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利
沈淑窈淡定自若:“你说的试是什么试?若是卖身葬父英雄救美之类的戏码,江州百姓已经替我试了许多回,总之是让他过关了。”
“我明明说的不是这个啊,”楚暖嫣舔着脸:“据说男人二十五六年纪正好,既无毛头小子的青涩,又比中年男人体力好,你们定亲这许多年,他跟在你屁股后头也忙了着许多年,难道就没有……?嗯?”
“他倒是想呢,你觉得我会愿意?”沈淑窈飞了个白眼,顺手拿起怀表看了看:“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得上刑了?”
“多好看的凤冠霞帔,说什么上刑,你能吉利点儿不?”匆匆用过饭赶回来的小程氏进门便听到这句,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拧她耳朵。沈淑窈往后一躲,却听自家亲嫂嫂好奇问:“你热么?怎么耳朵这么红?”
“哦~~~”楚暖嫣和姐妹们一同怪笑:“还故作镇定!看看,害羞了吧?!”
小程氏也不与她们八卦,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伸手招来婢女给沈淑窈换上嫁衣,上头有极细的金丝用“银毫绣”的手艺盘了龙凤呈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那龙与凤就要活过来冲天飞舞。
按照这个朝代的婚礼,新娘子既可以用盖头覆面等新郎入了洞房来掀,亦可以用团扇却面,由夫婿做“却扇诗”。林菁和沈淑窈商量一回,决定用后一种法子。毕竟南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娇羞小媳妇,完全不怕在大庭广众下展露容颜。
身着嫁衣,头戴凤冠,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完美。林菁看着闺女踏出院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哪怕知道自家女儿的出嫁和别家并不相同,也忍不住酸甜苦辣一涌而上。从当初懵懂来到这个世界,生下血脉相连的第一个骨肉亲人,记忆中小姑娘总是古灵精怪的笑着,闹着,就这么从一点点大,竟也长成如今这翩翩女郎,就要嫁做人妇。
“好孩子,”她想说点儿什么,却无端哽咽了。沈淑窈认真在她跟前跪下,俯身:“女儿拜别母亲大人。”
“好好好,我闺女今天真美。”沈安侯大踏步过来,眼角有微红的痕迹,嘴里却只叫好:“看看,这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姑娘家。”
沈淑窈忍住想要涌出的热泪,再行大礼跪别父亲。外头吹打声越发清晰,有礼赞高喊:“新姑爷进门,来迎新妇了。”
沈淞三兄弟自然不会让程书轻易得逞。不过程家人端方,他们也不敢闹太过,都是些猜谜写诗的小游戏。只兄弟们心里都想好了,等沈淑窈从密州回来,他们有的是功夫好好“调丨教”这妹夫/姐夫。
程皎看堂弟并没有多受刁难,心里总算好过了些,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程书则根本无暇顾及大舅哥小舅子和堂哥的想法,只看到沈淑窈的身影,他就已经彻底当机了。完全凭着本能,根本忘了迎亲的流程,他干脆利落的在沈安侯和林菁跟前一跪,眼泪比他们来的更快,声音哽咽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您二位尽管将窈窈放心交给我,我一定豁出命去爱护她,珍惜她。小婿在此对天发誓,必要她过的幸福,快乐,开心,自由。绝不让谁欺负她,伤害她。如若违誓,我——”
后头的话被沈淑窈一把捂住了嘴,咽进了喉咙里。美的不可方物的红衣女子轻轻摇头,哪怕团扇却面,也能从眉眼中看到笑意:“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爹娘也明白,咱们俩过的好好的,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沈安侯看着这实心眼的孩子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郁闷,最后统统化作无奈长叹:“去吧去吧,吉时就要到了,别耽搁,去吧。”
沈汀弯下腰,背起沈淑窈,一步步往外走。这条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沈淑窈嘴角挂着笑,眼泪却终于没忍住,一滴热掉落在沈汀背上,又渐渐变凉。
沈二郎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这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转身将人背回去藏起来。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从小看到大、长成窈窕淑女的妹妹,如今就要成别人家的了。仿佛中午喝过的酒水突然上头,他眼前的石板路,也变得模糊起来。
红色的花轿就在前头,再远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唢呐声起,是百鸟朝凤的调子,他们欢快的踏着节奏,送这对新人出了南王府的大门。
一台台嫁妆跟在花轿后头,金银压弯了轿夫的腰,珠宝琉璃珍珠只是寻常,八音盒里的小人儿随着叮叮咚咚的声响转着圈儿舞蹈,自鸣钟的时计滴滴答答的跳动。这些寻常百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贝就这样一路排开了在石板路上游走,前头已经过了远处的拐角,后头还没从府门中踏出。
这是一场奢华的婚礼,明明只是相距一刻钟的路程,被轿夫们沿着卲郡的大道绕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沉,花轿与嫁妆才进了程府别院的大门,程博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脸,却听天空一声巨响,五彩斑斓的花边开放在天际。
“这是什么?”有人骚乱,有人畏惧,可更多卲郡的百姓却明白过来:“这这这!这不就是天女散花吗?这是天降异象!是上天都在恭贺圣女大人的婚礼!”
