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檀栾
“本宫尚且记得,此前说会有两个方向都有胎动。”
“往后月份愈来愈大,胎儿的动作也会更明显更频繁,赶上两个孩子都动的时候,娘娘自可体会得到。”
“如此。”
虞令绯低头轻抚着肚子,从燕澜的角度正看着她柔美的侧脸,自打虞令绯怀了身子后,燕澜常常觉得她的风情又盛了些,从前看她只觉得美而灵动,现下更多了似水般舒意的柔情。
他们的孩子孕育在她体内,却并未让她失了美色,更添三分身为母亲独有的气韵。
燕澜只看着她,看着她与自己的孩子,便觉心底软成一片。
“皇上。”虞令绯轻轻唤道,拉着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个动作这几旬来他们未少做,燕澜并不陌生,“听母亲说,若是胎动之后父亲与孩儿多多相处,日后感情也会好些呢。”
“坊间传言而已。”燕澜说着,眉眼却软化了些。
虞令绯心头便如饮了温温的蜜水般,初次体会到孩儿的动作使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孩子,一时间也不去烦忧后宫之事了。
燕澜陪了虞令绯小半个时辰,因着前头大臣求见方才离去。
甫一出了景阳宫,卢德新就过来了,小声道:“方才奴才去问过两位姑娘了,黛绿姑娘说上午章宝林来与娘娘说了话,提到了……想出宫的事儿。”
燕澜大步走着,上了御辇,沉声道:“是想出宫玩闹,还是?”
“仿佛是想、想不回来了。”卢德新往下埋了埋头,小心道。
不论如何,即便皇上不幸妃子,按律来说后妃也是皇家中人,此生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后妃有这个愿景,就如摒弃皇上般,是要触怒天颜的。
卢德新等了半晌也未等到燕澜发怒,他都打好劝说皇上的腹稿了,要提醒着皇上章宝林与贵妃娘娘关系好,还是从轻处置吧,没想到皇上竟一言不发。
卢德新偷眼看了看,发觉皇上手上的佛珠耷拉在御辇边上,正闭目养神。
这就是已有成算了。
卢德新依旧皇上的习惯推测道,难不成——
他不敢多想,忙招呼着内监起驾,匆匆而去。
第52章
秋风肆起,柳淮端坐案前,他作为此次科举的主考官,自是不会亲自批阅朱卷,而是饮着茶水等着副考官将各自房里取中的朱卷递上来。
少顷,乙字房的考官来了,他给柳淮递了个眼色,将卷子递了上去:“大人,下官觉着这几份朱卷当为今儿晌午这半天的最佳。”
柳淮捻着胡须,接过朱卷翻阅。
前几份倒还像模像样,有些确实炳炳烺烺,实为良才,又有两篇,中规中矩,平庸至极,但一打眼扫去就看到了原先敲定的“关节”,柳淮朱笔不断,在每份考卷的“取”字旁连写了好几个“中”字,便已取中了他们。
直到最后一份——
“怎的诗赋少了一句?”柳淮蹙眉,压抑着声音道,“便是作弊也太假了,打回去!”
柳淮瞪视下,副考官露出为难的神色,声音都要压成气儿了道:“看这内容,应是府上大少爷的娘舅的考卷,这……”
柳淮抚须的手一顿,他膝下儿孙缘薄,眼下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却生不出嫡孙来,还是二儿子房里的妾生了个儿子,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他爱愈珍宝,对那个妾也高看两分。
这次“照料”也没落下这妾的家里人,一路从乡试照料到会试,甚至是给了甲等的待遇——直接把拟好的答案给了他,背下来誊上来就成。
可恨他知道这人没用,没成想能疏忽至此,抄都抄不好!
难怪底下人得了自己吩咐也只给了他乡试榜末的成绩。
柳淮捏着手里的朱卷,思及府中的长孙,又看了看眼前唯命是从的考官,沉吟了会儿,到底拿笔舔了舔墨就要批下去——
面前的副考官眼神闪烁,突地说一句:“这、不会出事吧?”
紫毫笔尖已经立在纸上了,留下一个细细的墨点,柳淮只当他胆小怕事,无谓道:“这么多人都跟咱们在一条船上,有本官在,有何惧。”
副考官道:“是。”
已取中的朱卷留在了柳淮处,副考官空手离去,与另一个捧卷而来的副考官擦肩而过,是丙字房的考官,皇上的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下,复又各自前行。
乙字房考官站在外头,听见里面柳淮的声音悠悠响起:“这篇文章,唔,仿佛还差些火候——”
“但立意极好,又与民生相关,下官以为还是可取的。”
“不妥、不妥。”
……
秋闱放榜之时,桂花飘香,又素来称为桂花榜。
街上人声鼎沸,商贩的摊子都收拾了个干净,生怕被人踏平了去,考生莫不围上去找着自己的名儿,楚信从天不亮就守在贴榜处等着,一贴出来他便急切地找着自己。
他从上往下看,一排排看到了最后。
没有、没有、没有……
怎会没有!
他的目光贴在最下面两行,不敢置信地滚动着眼珠子,最边角写着“文高畅”三字。
文高畅都中榜了,而他没有!
