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利
“那是自然。”“再没有比您更好的父母官了。”
“那不就得了?”沈大老爷摊手:“便是上头不给我使绊子,我今年再得个上上的考评,只怕也是要升官的,你们与其惦记朝中那些动向,不如想好了怎么维持郡里的稳定。”
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想起来,三年一个任期,沈大老爷已经过了两次考评了。“时间过的倒快。”廖都尉挠了挠头,也想明白了:“您是个开拓者,一个琨郡可留不住您。”
琨郡做的越好,圣人越会对沈安侯信服,也越发会将他支使着到处跑,恨不得把大燮朝每个郡每个州都拉扯起来。想明白这一点,大伙儿心里便有几分释然:“那就提前恭贺太守大人高升,我等必定同心协力,不让您的一番谋划付诸东流。”
铁打的琨郡流水的长官,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沈安侯这么强势霸气的。圣人想用琨郡当典型,便是放了沈安侯走,也一定会留一个知根知底的心腹在这儿。廖都尉也看了武长安一眼,对他拱拱手:“以后还要请武大人多多照应啊。”
手下的人当面儿串联,沈太守却乐见其成:“你们别把事儿做的太明显了啊,适当的坚持可以,上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话说的语焉不详,这几人却心领神会:不就是让他们面上服从,底下却架空了人家么?论起民生和格物致知,他们或许差了沈大老爷十八条街,可光说官场上这些手段,谁还不是个千年的狐狸呢?
事儿说定了,下头也安心了。赵家的势力虽然大不如前,可说白了,那分出去的一部分不也在李郡丞手里吗?想到这里,廖都尉又不免一惊,过年那桩刺杀案,沈太守对赵家可是轻轻放过了,莫非也是在为今日做准备?
都说强龙别不过地头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赵家还没死呢。想想三年前李郡丞一路串联着将前任太守大人压制的只能当个人形盖章机的日子,如今再加上个表面保持中立其实早就拉拢的廖都尉,以及对琨郡事宜门儿清的武长安,只怕新来的太守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还不止如此。”听着廖都尉的喃喃自语,耳力不错的武大人便笑了:“如今太守府上的账目可是沈主簿重新做过的。”他难得的表情有些恶劣:“要不是我跟在太守大人两年多,我都看不太懂呢。”
“哈哈哈哈哈!”廖都尉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沈大老爷种下的桃树,可不是谁都能过来摘桃子的。沈安侯也笑着点点头:“你们多操劳些便好。”
大家齐声应诺,唯有秦江察觉出些什么:“这话要是放在今年秋收之后,我还觉得正常,现在春耕才开始你就把什么都交代了——可是真有什么变故?”
到底这才是熟悉他的人,沈安侯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且等着吧,只怕这一两日便有人过来,反正我肯定坚持不到秋收再走。”
众人一惊,可再要问些什么,沈大老爷却是不愿开口了。其实事儿还是尚书令那头模糊传过来的——尚书令家的太夫人崔氏写信过来,让楚氏趁着天气回暖赶紧回京与她们一块儿玩,直说没了她半日闲做起活动来都觉得缺了些什么。
这不过是一封平常的书信,可无论是沈安侯还是楚氏都明白,信从崔氏手里发出,就是件不那么平常的事儿了。一家人凑在一块儿研究了半晌,终于看出些端倪来,里头有几个字看着和崔夫人写的一般,可比划却更重一些,像是什么人照着临摹的。
将几个字择出来换换顺序,楚氏当场便吸了口凉气:“想要把你调去琼州!是他们疯了还是圣人疯了!”
沈安侯倒是不在乎调到哪儿去,琼州沿海,气候介于他那个时空的广省和海省之间,真要去了也可以大有作为造福一方。他在乎的是圣人这次到底会不会妥协——穆荇对朝廷的掌控能力,关乎到他以后的计划和道路。
然而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十几日后,林内侍乔装打扮的进了琨郡,给沈安侯深深做了个揖:“圣人老爷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还请侯爷千万谅解。”
把人安顿好,梳洗休息填饱肚子,沈安侯这才拉着他去书房:“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说白了事情是我挑起来的,我自然知道圣人的为难之处。只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出头的和幕后布局的都是谁,你可心里有数儿?”