烟花一枚一枚炸响,天空中亮闪闪的花消失了又绽放。百姓虔诚的祈祷,恭贺的话语掀起了波涛,将程博拍的几乎站不住脚。是了,这哪里是个凡人?这是天上仙,他儿子——这是给他家娶回个祖宗来了呀。
第260章 新婚(上)
绚烂的火花终究暗淡,宾客们遥望夜空, 怅然若失。扭头看到激动(?)的浑身颤抖的程博, 才想起这位才是夜里酒宴的东道。
江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程博认识与否,都笑嘻嘻的与他恭祝,言语间不乏尊敬和羡慕。可程博只觉得心中越发别扭, 偏不敢显露分毫。
程博的妻子洛氏虽然沉寂温顺, 却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至少在应对宾客女眷时滴水不漏, 让大伙儿都信了程家对沈淑窈是真心喜爱和期盼。当然,这也不怪江州人没心机,毕竟在他们看来,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南王殿下不好的?
另一边,程书将沈淑窈扶下花轿,进了正厅拜堂。观礼司仪赞者绝不敢在这种场合给沈淑窈找不自在,非常顺畅的走完了过场。
念出“送入洞房”四个字,氛围便一下子轻松起来。有好玩闹的子弟高喊:“不急不急, 先却扇, 让我等瞧瞧新妇。”
却扇诗是早就写好了的,可程书脑子里早就只剩下一团浆糊。若不是程皎在身后说一句他复述一句, 只怕要支支吾吾成个笑话。
三首诗过,沈淑窈给面子的将团扇放下,只见微黄光火中,女子宛如天上来,明眸皓齿眼波流转, 当真是人比花娇,光彩夺目。
程书看呆了,在场的所有年轻男子几乎都看呆了。到底是沈汀忍不住,轻轻踹了这不靠谱的妹夫一脚。程小郎瞬间跳起来,扶着夫人狼狈逃窜:“好了好了,你们都喝酒去,别围在这儿啦。”
沈淑窈看的好笑,偏也不阻止,随他这样不稳重的拽着,踉踉跄跄的被拉近了新房。
红烛红毯红帷帐,红色被面上绣着交颈鸳鸯。金杯中酒水摇曳,凤冠上的流苏轻甩,闪成一道璀璨的轨迹,仿佛流星从心中划过。
程书一张绯红的脸,明明没饮酒,却醉的厉害。他强撑镇定的将人摁在床沿做好,嘴里开始结巴:“咱们……那什么,我这会儿——这会儿该出去应酬。要么我让堂姐进来陪你坐会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你先填饱肚子。”
一句话好歹是说顺畅了,沈淑窈却哭笑不得,这会子难道不该说些甜言蜜语么?虽是好笑,她却知他心意,轻轻点头,朱唇轻启:“你叫我嫂嫂进来吧,有她在,委屈不了我。”
“我在也委屈不了你啊。”程书日常表白兼吃醋,忽悠觉得今儿不该这般幼稚,脸上绯色又深了一层,连脖子都开始通红。沈淑窈忍不住掩嘴笑:“好了好了,我知你。只这会儿是程家的大事儿呢,你可是主角儿,赶紧去吧。”
程书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一步三回头看的沈淑窈心尖儿微颤。小程氏却比他们想的周到,这会子已经带着端了食盒的丫环在外头站着了。看房门吱呀打开,还取笑道:“后头时日长着,有你们唠嗑的功夫。现在还是赶紧用膳吧,里头的吃食都要凉了。”
程书被暴击,像个姑娘家一样捂着脸跑了,小程氏看的笑弯了腰,好一阵儿还没缓过来,扶着丫环的手直“哎呦”。沈淑窈一边淡定的挑面条吃,一边埋汰她:“差不多得了啊,笑的多假,您又不是没见过刚娶上媳妇的傻小子,不都这傻乎乎的样子么。”
“你一说还真是,二郎那会子也是个傻的。”小程氏强忍着收了笑,在一旁坐下打量小姑子兼弟媳妇:“真真越看越美,真不知道母亲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妖精来。”
