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利
不仅如此,穆荇还让林内侍亲自去“探望”平阳公主,显见着是还有一番口头警告。林菁送了林内侍出门,转头就召唤了金台庄上的三管事奚末——这位也是沈安侯自家培养起来的书生心腹,不过底细比岑易干净多了,如今已经接管了所有情报系统的调度。
这般交代了一阵子,奚末心领神会的告退了。两天之后,平阳公主府上传来消息,公主因受了惊吓,不仅高热不退,还上吐下泻,最后是请来宏广大师念佛祷告才有了好转。只大师也说了,最近公主于京中有些妨碍,最好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庙宇修行才能解除灾厄。
第169章 马球
沈大夫人成功坑走了平阳公主,心中总算松了口气。穆幼薇选择的修行去处是个道观, 而京中以及京城周边所有香火旺盛的求神拜佛之所, 几乎都有沈大老爷的安排。这般她再如何心中不忿,也是鞭长莫及,无法亲自出手为难林菁, 而想要暗中下黑手遥控指挥, 也有潜伏在暗处的人通风报信, 足够给林菁和奚末反应的时间。
作为罪魁祸首的沈大夫人林氏, 却受到京城贵女圈子的一致同情。谁不知道平阳公主有意找她麻烦,没想到反而伤了自己。要不是沈夫人反应快,只怕这会儿大家得进宫去吊唁。可那位公主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不仅不会知恩图报,还指不定怎么想着报仇雪恨,圣人将她“发配”出去,真是称得上一句“圣明仁慈”。
当然,暗地里关于林氏气运卓越不可与之为难的小道消息, 也自然而然的传开来。不过这次林菁就理所当然的闭门谢客了——理由同样是受了惊吓。大家对此心知肚明, 这是要保持低调呐,好歹要做些姿态安抚安抚狄家吧。
不过狄家这次还真不怪林菁, 他们只恨自己没摁住了穆幼薇,让她再次蹦跶出祸患来。被夺了实差的狄隽不出意外的又被圣人记恨了一次,只怕今后再难复起,便是驸马狄丰也很吃了一顿排头,穆荇以护卫公主的名义暂时停了他的职务, 把他一块儿踢到了道观去住。
狄彦本就是个极为低调的,这会儿更是恨不得称病在家休养,免得圣人看着厌烦。虽然在外人眼里,狄家始终是外戚,圣人给面子的很,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过小惩大诫。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位杀哥哥圈弟弟一点儿不手软的圣人,可没真心把他们当自家人。给他们好处是因为他们够听话,若是用着不顺手,穆荇杀起他们家来同样不会手软。
而对于平阳公主被坑走,另有两人恨不得欢欣鼓舞拍手称快,那便是燕王穆崇和卫王穆岑。这对难兄难弟在正月里那一场“绿帽”丑闻中可丢够了脸,甚至一块儿被降了爵。而这一切可不都是拜他们亲爱的姑姑所赐?听说平阳公主一身狼狈的从跑马场被拉回来,已经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这两位便破天荒的凑一块儿好好喝了一顿酒,再等到穆幼薇被送到道观去,他们干脆冰释前嫌,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嚷着要给沈府送一份厚礼。
当然,这些不过是醉酒之言当不得真,否则就不是谢谢沈家,而是拿着沈家当筏子打脸狄家了。不过两位王爷都交代了自家王妃多给沈家脸面,连着蜀王是一直想要亲近沈安侯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纳了沈清漪。于是随着穆幼薇的离去和三位王妃的明示暗示,京中贵女对沈大夫人的态度也是彻底翻了个向,原本因公主们的暗示而对林菁出言不逊的,这会子都一个个恨不得好生讨好着她,只求她莫要嫉恨。
林菁自然不会嫉恨,她根本就没理会这许多。这阵子她正给楚氏出馊主意呢:“我觉得马球赛很有趣啊,也不用女学的学生全都学起来,自愿报名就行。”
“好好好,马球赛就马球赛。”楚氏被她缠的不行,只好给各位夫人送帖子,约定第二天到会所小聚。等几位主管女学的夫人听了林菁的想法,也觉得可行:“我们正想着少女们有了体育课,身体也变得好了许多,只没法子再增加些运动量呢。骑马打球倒是不错,既优雅又活泼,也不会让身材走形。”
世家女中会骑马的本来就不少,再增加个马球,其实也不怎么费事儿。女学里的姑娘们也真不算太贞静的,听说有了这么个玩法,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唯有崔氏在苦笑:“这么着,咱们还得再盘一块地来养马和跑马——都是钱呐!”