“王家和范家。”林内侍也不含糊,将知道的都抖落的一干二净:“过年时派出的死士是狄家出来的,不过应该不是英国公的命令,大约是贵阳侯私底下做的。”
狄家是和沈周老国公一起拥着先帝夺登大宝的功勋之家,老英国公狄公寄是初封的四大国公之首。他年纪大死的早,可身后有个能干的闺女——穆荇的亲妈,已故的圣仪皇太后,那是狄公寄的幼女,现任英国公狄彦的亲妹子。
作为圣人母家,比其他几府多出一代的国公爵位也是无可争议的,狄彦却极为低调,虽然担着中书令的职位,但在四位相爷之中更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圣人对他的沉寂也极为满意,早早的就赐下了贵阳侯的爵位给狄彦的长子狄隽,还让他当了祠部侍郎一职。
“狄隽和我同岁,当年在上书房一块儿读书,他没少被我揍过。”虽然这是前任的锅,可沈大老爷还得背着:“他得了机会找我麻烦这不奇怪,可有一点——他还没蠢到为了私人恩怨就参与进这种事儿里头来吧,刺杀朝廷重臣,他是想害死全家吗?”
就像沈安侯是先太子穆莳的跟班一样,穆荇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可身边也得有一两个狗腿子。因狄妃是在先给皇后守灵的时候突然发动难产而死,太上圣人对穆荇和狄家都颇为冷淡,挑伴读也就随手指了狄隽给他——别觉得亲表哥是个好人选,母家本来就是皇子们天然的盟友,根本不需要再额外加恩亲近,真要是老圣人用心被挑出来的,一定是沈放这般有能力又有背景,虽然脾气不一定好,但驯服了有大用的天之骄子。
那时候穆荇的养气功夫还不算好,狄隽来了几回就看出不对来了,明明自己才是四皇子的伴读,凭什么自家小主子兼表弟就盯着那个张扬跋扈的沈安侯看呢?从此他单方面和沈放结下梁子誓不罢休,可惜沈大公子一路吊打所有伴读和皇子们,根本没把狄隽放在眼里。
后头的事儿不用多回忆,沈安侯也能撸个明白。只他疑惑的是狄隽虽然小心眼了点儿,可真没笨到这份上。私仇怎么报都好,得空了落井下石再踩两脚都没所谓,可站出来往外派杀手,他是脑子被门夹过了吧。
“圣人也是怕狄家有什么苦衷,这才隐忍不发,继续调查。”林内侍小心的答道。到底是外戚呢,亲舅舅亲表哥呢,可不能直接捏死。沈安侯无奈的点点头:“王家和范家我明白,于公于私都有足够的理由想要把我弄下去,可他们在朝中不就是个花架子?圣人还能摁不住?”
“范家和王家到底身居高位啊,何况他们自己嫡支没用,不是还有依附的小家族吗?”林内侍也是无奈:“他们起头挑事儿,孔家秦家都出言附和,偏说的理由大义堂皇,让陈相爷李相爷都找不到反驳的词儿。”
“哦?他们说什么了?”虽说做决策更多的是关着小黑屋几个大佬研究研究就八/九不离十了,可真发动舆论战,大佬们也不敢等闲置之。
“他们说史料记载,琼州地广人稀,却能使稻田一年两熟,您精通农事,不如去那儿经营个三年,说不得能让大燮的百姓都吃上饱饭。”
这话说的也是无耻,沈安侯嗤笑:“圣人就这么被劝服了?”
“他们还想往琨郡安插自家子弟,圣人好歹拦下了。可是这样一来——”林内侍苦了脸,沈安侯便心知肚明:“不就是讨价还价么,驳了他们这一条,便得给面子通过另一条,这是制衡之道。”
“可这么一来,您就得被发到那荒蛮之地去了啊。”林内侍是真心为沈安侯好,这会儿都快气哭了。反而是沈大老爷松了口气,找到刺杀之人已经是意外之喜,去琼州之事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一点都不难接受。
第125章 摘桃子(下)
林内侍是来通风报信的,把事儿说完就该走了。沈安侯也不多留他, 只让他带话给圣人:“琼州地处偏远, 需要教化,世家公子们学问好,给我找几个帮手。”
林内侍心领神会, 恶狠狠的点头, 他们不是就想着把子弟们送到琨郡来摘桃子吗?官职是有, 但琨郡?想得美啊!跟着沈侯爷去琼州吃苦吧!