“我要是妖精,您就是妖孽了。”沈淑窈“回敬”道:“谁不知道我哥怕老婆怕的比我爹还理直气壮,多少人说您施了妖法呢。”
“得了吧你,还您呢,少给我打花腔。”小程氏微微皱眉,复又舒展:“你好好当你的新娘子,琐碎事儿就别管了。”
沈淑窈状似乖巧的点头,一脸无辜清纯:“我就依仗您啦~好嫂嫂~姑姐大人~”
“停停停,我不吃这一套。”小程氏都快招架不住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毕竟平日里沈淑窈的打扮要么极简,要么便是往出尘飘渺里整,圣洁稳重是有,却极少这般浓妆上阵,从骨子里都透出妖娆。
暗叹堂弟好艳福,小程氏收了食盒往外走,不忘再宽一回小姑子的心:“明儿晨起装装贤惠样儿,后头随意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叔父婶娘在京里夹着尾巴做人都习惯了,江州地界上,他们翻不起浪来。”
沈淑窈心领神会,要么自家亲爹妈放着密州两座王府不用,偏让她在江州成亲呢。程家别府看似比密州的丞相府憋屈,成婚后还要千里迢迢回程家祖宅再行礼仪。可反过来想想,在卲郡,谁能越过她沈淑窈去?她的婚事这儿举办,便是要给程家人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沈淑窈有底气不按着程家的规矩办事。
江州百姓还调侃这非是圣女出嫁,而是南王娶亲呢。程家人听着再膈应,可能之乎者也的与人辩解么?林菁从不相信一个人看你不顺眼,你委曲求全步步退让能换来感动和理解——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但实在太少太少,要付出的也太多太多。程家与沈家的联姻本就是利益结合,只要自家姑娘地位稳固,她在程家便受不得委屈。与其顺应程家人的喜好来改变,还不如展示实力,让对方忌惮着,捧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沈安侯举双手支持夫人的想法,这才有卲郡这轰动全城的十里红妆普天同庆。至于回到密州之后?沈安侯轻蔑一笑,了不起让闺女随女婿在南阳郡老家呆上十天半个月,他就能鼓动小圣人发旨意将人召到都城庐郡来“参政”。管着庐郡的京兆尹是他三弟沈攸,南王殿下官职尚在丞相之前,再有他这当亲爹的罩着,程家老老头和小老头们能闹哪样?
他这般算计毫不掩饰,程家人看的明白,却无力抗衡。这便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尤其碰上沈家这般自带民众亲和度的,他们连煽动舆论这唯一的手段都不敢施展。
程博也是明白这些,心里才更不舒服。洛氏反而不觉得什么——她与楚怀的妻子洛氏是宗亲,按照辈分该叫人一句姑母。这回沈淑窈大婚,她们姑侄与沈老夫人楚氏没少一块儿唠嗑。最初不过是客套闲聊,可到了后头,这两位潇洒自由的老太太焕发出来的活力和自信,真让她自惭形秽之余,忍不住反思自己坚持的“贤良淑德”到底有没有意义。
同是世家女,本该拥有同样的骄傲。程夫人听她们说起“慈淑所”、“纺织厂”、“男女平等”,心中除了震惊,还有深深的羡慕。她在后宅消磨时光,她们却创下了这男儿也不及的事业,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天生愚笨,才比不得前辈的智慧和心性吧。
上一篇:明天就和离
下一篇:鬼医重生:神秘夫君宠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