林菁便与她打趣:“您怕什么呢,只管给送闺女来的各家去信,咱们要涨学费。他们巴不得送钱过来呢,又不用您自个儿兜里掏。”
这话却是事实。女学办了这许多年,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效——但凡是女学里混出去的姑娘,总比别的年轻夫人们多几分朝气和活力。她们身体好能力强,知书达理又通庶务,管家是一把好手,文雅起来更是风韵十足,便是生孩子这一项都比旁人更厉害些,让不少人家挤破了脑袋的想送闺女进女学来调理几年。
崔氏也不过是白吐槽一句,被林菁堵回来便笑了:“你这小财迷,真是算计的不错。”她还真开始拟了帖子让人送出去:“若是被人问起,就说是咱们沈大夫人的主意,缺钱的要哭穷的只管找她去。”
能把女儿送到女学来的,怎么会有缺钱的?女学的姑娘们将这打算往家中一说,几乎所有家长都恨不得举双手赞成:“很该这样,学一学骑马多好。”技多不压身,万一遇上个平阳公主那样强拉人上场的,不说和沈大夫人一样厉害,但至少不至于干站着不知所措啊。
有世家张目,有皇家媳妇撑腰,贵女再一次跟随着林菁的风向,在京中刮起了一股马球的风潮。而这不只是女子可以玩,对于男儿来说,同样是能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活动。不同于沈大老爷最初推广的足球赛,马球对勋贵子弟们的吸引力更大的多——和一身灰扑扑的在地上打滚相比,端坐马上驰骋击球,怎么想都更高端和帅气的多。
林菁倒是没想过一个马球赛能带起全京城风潮来,甚至连圣人都乐在其中。穆荇这两年才从奴炎和羌戎那里得来了不少好马儿,心中意气风发的很呢。时值天下太平,京中亦无人与他唱反调,穆荇十分大方的给自己四个儿子各组建了一支马球队:“你们也大可以呼朋唤友,一起玩乐。”
燕王和卫王差点儿喜极而泣,这就算是免了他们的闭门思过了。韩王年纪最小,还有些腼腆:“儿臣只怕比不过哥哥们。”
穆荇大笑:“有志不在年高,拿出勇气来,你可不比谁差!”
不过一句玩笑话,入了许多人耳,就被解读出了太多的意思。四位王爷憋足了劲儿的练习骑马,私底下更是各方招揽勋贵子弟。他们的年纪可不小了,除了蜀王在朝中担着职位,其余三位可都还是个光头王爷,手里没多少实权呢。
当然,皇族是天生有自己的拥趸的,母家妻族,都是他们天然的同盟和助力。穆荇看着儿子们“勾结串联”,京中暗潮汹涌,仿佛毫无知觉。唯有林内侍一天比一天心惊——圣人这是憋着火呢,只怕一旦爆发,可不好收场。
京中勋贵就那么些,再分一分阵营,每个人能招揽到的还真不多。燕王和卫王都对沈家情有独钟,沈淞沈汀两兄弟没少被他们骚扰。沈汀直接厚颜表示爱妻有孕,自己连当值的心情都没有,只怕要辜负了王爷们的厚爱。这话传到穆荇耳朵里,被好一番嘲笑。他也不恼,还厚颜无耻的蛇随棍上:“圣人仁慈,您看我这么着急巴脑的,干脆放了我半年长假,让我孩儿生了再回来吧。”
穆荇的回答是拿了厚厚一沓的折子拍他的脑袋,此事便不了了之。而沈淞可是个体弱青年呢,便是在翊羽亲卫里也是看书的时间比操演的时间多。让他骑马跑上两圈,他立马能面色发白嘴唇发紫连咳带喘,把医博士给招过来。王爷们到底是为了亲近,而不是想结仇,哪里敢真的勉强了他来?
虽是避过了相争,其实两兄弟心里还是挺不爽,原本准备交出来的马镫和马鞍也被他们给匿下了。四位王爷并麾下的子弟们也多是弓马娴熟的,训练了半个来月后便起了心思,四人一块儿到穆荇面前叩见:“儿臣们准备过段日子打一场马球赛,还望父皇莅临观看。”
马球赛的规则早就从女学中流传了出来,她们在新规整出来的训练庄子上半公开的打过几次比赛,有各家夫人太太小姐去看的,回来都是满口子的说精彩,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跑两圈。不过女子们体力弱些,也少打出火气,多是训练技巧和讲究配合,男儿们却更刚猛的多,骑上一匹好马,一个人就可以成为整个赛场的焦点。
诸位皇子们可不就惦记着在圣人跟前表现出众么?若是政务上,还要犹豫一下会不会显露出了野心被圣人忌惮,可这马球比赛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哪怕出风头得奖赏也是靠的自己的本事。他们几个各有心思,在这方面倒是一拍即合,刻苦训练后便互相对上了。
穆荇闻言一眯眼,脸上却挂着笑:“那甚好,朕也想看看你们的好男儿风采。只管定了日子呈上来,朕一定去看你们竞赛。”
四位王爷大声应诺,眼中小火苗蹭蹭的往上冒,看的侍立一旁的沈汀简直无语。便是普通人家也讲究个兄友弟恭呢,这三位怎么偏就想不开,在圣人面前一副有你没我你死我亡的态度呢?