不是他门缝里看人,是文高畅自来三棍都打不出一句像样的诗,他能通过乡试已是惊了不少同窗,为何连会试也能——
到底文高畅不是他看重的,楚信平复心神,又把桂花榜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真的没有他。
楚信失魂落魄地排开人群走了出来,一朝落第,此番回乡,下次攒够盘缠再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思及辛苦劳作供他读书的母亲与妹妹,想起她们殷切的目光,他心中苦涩难言,却无可奈何,耷拉着头往客栈而去,准备收拾东西当即离京了。
住栈所费银两太贵,他耽搁不起时间兀自伤怀。
正走着,面前停了个人影,衣着光鲜亮丽,靴子上都缀着明珠,楚信抬头一看,果然是——
“文高畅。”
楚信蹙眉。
“哈,怎么像个落水狗一样,这就要滚回你的乡下茅草屋了?”
“干你何事,让开。”楚信没心情与他计较口舌之争。
文高畅甩开了扇子,这次是把丝绢的,他得意非凡道:“要我说,你也别回去了,小爷这就要做上官老爷了,你还能给小爷抬个轿子,不比你回家种地舒坦!”
楚信攥紧了拳,恨不得打在他脸上,又想起他出门向来离不了书童,自己少不得要吃亏——
等等,文高畅的书童呢?
楚信目光一晃,又看了看文高畅来的方向,和自己背后的皇榜——
“你的书童给你看榜去了?”
文高畅理所当然道:“不然还要小爷自己跟那些贫民去挤吗?”
楚信紧盯着他的脸:“书童还未回来,你是怎知自己取中了的。”
文高畅摇扇的手一顿,嘴唇动了两下,道:“以小爷的资质,两榜进士还用说,更何况区区会试!”
楚信并未放松,继续逼问:“你自幼愚钝,肥头大耳,乡试也不过吊在榜尾上,从何而来的信心!”
文高畅梗着脖子道:“上天眷顾小爷,你羡慕不来的。”
楚信看着他不言语,最后微微笑了笑,道:“我知了。”
“你知道了什么!”文高畅忙问。
“你脾气狂暴,无事还要找借口欺辱我。此番被我当面骂了,竟与我好生作答,文高畅啊文高畅,你当我同你一样蠢笨如猪吗。”
“此前曾有人对我说,你与柳府沾亲带故——柳淮,不就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么,你仿佛就借住在柳家罢。”楚信边说着,边死死盯着文高畅。
见飒爽秋风中,他额下滚出几滴汗,楚信见了便如吃了定心丸。
文高畅做学问的脑子蠢,可不是傻子,自打楚信疑上了他,楚信此人就不能留了!
而杀他灭口后面的事,自有柳家摆平,否则等他闹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文高畅目光阴狠,正要找到书童一起合力制服楚信,就见楚信冲他傲慢一笑,扭头钻入了皇榜下的人群中。
“哎哎,瞎挤什么哪!”
“踩着我脚了你!”
“赶着投胎不成!”
楚信推搡过的地方,一片叫骂声,便是读书人也是皱紧了眉头,暗想这个考生怎么行为如此粗俗。
楚信一股气跑到了最前头,转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正是文高畅的书童,还在乐呵呵地冲人炫耀自己的主子就在榜上呢。
楚信的目光与他对上,对着书童,他勾起了唇角,他眼睛亮的惊人,唇红齿白,皮笑肉不笑时竟有几分白面书生诡笑的怪异。
书童给他吓了一跳,再定睛看去时,就见楚信冲着旁边守榜的官差拱了拱手,随即猛地撕下了桂花榜,在一片惊天震地的哗然声和官差的怒斥中他声嘶力竭道:
“科举舞弊!孔庙蒙羞!”
“有考生闹将起来了?”燕澜问道。
“是,臣授意的那几个考生还未动作,便有机敏者发觉了猫腻,当场撕了皇榜。”封刃道,“此人名楚信。”
“果真敏思。”燕澜淡淡夸了句,“现下此人在何处?”
“授意的考生趁机附言楚信,也引发了不少心怀疑虑的考生一同闹将起来,已去夫子庙前要求官府张贴取中的朱卷。”
“柳淮呢。”燕澜随口问道,又低低笑了声,“若是柳大人知晓,定是吓得往朕这养心殿来了。”
封刃没有言语,卢德新推门而入,躬身道:“皇上,柳淮柳大人求见。”
燕澜手腕一转,将一个“诱”字的最后一笔撇写得极为流畅舒展,道:“让他回去。”
“下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全力督察科举舞弊案,给朕的学子一个交代。”顿了顿,“以都察院为主,左督御史知道如何做。”
“是。”卢德新肃然道。
柳淮的心思无人知晓,他刚出宫门便被刑部带走了,从那之后就没能出来。
外头学子还未闹将起来,就见皇上雷厉风行地下了旨,彻查秋闱,三司会审,考官一个个地审,主考官柳淮听闻都在牢里关起来了!
案情逐渐水落石出,更是由京兆尹出面,给滞留上京的学子加以抚慰、补偿,对大部分学子来说只是心中熨贴,但对如楚信这般窘困的,仿佛天降及时雨。
因着楚信第一个喊出来这事,他在落榜学子中有着极大威望,被一些上榜的学子敌视——但也有不少学子心怀公义,将自己上了舞弊榜作为毕生之耻,总之人之百态,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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