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逼我去宫斗 第39章

作者:小檀栾 标签: 穿越重生

  未书洒然道:“太后说笑了,我一个阉人,哪有这个本事。”

  叶尤汐看来看去,竟歪着头拍起了掌,哈哈一笑:“你们别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堂堂一国太后竟和身边的无根太监——啧啧,下作!”

  宁嬷嬷听她出言不逊,脸都吓白了。

  虞令绯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燕澜也是神情古怪。

  太后恼她这疯傻样,蹙眉道:“去,让人把她舌头割了。”

  燕澜使了个眼色给卢德新,卢德新心领神会,尖着嗓子道:“叶氏,休要装疯卖傻!”

  又转而道,“未书总管,叶氏送到养心殿的东西里有着前朝禁药,据她所说是您给她备的食盒,可是如此!”

  未书颔首道:“确是如此。”

  竟不推拒,直直认了下来。

  叶尤汐咯咯笑道:“黄泉路上还有你跟我做伴呢,不错不错。”

  太后的脸色随着他的应声沉了下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罕见地失去了神采,显出了老态,她缓缓开口道:

  “你所图为何?”

  未书甩了甩袖,四处看了看,径直寻了个位坐下,正在虞令绯对面,她得以看清未书的眉眼,这才发现此人单看五官倒是十分俊秀。

  只是往日都被一身阴郁破坏去了,也鲜少有人仔细看他。

  把他看在眼里,客气唤他一声总管,也不过是因为他背靠着太后罢了。

  未书自顾自坐下后,主动道:“卢公公,您怎的不继续问了,太医院的无能之辈总不会没查出来是什么药吧?”

  出乎意料的,是燕澜回的他:“金屑霜。”

  “对,金屑霜。”未书含笑点头,似是对太医嘉赏般,着实诡怪。

  “这金屑霜可真难得,纵使贵为太后之尊,也不过得了少许,眼见着就剩半个瓷瓶了,幸而蒙太后信任,才叫我倒出来少许给皇上。”

  “你并非想杀朕。”燕澜语气平淡,却透着肯定。

  这与虞令绯所想不谋而合。

  若是未书真想谋害皇上,以他的人脉本事,这毒又如此厉害,便是将人安插到景阳宫甚至养心殿的小厨房,都是防不住的。

  可他偏偏挑了叶尤汐,一个没什么本事、又不被皇上所喜的,依着皇上对后宫其余人的态度,极大可能是不会动的。

  既然金屑霜如此宝贵,他断不会拿它来多番尝试,赌皇上的心情。

  “皇上是真龙天子,我又不想做皇帝,费心杀你做甚。”未书语带玩笑,让人分不清真假。

  “本宫问你所图为何。”太后闭了闭眼,面带疲色,又问了遍。

  未书看了她一眼,道:“我一个无根的阉人,这辈子再无什么抱负可施展,唯愿为家父毕生所愿添上一笔。”

  说着,他哼笑一声,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虞令绯:“昭仪娘娘可知,你虞府的书房里正藏着样好东西,是用好了,足以让你一家子都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虞令绯立刻便想到了那画卷。

  只不知现下该不该说明那画卷已被皇上寻着。

  她不动声色道:“是何物?本宫家中的事怎么未书总管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未书道:“我一个宫里的奴才能知晓,自是因着这东西便是宫中出去的,宁嬷嬷,你说是不是啊?”

  宁嬷嬷猝然被点了名,惊慌失色。

  太后的声音辨不出喜怒,道:“宁嬷嬷。”

  宁嬷嬷双腿一软就跪下了:“太后娘娘,是总管拿奴婢的外甥一家子要挟奴婢做的啊娘娘!奴婢侍奉您一辈子了,只做了这一件错事,求娘娘宽恕!”