尤其穆荇自己就是靠着夺嫡上位的,他对这个能没点儿避讳?兄弟们太团结一心了他担忧,兄弟们明争暗斗了他更不爽,这皇家的孩子可真不好当,便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低调行事,也指不定如吴王一样,随便捏个借口就圈起来了呢。
争还是不争似乎都没好出路,为什么偏偏一个个的还卯这劲儿上呢?他正在这儿忍不住摇头,结果被穆荇看了个正着,不禁笑道:“你小子又想什么呢?”
沈汀一拱手,嬉皮笑脸道“我就想着您只怕是得肉痛一阵子了——各位王爷彩衣娱亲,您就不给点儿彩头好处?”
穆荇这回是真笑了:“你说的极有道理,那这样,朕记得奴炎羌戎部送了五匹神行千里的良驹千里白,朕便拿出其中一匹来,看看尔等谁才是朕的千里驹!”
四兄弟对视一眼,忍不住面上激荡:“儿臣一定努力!”
第170章 球赛风波
夜里回到家,沈汀便忍不住拿这事儿吐槽:“你说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拿自己儿子当养蛊一样, 那可是他亲生的, 不是路边捡来的阿猫阿狗啊,这么逗弄好玩吗?”
小程氏一手扶着腰,一手揉了揉眼睛, 声音淡然道:“也就是你得了老爷的提点, 又身在局外, 再能看的分明。在四位王爷看来, 这是圣人想要考教他们,甚至关乎今后的位置呢。他们怎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就铆足了劲儿的往前冲?”
“他们身后还站着世家呢?那□□猾似鬼的家伙也不提醒?”沈汀也过去摸媳妇儿的肚皮,煞有介事道:“是不是又大了点儿?儿子长大了还是你胖了?”
这么讨打的话,小程氏没揍他算是仁慈。娇嗔的将他作乱的手拍开:“你别闹,说正经的呢。”
“好好,你说。”沈汀将人搂进怀里,两人挨着坐下,小程氏便与他分析:“世家不是看不出来, 但是他们心中是希望皇子们争一争的。甚至必要的话, 他们会在里头推一把,干脆来个假戏真做, 又怎么会出来阻止呢?”
沈汀一想也就明白了,夸张的身子一抖:“还真可怕,这唯恐天下不乱啊,也不怕捅了篓子出来,这个大燮都没好日子过吗?”
“他们只怕自己的家族不能延续下去, 至于谁当皇帝,百姓是否安乐,可不怎么重要的。”小程氏说的嘲讽:“你且想想世家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一次次的站队投机,将符合他们利益的人放到前台?如今他们盘枝蔓节的,可比老穆家稳固的多。”
话是这么说,沈汀还是觉得有些发冷:“你说父亲是不是就是心里明白,才一直想要帮着圣人铲除世家呢?”
“不是想铲除,只是限制他们的影响力,让国之根基变得更稳。”小程氏看的比沈汀更分明些:“你只看到老爷与世家打擂台了,你就没想过老爷其实也和世家关系不错吗?他自己还是半个世家出身的人呢。”沈安侯一开始想的确实是和平演变,只是一旦限制了世家的权利,皇权膨胀之后又会变得不可控,找不到平衡点的他,才终于决定放弃在其中调和关系。
沈汀一直是对沈安侯的做法有些猜测的,他大概知道自家亲爹一直在继续力量,可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他却不敢往深了想。他也知道小程氏比他的洞察力更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和媳妇儿说道说道。这次也是一样,听了小程氏的话,他便想到一物,也不顾房中昏暗,就着灯光翻箱倒柜。
“你要找什么呢?”小程氏问道。
“一本册子,是父亲走之前给我的,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再大些,就可以念给他听了,太太说这个叫胎教。”
一直翻了三个抽屉,总算找到了他说的那物。看小程氏伸手过来拿,他却避开了:“油灯光色不好,我念给你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三字一组三字一组,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小程氏脸上的惊讶越胜。到“东莱孔,传圣言,注经书,诲不倦。有陈氏,居涧河,习武义,保家国。”正在念书的沈汀自己都忍不住放下了册子:“我爹这是要搞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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