沈安侯这般倒真不全是为了打击报复, 而是确实人手不足。按理说当太守三年就跳级去当刺史的并不多,然而这次有个问题:琨郡是上郡,而琼州是下州——按照大燮的官职,下州刺史和上郡太守同是正四品下。
朝中那群人给他玩明升暗降,想把他踢倒琼州去,最大的可能便是让他领琼州刺史的职位,加封正四品上中州刺史的官阶。虽然整个琼州的人口扫一扫可能也就和琨郡差不多,但到底地盘大了, 需要的人手就多。而他这边用惯的几位——李郡丞和武长安是要留下的, 老太太留在京中,沈淞小两口便得呆在她身边照应着。沈汀年纪小又是亲儿子, 打打下手还好,正经的官职不好给他,至于秦江倒是可是打包带走——可光他们俩人,化身千手观音也忙不过来啊。
当然,琨郡三年, 他手底下的“庄户”们锻炼出来了许多,但没有功名在身,便没法放在明面上使唤。将世家子们带过去,能用的用起来,不能用的当个人形盖章机架空着也没事儿,总能把摊子给铺开了慢慢谋划。
穆荇听了林内侍的转述,先为沈大老爷对自己的体谅给感动了一把,接着便点头点头再点头:“就按安侯说的办!”
楚怀说穆荇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话一点都没错。他这会儿就觉得沈侯爷天上地下第一好,明明是为了大燮朝办实事有功劳,偏吃了苦头被人欺负。他心里不爽,一口恶气全发在挑事儿的世家上头了,在小朝会上议事的时候来了个突袭:“沈放去琼州造福一方百姓甚至惠及大燮,这确实是件好事儿。只他到底是个人,不是个神仙,朕得给他配些帮手。”
这话在大面上没错,下头的大人们点点头,唯有一两个察觉到不妥的,正要说几句吹捧转圜的话,便被圣人直接给截了:“琼州不同与琨郡,那里疏于教化,对朝廷颇不在意,沈放虽然长于民事,这方面却是不足。”他一口气点了十来个世家子,其中孔家最惨,占了三分之一,整整四个精英子弟。穆荇看着他们的苦瓜脸总算舒坦了几分:“琼州要治理,便要一口气给扭转过来,否则蹉跎沈放三年时间却一事无成,还不如放他去别处给朕增加些赋税。”
眼看着有人还想反驳,穆荇眼睛一瞪:“沈放扩隐也是极有手段的,朕本意让他在琨郡呆到三年满后去并州任职。”并州庐陵郡是范氏的本家地盘,那想冒头的范家附庸立刻把头缩回去了。“朕也知道不可独断专行,既然各位大人都推举沈放去琼州,那并州便先放一放,齐心协力把琼州治理好了再说吧。”
要么贡献出族中子弟,要么让谈不拢直接让沈放打上门去,几位大人想了一会儿,没怎么纠结的选择了前者。只派遣的人选又是一番讨价还价:世家家大业大人口多,总有几个不成器的后辈,丢出去也不心疼。
穆荇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敷衍。他也是个焉儿坏的,你要换人?那干脆别派了,那老谁家的小谁不是和你家那个重病在床的精英子弟关系好吗,让他代替去。
这祸水东引的,你家子弟金贵,我家的就活该倒霉?原本还在同仇敌忾的大人们也不淡定了,互相拆台拆的不亦乐乎。穆荇便坐在上头看戏,等他们互坑到差不多,终于将人给定下了。
不是最核心培养的精英,也不是完全不能做事的纨绔,这样的人对沈安侯来说正好。得了消息的沈大老爷还算满意,点点头开始打包东西,随时准备去琼州上任。
老太太一直同步关注着朝中的消息,不过看到无论沈安侯还是林菁都没表现出太多不满,她也就咽下了叫屈的话来。家里带过来的人,沈侯爷也分别与他们谈话,沈淞倒是想跟去,被沈安侯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反而是秦江那儿出了点问题——沈玫又怀上了,没法跟他跑那么远。沈安侯当场就揍了秦江一顿:“我妹妹都多大了,你能不能懂点事儿!”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伤不起啊,何况还是这个悲催的古代背景!
林菁当机立断:“那你们也别去了,正好养两个月就跟着母亲一块儿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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