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茗荷儿
正心思不宁地想着,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杨承鸿下来了,左右两颊各有一个红肿的巴掌印,衣衫上还有个明晃晃的大脚印。
显热,已经挨过揍了。
可看他走路还算轻便,杨致重定是留了情,没有用上十足的气力。
杨佩瑶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杨承鸿摇摇头,“没事,爹叫你上去。”
杨佩瑶才始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却不敢耽误,急步走了上去,敲两下门,轻轻转动门柄。
杨致重背靠着椅背坐在书桌前,脸色还算平静。
杨佩瑶胆怯地笑笑,“爹找我?”
杨致重指指旁边椅子,“坐。”
看起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杨佩瑶不敢大意,屁股只坐了半边,腰背挺得笔直,规规矩矩地坐下。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杨致重看她两眼,长长地叹口气,“承鸿的事儿,自新给我打过电话,这笔帐先记着,以后再慢慢算。”
杨佩瑶诧异地抬头。
顾息澜适才并没有告诉她。
杨致重续道:“承鸿整天咋咋呼呼地,是非不分,偏巧他那个娘一肚子歪心思,好好的孩子被她教坏了。瑶瑶,往后承鸿交给你,你管着他。”
“啊?”杨佩瑶大吃一惊,“我平常也很少看见他,再说……我也不会管教人,连自己都没管好,经常惹爹生气。”
杨致重叹道:“这两年你娘身体不好,不能拿这些事烦她,其余别人没有一个能担起事的,我也不放心交给她们。承鸿说他愿意听你的话……也没几个月,自新想过完年就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锦言无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纷乱
杨佩瑶又是一愣。
她还没看日历, 但从往年来看, 农历春节要么是在一月底,要么是在二月初,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 离过年大概四个半月。
如果出了正月成亲, 那就还差五个半月。
杨佩瑶期待能够跟顾息澜结婚, 可是又觉得太快了。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正在犹豫,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笃笃”敲响房门。
紧接着, 五姨太那张温婉动人的面容探进来,瞧见杨佩瑶,低笑了声, “啊,三小姐在, 那我过会儿再来给都督捏背。”
又轻轻将门掩上。
杨佩瑶偷眼去瞧杨致重, 见他脸上笼了层似有还无的温柔。
应该是很喜欢五姨太吧。
杨佩瑶抿抿唇,想起楚青水查过的结果。
林之樱确实不是在杭城长大, 而是在禾城附近的村镇跟祖母相依为命。
祖母娇惯孙女儿,纵然家里贫寒,可对孙女却是百依百顺。又听说城里女孩子都上学,她担心林之樱不认字没法嫁个城里人,就从牙缝里省出钱供她读书。
先是在村里私塾里上,后来镇上有了学校,又去镇上读。
镇上学校不像城里要一年年升上来, 而是考试考得好就可以跳级。
林之樱聪明努力,国小没有读过直接升国中,而国中只读两年又升到高中。
村里人都夸林之樱是文曲星转世,以后要考女秀才。
岂料林之樱上学时候不当心淋了雨,先是风寒又转成肺病,在镇上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也没好利索,可付不起医药费,只能回家养着。
村里人怕病气过给自己,很少去林家串门。
祖母年纪已大,又要照顾林之樱,不到三个月便因操劳过度去世了。
遭此巨变,原先活泼爱笑的林之樱一下子转了性子,变得沉默寡言,见了人也不爱打招呼,处处躲着人走。
办完丧事没多久,林之樱来到杭城。
爹娘不像祖母那么爱护她,并不给钱供给读书,她便在酒馆寻了个女招待的差事,每月能挣五六块钱贴补家计。
听起来并没有纰漏之处,而且杨佩瑶画的图像也请村里的人私下看过,跟重病之后的林之樱非常像。
可杨佩瑶总觉得不对劲儿,她没法忽视自己强烈的第六感觉。
目光转一转,笑着开口,“我也会捏肩,我替爹爹捶捶背。”
“拉倒吧,”杨致重不以为然,“你那点儿手劲儿,能捏得动?”
杨佩瑶嘟嘴,“五姨太力气很大吗?她从小也没有干过粗活儿,女招待又不需要多大力气吧?”顿一顿,续道:“爹,女招待陪酒的时候是不是都需要跪在地上?”
杨致重脸色显出一层薄怒,“姑娘家,打听这个干什么?”
“就是好奇,”杨佩瑶歪头笑,“大姐说女招待都是跪着的,可是跪久了,膝盖会磨出茧子呀。我上次给五姨太一条短裤,五姨太不肯穿,大姐说可能膝盖太粗糙了。”
杨致重没好气地说:“别胡说八道,东洋人的酒馆才跪着,五姨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跪什么跪?”
