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檀栾
“贵人初入宫,自面圣回来,这几日饭都吃的不香。”时嬷嬷作出一心为主的模样,唉声叹气,“还请魏嬷嬷多多关照贵人。”
这便是要探问虞令绯此行的目的了,魏嬷嬷不动声色,挑眉看她:“这是你们主子让你来问的?”
时嬷嬷左右看看,见雪青黛绿正在给贵人打扮,旁边只侍立着星罗星斗两个小宫女,不足为惧,便点了点头,压低了声儿:“贵人面薄,特特托我来请教魏嬷嬷。”
魏嬷嬷搁下茶盏,不轻不重的一声:“皇上的事,我一个奴婢如何知道,实在没甚好指教的。”
说毕,她便阖上了眼,不欲再说。
时嬷嬷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里恼怒却不敢发作,干笑着退开了。
虞令绯还不知今日是何情形,如何应对,正敛目沉思,就听黛绿轻声道:“小主,您看看这样可好。”
虞令绯望向铜镜。
黛绿手巧,给她梳了个凌虚髻,饰以金海棠珠花步摇并两朵宝钿,耳上是白玉珠坠子,俏丽可人,绰约多姿。
不算很打眼隆重的打扮,又不失了后妃的华贵,虞令绯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随即她走出偏殿,魏嬷嬷见了特意打扮了一番的虞令绯也是心中赞赏。
此次过去,虞令绯索性只带了雪青。
一路上,魏嬷嬷见虞令绯行事得体、事事妥帖,她似不经意提起:“贵人身边的人俱是机灵的。”
虞令绯着实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心中疑惑,只笑道:“让嬷嬷见笑了,不过是些粗笨的使唤,哪里当得嬷嬷特地夸。”
魏嬷嬷摆了摆手:“不说别的,贵人交待时嬷嬷的事儿她还是放在了心上的,方才便来找奴婢说话,只是奴婢哪当得起提点贵人的名头,未与她多说,贵人可别怪她。”
虞令绯脚下一顿,眸子里泛起冷光,又若无其事地抬起腿继续走,她不好与魏嬷嬷这外人诉苦,也不能直说她一个贵人被自己的宫人蒙蔽、玩弄在掌心,又不能真担了这罪名。
虞令绯很快下了决定,她面色含羞,红霞爬上了粉颊,双眸盈盈剪水,似委屈又似难堪:“实在、实在让魏嬷嬷见笑了。”
魏嬷嬷了悟,果真是欺上瞒下么。
皇上让人查虞家的事,自然没漏过虞令绯,她也听了些风声,这虞贵人还在闺阁时便是个软和性子,天真不知事儿,虽然进宫别过来一些,内在哪是那么好改的。
相比年幼的娇小姐懂得拐着弯找自己探风头,还是宫里的老奴才更奸猾!
魏嬷嬷解开了心结,便看虞令绯是处处妥帖,难得皇上有一个另眼相待的女子,只这一点魏嬷嬷看虞令绯就是百般顺眼。
待到养心殿,燕澜瞥她一眼,招了招手:“过来。”
虞令绯心想这跟招猫儿狗儿一样,没法,还是得乖乖过去。
燕澜见她温顺,心情也不错,道:“查清楚了,你可要听?”
虞令绯眼也不眨道:“听。”
自那日回去,她便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捋了一遍又一遍,安西伯府平庸,拿安西伯府当眼中钉的仇人不曾有过,向来是被牵累的份。
谁会大费周章地这样陷害虞家?且能预料到皇上要去查虞家,悄无声息地将夺命符送进了父亲的书房。
在宫里有如此能力的,最先遭怀疑的就是太后一党,可虞令绯又觉得不像,这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她,还不至于让太后放在眼里。
她不屑费劲按死自己这只虫儿。
随后的人,个个都摆脱不了可疑性,其中有两人虞令绯疑的最深。
此时能够得知真相,虞令绯也很期待,巴巴地望着燕澜。
燕澜看着她小狗般湿漉漉的眼,喉咙滚动,无意间搓了搓大拇指和手指,他眸子晦暗,心情却是相反的愉悦,他并未表现出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是柳家的人。”
“柳才人?”
虞令绯愣了愣。
这个结果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的,柳语珂有多高傲她是清楚的,且柳语珂极重脸面,应该说柳家人都是这德行,这种脏了手的事儿他家只爱丢给别人做。
就如柳语珂身边的程曼妮。
“要说源头,却非柳氏。”这个柳氏,指的应是柳语珂。
燕澜淡淡地说了这么句便不愿再说,卢德新适时喊来了个名唤谢游的御前侍卫来给虞令绯仔细说说。
“回贵人,臣等查到那画卷是虞老爷从一破旧书斋得来,名唤明德斋。当日拿话引虞老爷过去的,是珍馐阁的一个伙计,有人听见他对虞老爷道有人从明德斋里淘到了不少好东西,虞老爷动了心,用了饭后出门便往明德斋去了。”
“那伙计见虞老爷中计,随后也不见了。据掌柜的说,前几日有人来找过伙计,据他的描述,臣等排查出此人就是柳四公子的随从。”
“那明德斋掌柜的是柳家二总管的远房亲戚,因来往甚少,很是隐蔽。”
虞令绯听得消息,仔细一想此计针对自己的父亲当真绝妙,珍馐阁他是惯爱去的,听闻有上好的书画藏在巷间必要去一探究竟,待到他去了,再将那本就不俗的山水画摊在虞二老爷面前,不怕他不上钩。
只是——
“既是柳四公子的随从掺合其中,为何起因不是柳氏?”
