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利
林菁已是彻底怒了:“当初我生淑窈,她便让人在二郎和幼娘跟前用这招,现在生了凌儿,她还是不忘挑拨离间。她这是忘了其实我才是沈府的当家大太太,家中一切庶务该是我说了算才对吧。”
大夫人虽然脾性好,可也不是个圣母病,都被欺负到头上了,哪里还能放过范氏?林菁当机立断的冲小程氏下达指令:“你去告诉你祖母一声,咱们家最近有些入不敷出,我得节省开销,调整家中下人人手。老太太的福德堂自然是不动的,其他各处都会有所削减,只怕要闹着她。你就说我说的,请她到半日闲的庄子上和夫人们玩一段时日,我自会把家中打点好。”
小程氏心领神会,揉了揉眼睛便红着眼圈儿往福德堂哭诉去了。楚氏听了也直摇头:“阿林待二房没有更好的了,整个京中哪里还有比她更宽容的当家主母?既是她自己不知福,便让你家太太放开了手脚做吧。”
林菁做事向来有分寸,老太太并不担心她坏了家业,真就收拾包袱往庄子上去了。范氏自付没有把柄落在林菁手上,仍旧是有恃无恐,却不知下头服侍的人已经是人心惶惶,毕竟大多数人的身契可是握在大老爷大夫人手里的。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范氏平日里撩闲也就罢了,把手段用在孩子们身上,可正犯了林菁的忌讳。家里既然要裁减下人,那自是留下能干少言的,将整日里嚼舌根乱窜的扔出去。至于如何分辨?也是简单,大家伙儿不记名不公开的互相揭露就行了。
说的是有据可查事实、和别人的口供对得上的有赏,故意隐瞒或者陷害他人的立刻打一顿发卖出去。这一招算得上阴狠,别看那些小丫环小厮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到了关乎生存的时候,哪个不是咬咬牙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捅了出来。不求自己没有黑料,只要别人的黑料比自己更多,说不得就安全了。
范氏之前做的不算隐秘,虽然也知道威逼利诱,可面对大房的雷霆之怒,下头的人哪里还想得到她那些小恩小惠,甚至不少人心生怨怼,只恨自己一时糊涂,被范氏收买了做了错事。中公可是在大房手里头的,没看老太太都主动避嫌出门去了?沈家到底谁做主,根本一目了然。
几个嚼舌根的人很快就被掀了出来,当着沈淑窈的面,几人哭着将范氏如何交代他们挑拨的话语抖了个干净。沈小姑娘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只仰着头问:“二婶为什么要让咱们亲人不和家宅不宁呢?”
“因为她脑子有病,以后你可少听她的话,有什么事儿自己多想一想。”林菁蹲在小姑娘面前霸气道:“你只想想看,就算咱们家不得安宁,和她又有什么好处么?损人不利己,可不就是脑子坏掉了?”
小姑娘认真点头:“原来是婶婶有病。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和病人计较的。”
看着沈汀拉小姑娘去里间玩耍,林菁直起身子,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你们品行不端,非议主家,按说直接打死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我家到底宽宏,不愿枉造杀孽,只每人打上五大板子发卖出去。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经过几天煎熬早已心如死灰的下人麻木的摇头,被拉下去行刑不提,林菁似笑非笑的对“请”过来观刑的郑妈妈说道:“既然二太太不舒坦,我这就拿帖子请了医博士来,只盼她能朝日康复才好。对了,病人一般都是要静养的,你去问问你家太太,是不是把她从静心斋里挪出来,免得过了病气给二老爷就不好了。”
郑妈妈是范氏的奶妈,听到这话气的脸都红了,偏对上林菁带着杀意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头来:“我们太太哪里就病……病的这样重了,静心斋到底是二房的地方,大夫人只怕做不得主。”
“静心斋也是沈府里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二房哪天分家单过了?”林菁冷冷说道:“若真如此,我也是同意的,只消范氏去亲自和老太太说明白了,我自然不再过问他们分毫。”
郑妈妈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林菁便拍板道:“既然你家夫人没想着挪出来,那就把她身边的下人消减一些吧。”说着便直接将洒扫粗使的名额全部划去:“她要养病,那些贴身丫环们就别闲着了,干些活也省的每天不安生。”
说着林菁还抽出其他各院的册子来,十分“公平公正”的删减人手,口里说道:“也别觉得我独为难你们静心斋,澹怀堂泽兰馆和孩子们的院落可都打发了不少人。”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郑妈妈只觉得心中发苦。泽兰馆是三老爷的住所,如今他们一家人都往松江县去了,便是所有人手打发了也无妨。哪里像静心斋里本就住着老爷夫人,还带着年仅三岁的三少爷深湛。大夫人一下砍掉他们近三分之一的人手,偏老爷和少爷身边少不得人,可不就苦了夫人了么?
