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檀栾
杭风盈面上一白。
“幼时家母对我期望大着呢!那各式各样的夫子请来了不少,琴是早早不学了。”
冯氏面不改色道,又想起这个好像是许英阙的妾,许英阙?不就是自家侄女看不上的那个吗,她侄女儿看不上眼的男人的一个小小妾室来跟自己攀关系,又有旧隙,冯氏嘴更毒了起来,对着旁边的手帕交道,
“你是眼看着我们伯府越过越好的,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们伯府不过是出了个贵妃娘娘,就把我幼时夫子的女儿都招来了,我真真是没想到呢。”
手帕交睨她一眼,道:“瞧这话说的,什么叫不过是,满朝可就这一个娘娘。”
杭风盈的脸色越来越惨淡,见旁边的那些夫人对着自己投来了或意味不明、或明晃晃鄙夷的目光,她手心一阵发汗,脚下都不稳了。
更让她惊心的是她身前的娄氏一直没说话,她看不到娄氏的脸色,心里忐忑难安。
不能再这样了!
她咬着后槽牙,就要站出来开口分辨。
冯氏眼风还瞄着她呢,一见她这模样就想起幼时她在自己家的做派,无外乎扮乖和说古人道理,就比之乎者也好上一丝,可长辈都吃这套,冯氏没少败在这上面,以至于记到了现在。
眼见着就要再来一场,她立刻提高了声道:“我也不是故意这样想你,可从前伯府没落时你去长乐侯府借居,可从未与我递过一句话来,眼下怎么来的这么快。”
杭风盈答不上来。
她原以为自己能顺顺当当地在长乐侯府安顿下来,她也有几分傲骨,可她的傲骨是脆的,一折就断,此时再来攀附便显得虚情假意了许多。
这种心思又如何说的出口。
那先前被杭风盈压了一头的夫人插话道:“这位可是满口书卷子的,想必有点读书人的骨气,不想投靠人呢!”
话里的意思合着她妾的身份,无疑是浓浓的讽刺。
冯氏扑哧一笑,对娄氏道:“娄姐姐,不是小妹管你家事,这读书是没错的,可也不能学成了圣人,跟大家伙聊个天还掉书袋——要我说呀,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是有几分理的。”
“这做妾的,不就是个好看的玩意儿,纳妾纳色,娶妻才当娶贤。”
手帕交接话:“我看这色呀,也就平平。”
好几个夫人都发出了些笑声,无他,坐在这的都是正妻,对妾室都不会有太多好感,当下看妾被挤兑都不会有什么怜惜之意。
“对了,我那做了贵妃的侄女儿也爱看书,叫什么、手不释卷!可我侄女儿说话自来顺耳的紧,从不跟我们说大道理呢。”
话牵扯到贵妃娘娘,好几个夫人连忙放下瓜子儿开了口:
“此前入宫见了贵妃,的确是好读的,桌案上随处可见书卷呢。”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贵妃娘娘比的,这两个放一处说太罪过了。”
“贵妃琉璃一样的人物,这不过是个瓦片儿,哪能比呀。”
……
杭风盈身子摇晃,这一声声的,便如有人一下下地往自己心上撞,和尚撞钟般,回音是一圈圈的痛楚和羞辱,缠绵不绝。
而娄氏只觉面上无光——简直是被撕下了脸皮放地上踩!
被杭风盈扶着的手臂都显得僵冷了起来,心底一阵阵的后悔和恼意往嗓子眼直冲,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也好过受这般屈辱!
自入了这圈子来,她还未被如此嘲笑过,想必不出今日就要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笑柄!
娄氏不知道自己面上是个什么样子,她挤出声音回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既然三夫人想不起是谁,便让她退下吧,别败了大家的兴。”
“也没什么,开席前逗乐两句,也算消遣了。”有人温言道。
杭风盈血气往头脑里冲——她竟沦为这些贵妇的消遣的玩意儿!
老夫人看了场闹剧,饮了口茶,见差不多了道:“好了三媳妇,就属你最折腾,还不去看看宴如何了?”
“宴有大嫂操持,儿媳妇偷个懒就又被说了,成成成,我去瞧瞧。”
冯氏离开了,娄氏语气平平地表示要去院子里看茶花,率先出去了。
杭风盈紧忙跟上,却在路过那嘲讽自己的夫人时听那人轻轻啐道:“什么破落东西。”
待出了院子,娄氏转身,盯着她的眼睛像淬了毒般:“你回马车上去,别出来了。”
想了想她能爬床定是个不安分的,又对丫鬟道,“松枝,你看着她回去,在马车上盯着她,再惹出什么事我连你一起打杀了!”
松枝身子一抖,忙应下来,抬手半扶半推地把杭风盈带走了。
她心里也恼这个人,若不是杭风盈,自家哪会被如此奚落!
杭风盈无暇顾及一个丫鬟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完了。
娄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甚至现有的一切也会被收回。
果真,宴散后回到侯府,娄氏立刻唤来嬷嬷:“把她给我弄走!别让我再在府里看到这人!”
嬷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夫人鲜少盛怒的样子,登时小心道:“便移去原先客居的院子去,夫人看可好?”
娄氏正是恨毒了杭风盈的时候,当即冷笑道:“府里西角那不是有个院子吗,让她去住。”
嬷嬷想起来那个破败腐朽、毫无人烟的地儿,都十几年没人住了,上一个住的还是侯爷的一个犯了大忌的姨娘,得了病无人照料,活生生熬死在里面的。
她心里一凛,知道杭风盈是彻底遭了厌弃,当下不敢多说:“是,夫人。”
杭风盈不知那是何处,但听着也不是好去处,眼神慌乱还要求情,就听娄氏把事做绝:“嘴堵上,要是让我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儿扰了我清净,一个个的都去挨板子!”
