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楂山
胳膊酸疼肿胀,她刚想抬起来,却发现手臂沉沉,掌心一片温热,她的手被薄希紧紧地攥在怀里。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发丝柔顺地贴合在他脸颊旁边,睫毛黑如鸦羽,他脸色有些泛白。
难得看到他这么温顺的时候。
想到他平日里冷漠淡薄的眼神,熊夏瘪瘪嘴,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点。
胳膊被薄希紧紧地攥住,她也就没急着起床。俯下身,熊夏顺势趴在床边,半阖着眼,盯着薄希的脸看了会。
大清早起来看到这张脸,确实是挺养眼的,真是连心情都跟着变好。
过了会,这个姿势太不舒适,熊夏小心翼翼地想抽出胳膊,谁知他抓的太紧。她怕弄醒他,最后放弃挣扎。
床边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叮铃铃的声音响了好几遍。
见薄希还没醒过来的意思,电话也没有挂断的意思,她伸长了胳膊,费力地往前使劲,才勉强地接到了电话。
“喂?你好?”
对方错愕了一会,压抑着怒气问道:“这里不是薄希的家吗?”
熊夏一怔,道:“是的,他现在还没醒,你有事吗,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母亲。”对方的口气不太好,凶狠地说道:“你叫他接电话。”
熊夏皱眉。
“他昨天因为工作,受了点伤,现在还在睡,您找他有什么事吗?”熊夏斟酌着用词,一只手要接电话,另一只手动弹不得,被薄希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有一块毛毯扑在瓷砖上,所以并不凉。
“工作?受伤?”对方冷笑,“我看他是巴不得要毁了我的家庭才满意吧。”
熊夏顿了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用我说的更清楚明白吗?薄希他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他自己心里清楚,我老公因为那些照片和消息已经跟我冷战一晚上。”女人越说越气,嗓音也变得尖锐,“现在还要跟我闹离婚。他爹是个倒霉的短命鬼已经毁了我前半生的生活了,他还要毁了我下半生吗?”
“您冷静点。”电流声滋滋作响,熊夏特意将听筒拿远了些。
“冷静?有这样丧良心的儿子我该怎么冷静?既然他不想接我电话,那就由你转告他。”女人趾高气昂地命令道,“就当我没这个儿子,以后也不要认我。”
“您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吧。”熊夏口气变冷,她的目光平静地在薄希睡颜上划过,“我并不是很理解您,因为薄希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了您和您口中所谓的家庭,他要忍受没有亲人的日子,而且是十几年。即使这样,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破坏你的家庭,甚至一次都没有出现在你面前。”
电话那边突然寂静。
“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生活,那您有什么资格来打这通电话?来指责他?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同他讲。”熊夏心口沉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薄希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母亲这个词,我想您配不上。”
说完,她猛地挂了电话。
屋内恢复寂静,熊夏头埋在两腿之间,大概是薄希母亲的声声埋怨,勾起了她心底里最压抑的回忆。
在她很小的时候,被丢在了商场的门口,人潮涌动,无数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在商场门口待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好心人送到了警察局。
熊夏头埋在床铺之间,她闭上眼睛。刚才同薄希母亲说的那段话好像消耗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黑眸里映着浅淡的光影,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醒。
薄希敛了敛眼眸,没有动。
心底的缺口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
窗外吵人的鸟叫声在熊夏耳边回荡,她头疼欲裂,慢慢睁开眼睛。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眼前还不是很清晰。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
等等,她怎么在床上?她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
那薄希他……
熊夏僵硬地扭转脖子,她咽了咽口水,一点一点地往身边看了过去。
薄希上半身靠在床头,半阖着眼,黑眸里噙着一抹笑意,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说道:“醒了?”
“我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熊夏一怔,视线扫过薄希精致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胸口,她舌头打结:“不是,你的衣服什么时候脱掉的?”
他突然凑近,黑眸里有她的倒影,温和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熊夏咽了咽口水,他似乎刚洗过澡,发丝泛着潮湿的香气,清新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她的周围。
他的唇很薄。
两个人这么对视了会,薄希起身,白色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胸膛,他从床尾拿了件灰色的衬衫套上。
侧过身,他说:“刚才。”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令人窒息。
熊夏脸一红,干脆把头埋进被子里。印象里,她接过一通薄希母亲打开的电话,因为没睡好再加上对方说的话实在令人生气,她就回怼了几句。再之后她的手一直被薄希攥在怀里,她趴在床沿越来越困,就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虽然薄希没说什么,但熊夏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起床以后借着买菜的借口溜了出去。
薄希从醒过来就直接坐到了电脑前,临走前熊夏偷偷瞄了他一眼,就见他敲击着键盘,手速很快。
今日的天气终于一改前两天的闷热,变得清凉不少。没有阳光,整片天空都很阴沉,熊夏照例去了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结账的时候,她递出薄希的卡。
收银员看着她笑笑:“男朋友没陪着你一起来吗?”