  未书好整以暇道:“老妇,我既然能让你做一件,十件八件也是能的,你当太后会信你。”

  宁嬷嬷低泣着,伺候太后这许久,她太了解太后的疑心病,知晓一旦事发,自己就完了。

  太后道:“你伺候本宫一辈子了,却不信本宫,去信他。”她手指点了点一脸兴味的未书。

  宁嬷嬷到底对主子有旧情,闻言哀切道:“便是跟了您这许久,在您心里未书公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奴婢自知是比不过未书公子的。”

  太后手指顿在了半空中。

  叶尤汐第一个打破了平静,喉咙里滚出几道怪里怪气的声音,道:“原来你们真的有一腿,啧啧。”

  未书瞪她一眼:“好蠢的东西,便是疯了也蠢。”

  “太后一把年纪了,她少时心仪的人早已成了一抔黄土,还是自己亲自送下地狱的,可是?”未书整理了表情,慢慢道。

  太后不说话,兀自想着些什么,燕澜一直也未开口,给了未书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这无疑是一种沉默的支持。

  “除却亲信之人,谁又能得知前朝余孽竟是在大煦当朝太后的纵容下才得以苟且偷生,像拔不尽的顽毒,吸附在大煦骨骼之上。”

  “我卫家当年奉先帝旨意,暗查前朝之事,全怪我父亲太过机敏,查到了当朝皇后的人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说到这,未书讽刺一笑:“太后也是狠绝之人,当断则断,仅凭一枚刻了前朝印记的阳刻章便定了我卫府的谋逆之罪,不得翻身。”

  太后闭上了眼,似是不想再听,可颤抖的手与不断起伏的胸膛泄露了她的情绪。

  “起初我还在想,为何我卫府一夕之间只活了我一个,还费尽心机换了身份送入宫做了阉人,亲自带在身边。斩草除根,连我一个稚儿都懂的理儿,皇后岂会不知。”

  未书面露古怪笑意:“待我靠着您的威仪掌控了权势后才知,原来当年的卫府嫡子与少年皇后还是青梅竹马的一对璧人,只自皇后入宫后再无人提起了。”

  “太后当为女中奸雄,恋慕之人也能亲手杀了去,当真不凡哪!”

  未书的一席话兀自飘荡在寿康宫里,像万里苍穹上漂浮的云,隐隐绰绰的,无人去接。

  段含月跪在地上,膝盖已经麻了,心底一片凉意。

  听了这席秘辛,原本尚有活路,眼下看来,能活着出这寿康宫便是天大的恩典了。

  今日的事超出她的想象太多,任她算的精巧,也算不到未书对太后的恨意,恨到宁愿以身试法也要将太后连萝卜带泥地拔出来。

  作为当朝太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女人,又大权在握,鲜少有什么事能打压到她。

  可牵扯到动摇了大煦根基的层面,太后必敌不过,便是段家笼络了臣子,可又不是给人下了蛊,派系之争是朝中派系窝里斗,要是亡了国——哪有他们的好日子在!

  再又提及太后亲手葬送的故人,无异于是攻心之计。

  听着不如前者致命,但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心才是最狠绝的一招。

  段含月心里明白,太后身边的人都明白,太后已然老了。

  她年轻时能做的出的事,到老了未尝不悔,不想,不念。

  再冷硬心肠的人,垂垂老矣之际总有弱点。

  未书终于等到了。

  等到太后完全信任他,给了他极大的权势。等到太后老了,老到见着小辈就会想起曾经的故人时。

  等到新帝积攒了实力,在朝中占了上风,将太后一党视为绊脚石时。

  未书已立于不败之地。

  “今日之事,臣妾是不是听了不该听的?”