这下无人敢拖沓,两个家丁迅速过来把杭风盈带走了。
嬷嬷小心伺候着娄氏,见她收拾妥当,扶额歇息,嬷嬷轻声道:“夫人,这事儿要跟大公子说声吗?”
娄氏道:“便是直接死在了后院,我儿也想不起她来。”
话是这么说,想起母子两人不若以前亲密无间,娄氏还是在许英阙请安时试探了句:“那杭氏犯了错,我让她搬远了住着,没的碍眼,你可要去看看?”
许英阙反应了两息才想起来杭氏是谁,随即道:“不用,后宅之事向来但凭母亲安排。”
见许英阙果然无意,娄氏也就安心了,可又恼恨杭风盈连男人的一点心思都捉不住,真真是一个废物,对她的磋磨更多了。
短短十来日,杭风盈就被折腾地瘦了一圈,玉屏偷摸着去看她的时候都不敢认这是自己的原主。
“小姐,你怎么成了这样!”玉屏心疼道。
“玉屏!”杭风盈眼睛一亮,她自打住进了这个无名小院便无人伺候,还要像仆役一样做活,否则便没饭吃,此时看到玉屏宛如看到亲人,“你被派去何处了!可能给大公子送信儿让他来救我!”
玉屏泣声道:“奴婢被嬷嬷派去院子里洒扫了。”
“大公子——”玉屏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杭风盈,不忍道,“大公子已得知了您的事,对夫人说,任凭夫人处置。”
“怎么会!”杭风盈双目失神。
“阖府都知道了。”正是有大公子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杭氏翻不了身,才敢来折腾她。
玉屏想起近日来嘲讽自己的大公子的丫鬟,终究心疼杭风盈怅然若失的模样,想让她死心,咬唇道:“春风姐姐指使我做活时,嘴碎说了几句——”
“她说大公子曾有与虞二小姐议亲的意思,后来这事就没苗头了,公子也是自那时开始不愿娶亲的。公子有心仪之人,小姐,您还是忘了公子吧!”
杭风盈紧紧抓着她的手:“虞?安西伯府的小姐?”
玉屏手背吃痛,轻声道:“便是、便是贵妃娘娘啊。”
“贵妃娘娘天人之姿,入宫前就与柳家小姐并称长安双姝,容貌才情都是绝世的。”她狠狠心说出来后半句,“公子心悦过这般人物,自是……自是很难动心动情了。”
杭风盈怔怔松开手,她想起来了。
那日在花厅,那些长舌妇说贵妃是琉璃,说自己是瓦片。
说自己连与贵妃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仿佛拿自己当臭虫,拿贵妃当天上神鸟。
云泥之别。
思及许英阙,她发出短促的惨笑:“除却巫山不是云?”
思及此,她连最后的希望都被踩碎了,碾入尘泥。
而踏下这一脚的,竟是远在深宫、高不可攀的当朝贵妃。
这人于从前在许英阙心中留下的一片余香,竟使他充盈到再也不让其他人走进自己心中。
实在可恨!
可自己这种身份,又有什么资格、什么力量去怨恨她呢。
连恨意都显得苍白无力。
自打这胎怀了三旬,虞令绯开始显怀。
孕吐也随之而来,之前是吃不够东西,现下是什么东西也不想吃,有一日头晕乏力得竟差点跌倒,急忙召了太医来看。
近日眼看着秋闱②就要操办起来,各地考子汇聚一堂,朝廷也很是看重首次会试,上上下下忙个不休,燕澜作为皇帝更是操不完的心,但听闻景阳宫有异还是撂了折子赶了过来。
倒是虞令绯半躺在床上还伸手轻轻推他:“皇上在这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太医,国事为重。”
燕澜反手将她白净的手指握在掌心,想起台氏作妖的那次就后怕,即使坐在养心殿又如何静得下心,只这些没必要说出来让她一道担忧,只握着她的手指凑到她秀气的鼻梁上轻轻一刮:
“朕在这陪着你。”
虞令绯被自己手指刮了下鼻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两三息后才皱了皱鼻子,娇声道:“不要你陪,皇上只会欺负我。”
她自孕后变得娇憨起来,小脾气多得很,燕澜也不恼,反而喜欢极了她亲近自己的样子,此刻也只是低笑两声道:“疼你还来不及。”
虞令绯看他两眼,又看他一眼,媚眼儿看得燕澜一阵燥热,又不敢肆意亲近她。
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自己的贵妃坐直了身子,往自己身边靠近,她双手撑在架子床上,夏天燥热,便只穿了杏色肚兜儿,套了个碧色薄纱罗的衫子,明明是极浅淡的颜色,却也能衬得她雪肤腻理。
纤细的双臂和圆润的肩头朦胧隐在纱罗下,又欲语还休地露出点颜色来,当真应了那句诗——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③
眼下那大片雪色和如玉锁骨被送到自己眼下,燕澜眸色愈发黑沉,不敢去亲昵她,怕失控伤了她身子,只能死死克制。
又怕她身形不稳,伸出一只手揽在她腰后扶着她。
热热的手掌贴在虞令绯腰间,透过似若无物的纱罗传了过来,恍若肌肤直接相贴,虞令绯缩了缩腰躲了下,没躲掉,反而被贴得更紧。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委屈道:“好热。”
因为有孕,景阳宫本就用冰少,这下更热了。
随即虞令绯又嘟哝道:“现下我腰都不细了,皇上是不是嫌弃我了。”
“怎会。”燕澜喉咙滚了下,嗓音有点哑。
他收住脑子里的遐想,不敢让她再亲近自己,道:“你起身何事?头还晕不晕了?快坐好。”
虞令绯小小地“啊”了一声:“都怪皇上打岔。”
“是是是,都怪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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