杨佩瑶吐吐舌头,迅速地转了话题,“爹,那您答应会长过完年结婚吗?”
杨致重轻叹声,“结也成,恐怕不能大肆操办,再等一年也可以……眼下的局势,谁知道以后又会有什么风波?回头我跟你娘商量商量。如果结婚,你就不要上学了,在家把嫁妆准备准备,成亲之后早点生个孩子,多孝顺婆婆,别跟你大姐似的,丢人现眼!”
杨佩瑶鼓鼓腮帮子,“那就晚两年再结,我还想读书。”
“姑娘家读书是为了说门好亲事,免得闲在家里不好听,你已经定了亲,读那么多书有啥用?”
杨佩瑶不愿跟他争辩,笑一笑,“爹,吃饭吧,我都饿了。”
杨致重收起桌上文件,锁进抽屉里,又把门锁上,跟杨佩瑶一道下楼。
宋妈跟春喜正摆饭,杨佩珊跟四姨太在讨论报纸上的电影广告。
杨佩瑶巡视一眼没看到杨承鸿,转身又上楼敲杨承鸿的门。
敲了好几下,杨承鸿才打开房门,他已经脱掉制服,换了件立领袄子,脸也洗过,巴掌印消了许多,却仍是肿着。
瞧见杨佩瑶,低低叫声,“姐”。
杨佩瑶问:“爹踹你哪里了,要不要紧?”
杨承鸿摇摇头,“没事,母亲刚给了两帖膏药,已经贴上了。”
杨佩瑶笑道:“该吃饭了。”
杨承鸿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了头,“我不饿。”
杨佩瑶毫不客气地说:“不饿也得吃,吃饱饭才有力气,晚上你把今天落下的课补一补,有不懂的题目明天记得问老师。”
杨承鸿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沉默地吃完晚饭,杨承鸿脚步未停,迅速地上了楼。
杨佩瑶出门到洋楼旁边的平房里找到王大力,问:“楚二爷今天带三少爷去干什么了?”
王大力道:“没什么,只领着三少爷到大烟馆子里头转了圈……里面许多躺着等死的,男男女女都有,什么脸面都不要,为个烟泡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楚二爷亲自烧了两个烟泡请三少爷尝尝,三少爷吓哭了。”
杨佩瑶沉默片刻,又问:“没干别的?”
王大力摇下头,“楚二爷说他还知道另外一处大烟馆子,要带三少爷去,三少爷死活不去,楚二爷就打发人送我们回了戏院……三少爷问过我一句话,他问二小姐为什么让他去买烟膏?”
杨佩瑶也不明白。
杨佩珍应该是无知者无畏吧?
觉得抽两口无关紧要,等瘦下来再戒掉。
岂知,大烟是魔鬼,一旦被缠上,终生要被奴役。
而杨承鸿十有八~九对亲情产生了怀疑。
也是,这都是什么事儿?
三姨太鼓动亲生的闺女,而闺女又鼓动一母同胞的弟弟……
杨佩瑶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天后,《杭城生活报》上登出消息,杭城驻军铲除五间大烟馆,缴获大烟数百斤,在城郊挖坑焚烧之后掩埋,四方百姓纷纷叫好。
隔天,《杭城生活报》发表头条社论,起底六家烟馆的背景,深度揭秘数次清剿都未能根除的缘由,。
其中四家隶属于各大帮会,而最大那家的后台却是某高姓政府要员。
然后,商会武装队自查各商号,凡涉烟、涉赌之商号,不管其资本如何雄厚,一概清除出商会组织。
再然后,《杭城生活报》刊登爆炸新闻,一月前的山匪进城乃是某政府官员勾结山匪有意为之,其目的在于逼迫商会交纳保护费。
一时,《杭城生活报》发行量节节攀升,渐有超过《杭城日报》之势。
《杭城日报》不堪示弱,连续发布政要纪实的同时,不忘散布小道消息,今儿报道高省长的侄子有意与顾息澜之胞妹结亲,明天又报杨致重与顾息澜交恶,两人参加会议时全程冷脸相对;再报道顾息澜生意亏损严重,欠债累累,呼吁商会诸位成员及早撤出商会,以免殃及池鱼。
报纸上各样消息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期间,顾息澜再没找过杨佩瑶,电话也没打。
杨佩瑶起先还天天追着报纸看,后来也不在意了,只偶尔扫两眼电影广告和服装广告。
中午吃饭时仍旧跟顾静怡和白咏薇他们一起,但也只是吃饭,吃完就分道扬镳,极少说话。
顾静怡跟白咏薇仍是形影不离,看起来杨佩瑶就好像被孤立了一般。
高敏君幸灾乐祸,侧身对秦婉如道:“看吧,自私自利的人早晚会被人看出真面目,这不,谁都不愿意搭理她了。”
秦婉如只听着,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