  两人相携着从寿康宫出来,乘了御辇至景阳宫,饮了口热茶,虞令绯的心才安稳下来。

  “这种秘辛藏污纳垢,属实不该让你听得。”燕澜无所谓道,“但听了也无妨。”

  “唔。”虞令绯轻轻应了声,“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方才在寿康宫,见太后面色极差,一时之间事情没个了断,皇上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自己走了。

  当场的人只带走了一个叶尤汐,出了寿康宫就送去冷宫了,直接贬为庶人。

  余下都是寿康宫的人,皇上都留给太后决断,看着是难得体贴,虞令绯却猜他另有用意。

  “卫书此人的身份朕先前是得知了的,太后做事并非天衣无缝。他今日做下此事,于朕颇有助益。”

  虞令绯道:“但他给皇上下毒也是确确实实下了的。”

  燕澜点了点头:“若不如此,也不能将太后拉下水了,用了太后私藏的前朝禁药,才能让太后这个主子也跟着染身腥。”

  “他做错了事,这些年帮着太后也做了不少错事。”虞令绯不满卫书危及皇上安危,却也知晓皇上不会动叶尤汐送的东西,到底是卫书将人的心思都琢磨的透彻,也是个人才,“可年幼的他的确无辜,身不由己。”

  卫家当年被满门抄斩、近亲流放,俱是太后为一己私利做下的。

  “太后总要炼把刀子,不是他也是别人。想必太后让自小满心忠义的卫书卫公子行阴私之事,心里也会安心几分。”

  虞令绯叹了口气:“一同沉于泥潭,便是一同的脏污。”

  燕澜拉过虞令绯的手把玩着,静静道:“非是朕大发善心,只他卫家满门忠烈,现下就留了个他,还被太后强行扣在宫里做太监,以后卫家是无后了。”

  “他既有心报仇,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朕有心宽恕他一二,也算全了当年卫家对大煦的忠义。”

  话已至此,虞令绯便未再说什么。

  卫书有罪,但卫家何辜,死去的人不能复生,于皇上而言,只能在卫书身上补偿一二了。

  但到最后也没轮着皇上来做这难得的善举。

  暮色到临之际,卢德新打外面进来,小心道:“回皇上,卫书死了。”

  虞令绯正歪缠着燕澜要悔棋,闻言笑意渐消,燕澜将手中的棋子抛回了玛瑙制成的棋罐,道:“如何死的?”

  “说是咱们离去后就径直出了宫,皇上没交代拦着,太后也没拦,只让他徒弟跟着去了。”

  “结果寻到了东城桂花巷子里的一个宅院前,卫书袖中滑出把匕首,就、就自戕了。”卢德新头埋得低低的。

  “那宅子先前就是卫宅罢。”虞令绯喃喃道,不知怎的,她忆起曾经虞府破败后,独留她一人还在上京后宅里苟活,她也曾拼命逃出去过,看得那买了宅子的人一箱箱往里搬着东西,极热烈鲜活的一家子。

  背后是没落的安西伯府,是她再不复相见的亲人。

  “是卫宅。”卢德新道。

  卫书之死只有他们几个知道,他在后宫待了这些年,最终大仇得报,终是洒然离宫,死也要死在宫外,只余宫中几声嗟叹,很快就被风吹散了去。

  可怜又可悲的是,这世上仅有的、最在乎他生死的是他的仇人。

  过了两日,太后将燕澜找了去,安排了宫里几人的命运。

  宁嬷嬷被遣出了宫,捡回了一条命,临走前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太后看也未看她一眼,挥了挥手。

  段含月做下了背叛的事儿,也算是卫书得偿所愿的一大助力,太后提及要将她一同带去南兴寺礼佛,想是要长伴青灯了。

  太后注重保养,可这两日过去,面色骤显老态,仿佛把前十年未动的时岁都在这一夕之间找补了回来,两鬓花白着,瞧着已是个老人了。

  这位手腕不凡的老人坐在高高的凤位上,对燕澜道:“幼时,哀家的长辈对哀家道,人最怕老,人一老就会软弱,会糊涂,哀家的确老了,老到这几日才看得清自己。”

  “说明母后肯服老了。”燕澜平静道,听不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