熊夏尴尬笑笑:“不是男朋友。”
收银员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从便利店出来,熊夏原路返回。他们的这个小区叫电机家属楼小区,是年代很久的楼区。
新鲜的空气果然能让人思绪清晰,熊夏想了想,薄希刚才对待她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不少。
果然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就是不一样,熊夏佯装感动地咬牙鼓劲。
脱离了先前暧昧中又带着些尴尬的气氛,熊夏心态平缓了不少。
想着两个人一天都没吃饭,于是她打算抄近路走回去。
狭窄潮湿的小巷,地面满是泥坑,枯黄的落叶埋在很深的泥土里。
“操.你妈的。”
“说,钱藏在哪了?不说老子今天打死你个小杂种。”
咒骂声从角落里传出来,参杂着嘲讽和讥笑,听声音像是一群未成年人在吵闹打架。
熊夏原本不想过多理会,经过的时候,她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打算离开,谁知,这一眼彻底让她震惊。
她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是高考啦!!!激动的我把更新调整到了六点,高考的小可爱们都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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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知过了多久,胡同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熊夏站在原地,暖风缓缓吹过,她衬衫被后背的汗水浸湿。身后的巷口路过了一辆摩托车,有人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少年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瘦削的肩膀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猛然注意到熊夏,他余光快速地瞥了她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隔着沉闷潮湿的空气,这一眼,像是锋利的刀刃划破此刻的寂静,斑驳的碎片扑面而来,让熊夏心颤。
他从狭窄逼仄的胡同走出来,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挂了彩,但一双眼眸亮的惊人。长相比起薄希来说,非常普通。因为年纪小,五官也没长开,眉梢都捎带着几分青涩,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很漂亮。只是满身的伤痕,十分落魄。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熊夏垂下眼,用力地攥紧了双手。
这人的长相,同她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位弟弟简直是一模一样。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孩子太多,护工太少,所以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被欺负是常事。当然熊夏并没有被人欺负过,只是同住的伙伴都不太喜欢她,所以被孤立。
那时候真的是做梦都在想有人能来收养她,后来遇到的事情太多,好好坏坏的加在一起,她倒是觉得福利院还不错。
沈航是在她被孤立的时候碰到的,比她年纪小几岁,因为太瘦被同住的人欺负,也经常吃不上饭。所以熊夏就偶尔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他一些。开始的他很敏感,时时刻刻都绷紧的像个受惊的兔子,也从来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整日里也不说话,就是个闷葫芦。
直到有一次他失踪一天一夜,熊夏在福利院废弃的旧楼找到了他,瘦小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已经昏迷。
从这天起,沈航才逐渐接受她。
再后来她被人收养,也就没有了沈航的消息,等到熊夏被退养后回到福利院,沈航已经不在了。别人都说他在她被领养后的当晚偷偷跑了出去,不知所踪。
即便到她长大以后,仍然在沈航的事情上无法释怀,当初的沈航只信任和倚靠她一个人。但当护工拖拽着将她送到领养人的面前,沈航落寞地躲在角落里,熊夏第一次萌生出无力的感觉,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且是在穿书中,虽然眼前的少年可能并不是沈航,但两个人的容貌的确相似。
“你。”她微微张开嘴唇,想说什么。
对方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擦肩而过的时候,熊夏嗅到了很淡的血腥气,她转过身,看着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跌倒在地上。
——
墙上的钟表已经走了两个小时,薄希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黑色的耳机,像耳环的形状,是熊夏之前佩戴的那对。
他指尖轻触在耳夹的位置,细细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薄希黑眸沉沉,眼里闪过一丝烦躁,时不时就瞥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熊夏已经出去了两个小时,还没回来。她没带手机,连他也查不到她目前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屋内一片明朗,薄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冷气冲淡他周身的燥热,修长的手指一勾,“嘭”嗯一声,将拉环拉开。其实他不是很爱喝这东西,只是熊夏之前做菜的时候用到了啤酒,冰箱里还剩了一罐。
苦涩冰凉的酒水滑入口中,他敛了敛眼眸,轻轻使了使力气,便将易拉罐捏成扁平的形状,随手一丢就扔进了垃圾桶。
楼道闷热潮湿,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淡淡的恶臭气味,薄希手插进口袋里,他穿着拖鞋往楼下走,地面满是灰尘和沙砾,并不平整,破旧脏乱的墙壁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让人眼花缭乱。
薄希轻轻皱眉,他讨厌这里,就跟他讨厌这个世界一样,没什么值得留恋。
熊夏家的门是开着的,他停下脚步。门锁还没来得及更换,依稀能看到被破坏的痕迹,他漫不经心地走进去。
“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薄希倚靠在桌案旁边,抬眸略过熊夏的脸。
她的床上,躺着另一个男人,正闭着眼睛昏睡不醒的男人。
薄希眸底似有戾气划过,不过被他巧妙地遮掩掉。
他走路向来很轻,熊夏又在专心致志地照看着沈航,所以一时间被吓了一大跳。她捂住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怎么?不方便?”薄希眯了眯眼眸,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问道。
熊夏摆手摇头说:“没有,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跑下来了,是不是我回来的太晚,你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