范氏得了消息几乎气晕过去,当场便发起了脾气,没想到被请来的医博士看了个正着,直说她病的不轻,定要卧床休养。大夫人从善如流,断了她所有交际的帖子,顺便让厨房每日里只给她两顿“病号饭”清肠胃。面对林菁的雷霆手段,二房不是不想闹,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真没有什么资本可以和大房抗衡。
沈妈妈不偏不倚的将家中事儿告知楚氏,老夫人皱了会眉,摇了摇头:“阿林的手段是对的,但还是有几分急躁了,只怕二房不仅得不到教训,还会再出昏招。”
第96章 毒计
然而出乎楚氏的意料,二房虽然抱怨了两天, 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林菁也一直在小心提防他们暗做手脚,没想到范氏真的老老实实的卧床休养,身边只留了郑妈妈伺候, 丫环们打发去补了洒扫针线的空缺。
这般过了一两个月, 又到了一年的年尾。有了去年帮着打点年礼的经验, 小程氏不用林菁吩咐, 便已经将事儿安排妥当,只需要她和楚氏看过后稍加修改便可。沈淑窈小朋友和往年一样,入冬后便扎根玩具房里不肯出来,林大夫人和沈大老爷值得每天抱着沈凌消磨时间。
“说起来,你觉不觉得小家伙瘦了些。”沈安侯掂了掂小儿子,捏着他露在外面的小手:“而且最近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许多,要么嚎啕大哭,要么就不愿动弹。”
林菁也正为这事儿发愁, 沈凌的表现确实有些异样。可她认真查过澹怀堂里所有下人和吃食物品, 也替沈凌把了脉,除了有些虚弱外, 孩子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连林老爷听说之后也亲自来了一趟,同样没找到症结所在,只叮嘱他们好好养着。然奶妈和丫环们伺候的不是不精心,这段时间甚至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小祖宗有一个不妥, 让大太太把她们给发卖了。
熟悉的焦躁不安又涌上心头,沈安侯也是急了,天大地大孩子最大,顾不得什么隐私权,直接让金台庄的狼牙们悄悄进来,一对一盯防家中所有能和沈凌接触到的人。可即便是这样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所有人都表现的安安分分,更不要说在沈凌身上做手脚。
淑窈小姑娘经历了之前的事儿,倒是突然长大了不少,听说弟弟有些懒懒的,难得从玩具屋里抽出身来,陪着沈凌一块儿玩耍。可惜沈四郎不怎么给自家亲姐姐面子,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着手边的布老虎轻轻晃动。
小淑窈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依旧笑着逗他“姐姐的玩具跟你换好不好呀?我有许多漂亮的娃娃哟,你喜欢小兔子还是小猫儿?”
林菁看着姐弟恋一个童言稚语,一个咿咿呀呀,虽然还是担心沈凌的身体,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小家伙却是烦了姐姐的叨咕一般,突然小手一扬,布老虎直接塞进了小淑窈的嘴里,看的林菁噗嗤一笑,旁边的丫环们也忍俊不禁。
“呸呸,”小淑窈将布老虎拿出来直接扔了出去,苦着脸看林菁:“妈妈,弟弟的玩具太脏了,一股儿咸味的。我先拿我的小狗儿给他玩吧,您赶紧给他洗干净了。”
“咸味?”林菁脸上的笑影儿还没撤下,眉头已经皱起来了,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咸味儿……”她的眼神从沈凌身上略过,忽然一个激灵,脸色立刻苍白起来:“好狠毒的计策!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人,连这都知道。”
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小宝宝的肾脏功能还未发育完全,不足以渗透过多的盐,摄盐过多会加重肾脏负担,同时增加心脏负担,从而影响宝宝的生长发育。六个月以下的小儿肾脏功能还不完善,浓缩功能较差,因此婴儿一般不需要额外补充盐分,直到一岁之后才会渐渐才在食物中添加食盐。
林菁上辈子并没有生过孩子,一时半会儿的没想到这一茬儿,但她到底是学医出身,听小淑窈一提,便立刻想到了这事儿。
很显然,凶手并没有下毒,也没有用着凉或过热这些“常规”的手段,甚至根本就没在澹怀堂里下手。只消买通浣洗玩具的粗使丫环,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小沈凌受到侵害,甚至一天天虚弱下去。
想通了这件事儿,林菁已是一身冷汗。将小家伙抱过来细细查看,还好并没有水肿的现象,舌苔面色也还正常,想来是他到底不会长时间将玩具塞进嘴里,只偶尔舔舐到一些罢了。但就算这样,盐分也会抑制口腔唾液分泌,降低口腔对细菌、病毒的防御功能,削弱宝宝的抗病能力。
我佛慈悲亦有怒目金刚,何况林菁不过是个凡人。这事儿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范氏所为,她定了定神,对白蕤道:“去请大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白蕤早已被林菁毫不遮掩的怒气吓的大气儿不敢出,听了话赶紧往外跑。林菁亲了亲不明就里的小姑娘的额头,勉强对她笑:“我家淑窈真是个好姐姐,以后定要让你弟弟好生谢谢你。”
“我是帮了妈妈的忙吗?”小姑娘轻声问:“是不是找到办法让弟弟变得和以前一样爱玩爱动了?”