谢游拱手道:“贵人有所不知,柳四公子与柳才人向来面和心不合,他身为庶子暗地里吃了不少嫡母的苦,对柳家怀恨在心,此次他所作所为便半点不怕让柳家蒙羞。”
“再仔细排查,臣等发觉半旬前段家有人找过柳四公子,是段家四房的人。”
四房,便是段含月的亲生父母了。
虞令绯若有所思。
“自从贵人和段贵人同等位份入宫,段四夫妇便将贵人视为段贵人的对手。”谢游硬着头皮讲下去,“想必是爱女心切,这两人径自做下了这种事。”
“找上柳四,是因柳四曾求、求娶段贵人,对段贵人有求必应,是什么都肯做的。”
“据他们的说法,原是想做局让虞二老爷将画带回去,万一虞贵人得势,此举便是极好的必杀之局,万万没想到这么早就被揪了出来。”
“若是时间再久些,想必也无从查起了。”谢游面不改色地奉承道,“幸得皇上龙气庇佑,让真相得以大白。”
虞令绯静了静,偷偷觑了眼皇上的神色,听到有人对自己的后妃痴心不改,也不知道这皇上心里什么滋味。
她不敢多看,生怕被逮个正着,转回来又想,怪不得计划这么粗糙,原是背着太后和段含月做下的。
她倒没想到,这事还是合两家之力做下的。
若是这局真成了,便是悬在虞家头顶的一把铡刀,阖家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实在恶毒。
虞令绯掩去心中翻滚的怒气和杀意,对着燕澜娇声道:“照这么说,他们一个是父母慈心,一个是为心上人,俱是没错的,臣妾是只能受下这份委屈了?”
燕澜耐心道:“爱妃想如何?”
“做错了事当然要罚。”虞令绯大着胆子,伸手摸向了皇上领口的盘扣,她一边伸手一边偷眼看皇上的神色,见他不曾露出厌恶之感才碰了上去。
她扣弄着那小小的盘扣,娇娇怯怯,委委屈屈:“臣妾都听皇上的。”
下面的谢游眼睛不敢乱动,只听着这虞贵人的莺声燕语便不难想象现在是怎样的情景,他大着胆子瞥了一眼上面,只看到两个身形都要叠在一起了。
他暗暗咋舌,都说皇帝不近女色,看来这虞贵人就要博得头筹了。
没想到皇上喜欢乖巧柔顺的。
谢游刚浮出这个念头,就听虞令绯道:“他们构陷安西伯府事小,不值当皇上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只臣妾方才听了又听,也没听那谢游提起柳四是如何得来前朝印记的,想必是臣妾听漏了罢。”
虞令绯歪了歪头,一派懵懂的模样,好像当真疑惑般。
下面的谢游面无表情,心情复杂,刚觉得虞贵人是小白兔,原来是吃人不眨眼的,这话说着好听,不就是引皇上查段柳两家和前朝的关系吗!
构陷后妃,对一般人来说是重罪,可段家是后戚,柳家根深蒂固,在天下文人心目中便是执牛耳的,这点事儿还真难不倒他们。
更何况如今朝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也为难。
可牵扯到前朝之事,那便不一样了。
地位越高,摔得越惨。
虞贵人果真不是吃素的兔子,这是狐狸转世吧!
第10章
谢游退出养心殿后,迎面就遇上了同僚,许英阙。
见许英阙对他拱拱手便要往养心殿去,他忙把人拉到一边:“欸,你等等,等会儿再进去。”
许英阙心中疑惑:“是有大臣在里面?”
谢游摆了摆手:“不是不是。”他挤眉弄眼道,“是后妃,正跟皇上浓情蜜意的,你要是不急,就等后妃走了再去吧。”
外臣与后妃自是该避嫌的,他们虽是御前侍卫在御前侍奉,但又不是无根的太监,能避则避。
许英阙眉目俊朗,又带着儒雅之气,闻言舒展眉头,拱手道:“多谢谢兄提点了。”
两人便一起往外走,谢游道:“你这一次离宫这么久,听闻是去悟县了?”
许英阙“嗯”了一声:“遇上些麻烦事,又盘桓了好几日方得脱身。”
谢游没再问,倒是想起方才的事有些感慨:“你离开上京之时这后宫还是风平浪静,如今我看是要动一动了。”
后宫与前朝本就休戚相关,不少人盯着呢。
许英阙一直挂在面上的温和笑意收敛了些,沉默一瞬后,他问:“莫非是与养心殿里的后妃有关?”
“可不是吗!”左右无人,谢游怪叫一声,又压低了声儿道:“咱们也算跟在皇上身后时候不短了,我倒第一次见皇上对女子如此宽让呢。”
“养心殿里……是谁在那?”许英阙问出这话时,语气轻到他自己都听不明晰。
“是虞贵人。”
许英阙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想,若是后宫里能有女子博得头筹,也应是她这样的。
也应是她的。
可心里到底苦涩难言,便如一块黄连硬生生塞在了嗓子眼,舌根都是苦的。
闷声好久,方囫囵吐出两个字:“也好。”
触目所及之处尽是朱红的宫墙,绵延不绝,他第一次觉得,这颜色如此灼人眼。
殿外的事虞令绯是不知的,她此时正尝着养心殿这边的糕点。
皇上是有小厨房的,更别提她位份不高,许多糕点是不在份例内的,来养心殿这虽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能饱饱口福也不错。
人生在世,不就是及时行乐么。
活了这么多遭,虞令绯早就活明白了,什么都没有享乐重要。
她捏起一块芸豆卷,轻轻咬了口,享受地眯起了眼,像只馋嘴又极易满足的猫儿。
燕澜看着她这般模样,轻笑一声道:“你现在倒是胆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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