏二爷怎么回事?”
于是叶榕便把魏昭与她说的话如实都说与母亲听。刑氏听后,瞄了女儿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魏二爷,该不会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叶榕理解母亲口中“别的意思”的含义,于是忙严肃道:“自然是不可能有的。他与哥哥要好,一再救女儿,也是看在哥哥面子上。”
“再说,这个魏二爷,素来是讲义气的。路遇不平,即便是陌生人他都会管一管闲事,何况女儿是他结拜义兄的妹妹。”
刑氏点点头,叹道:“这可是第二回 了。救了你两次,这个人情,可怎么还是好。”
其实是三回了,嬴王府的那件事情,叶榕没敢跟母亲说。樊英伤人事件,包括这回她扭伤脚他护送回来这件事,都好解释,但他设计暗算嬴、徐两家,可不是小事。
叶榕怕与母亲说了母亲会一再追问,而她……回答不上来。
其实她对他是起了疑心的,今天她故意试探他,但他却把话题绕开了。凭她的直觉,她觉得他是故意绕开的。
只是他聪颖敏锐,知道怎么说既能圆过这个话,又不至于唐突让人起疑心。
叶榕只默默把这个疑虑记在心中,想着,等日后寻得机会,再试探不迟。
叶榕需要在家静养一段时日,暂且不能陪伴嬴凤左右。所以,当天晚上,叶榕便差了自己贴身大丫鬟桂圆亲自去嬴王府递了话。
她是没福分再跟着大郡主沾光了,她的差事,日后只能让别人去做。不过好在她也不是那么愿意跟随嬴凤左右,所以,此番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
叶榕得失心不重,一切随缘。
但她没想到的是,嬴凤似乎特别看重她。次日午后,叶榕才歇了晌午觉起来,桂圆正在替她换药,蜜饯得了消息急匆匆跑回来了。
“姑娘,好消息。”蜜饯气喘吁吁的。
蜜饯素来咋咋呼呼的,不如桂圆稳重,叶榕也见怪不怪了。闻声抬眸淡淡扫去一眼,浅笑着问:“什么好消息?”
蜜饯道:“姑娘可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称赞姑娘的?”
“称赞我?”叶榕眨了眨眼,心中一个念头忽闪而过,“怎么称赞的?”
蜜饯说:“外人都道叶侯府的大姑娘菩萨心肠,为了照拂流民百姓,自己都受伤了。说整个京城的贵女中,除了嬴王府大郡主,便数姑娘您最为仁厚了。”
“姑娘,您这样为百姓歌颂,可不是好事么?”
蜜饯十分高兴,但叶榕却并不十分高兴。所谓枪打出头鸟,嬴凤身份摆在那儿,出头就算了,但她一个普通侯门的贵女,若是越过一众别的贵女冒了尖儿,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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