“是啊,这都是小淑窈的功劳哦。”林菁摸着她小小的发髻轻笑:“以后淑窈还要继续保护弟弟,等弟弟长大了,也会好好护着姐姐的,对不对?”
“不仅是我,还有二哥和嫂嫂,我们都会护着弟弟的。”小姑娘认真说道:“二哥昨儿还说了,他是咱们家长子,要和爹爹一样担起家族重任的,只要有他在,以后没人能欺负我和弟弟。”
“你们都是好孩子。”林菁感慨着,沈安侯亦大踏步的从外头进来,捞起小丫头亲一口:“你们娘俩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和小闺女说了几句话,林菁的心绪也已经平静下来,索性由着沈安侯先与小淑窈玩了一会。小姑娘身边伺候的刘奶妈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看时候差不多,便哄着小主子往玩具房去。待屋里的人都出去,林菁正色对沈安侯道:“过日子可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真得想办法分家了。”
沈安侯听到白蕤来传话时已经猜到可能又和二房有关,听了林菁的叙述,他也是一边后怕一边怒意蓬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沈大老爷转头出了澹怀堂,却并没有找范氏,而是往福德堂去了。楚氏听到通传,心里便咯噔一下,等看到沈安侯青黑的脸色,便知道这次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沈安侯知道楚氏作为亲妈,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兄弟阋墙的一幕的,然而他身为人夫,身为父亲,却不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处于危险之中。大老爷袍子一掀跪倒在楚氏面前,将林菁发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这次幸好淑窈发现的早,并未造成什么后果,可谁知下次又会出什么事儿呢?我不想查案,也不想找证据,但凡府里有脑子的都知道会做下这事儿的人是谁。沈敬看我不顺眼可以冲着我来,可算计到我儿子头上,我是绝不能忍的。”
看老太太似有话说,沈安侯一脸悲切的摇头:“当初我犯浑时,二郎在他们手里便是如何艰难,多亏老太太护着才能平安长大。只事情到底过去了,我也不好再与他们计较,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我真不能保证再有下次,我会不会直接杀上静心斋灭了那祸根。”
是了,他沈安侯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连圣人都想怼就怼了,何况一个范氏?都说知子莫若母,楚氏哪里看不出他是带了真火,压抑着杀气。好半晌她才哑然道:“那你说说,你想怎样?”
“分家吧。”沈安侯抬头直视楚氏:“若是老二愿意在京中另买房舍便最好,若是不行,也得是分家不分府,只将静心斋单独隔出来。”反正当初为了方便起见,正门旁边就有静心斋的侧门,并不影响他们出入,“中公得分开,家里的钱财铺子您说了算,我绝不争什么,但老二和范氏再不能打着家里的名号在外招摇,两边的下人也绝不许混走。”
楚氏低头不语,沈安侯便直直跪着。家里长辈未逝便分家多被视为家丑,可沈大老爷何时在乎过外人的想法?楚氏最是明白他这大儿,虽然看着随和好说话了许多,心里的棱角却只怕是越发锋利。
良久,老太太轻轻抬头,似乎短短时间便老了许多:“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中公的银钱你拿六成,老二三成,留一成给老三。在京城的铺子庄子你和他对半分,好歹给他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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