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茗荷儿
徐母不满足,席间含沙射影地说某某经理在酒楼摆了十二桌,又说某某专员在饭店请了两天流水席。
还特别提起顾宁远。
当初顾宁远满月,顾息澜请了十桌客人。
言外之意,顾夫人偏心大儿媳妇,苛待小儿媳妇。
顾平澜听不过去,“腾”地站起来,指着徐母的鼻子道:“我娘一早跟萍萍商议过,不摆席是萍萍的意思,你胡沁什么?想吃就闭上嘴安安分分地吃,不想吃赶紧滚。”
徐母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拍着桌子道:“好啊,顾老二,我闺女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个千金,这才刚出月子,你就翻脸不认人。”
顾平澜忍了徐萍一个月的刁蛮任性和徐母一个月的颐指气使,这一个月积攒的怒气全都迸发出来,“咣当”掀了桌子,森然道:“一句话,想过,以后你不要再进我家的门,不想过,离婚。晴儿,想带走就带,不想带,我养!我顾家的人容不得姓徐的在这里指手画脚。”
顾晴就是顾平澜才得的女儿,随了顾暖名字往下续的。
满屋子女眷都惊呆了。
好好的满月宴怎么就讨论起离婚了。
尤其顾、徐两家都是杭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偏帮哪家都不好,而眼睁睁看着别人吵架更不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眨眼工夫,宾客便散了个干净。
只剩下顾、徐两家人。
徐母傻愣愣地站着,进退两难。
想撒泼,地下全是烂盘子破碗,还有油腻腻的菜肴,根本迈不动步子;想和谈,顾平澜却冷着脸毫无商议的余地。
无可奈何,只得看向顾夫人,赔笑道:“顾夫人,您看……大喜的日子说什么离婚不离婚?”
顾夫人神色淡淡的,“鞋合不合脚,谁穿谁知道,日子能不能过下去,他们两口子说了算,我不好掺和。不过,阿平素来心宽厚道,他想离婚,定然是过得不如意,我不会拦着。”
这番话说得极有道理,杨佩瑶几乎要为顾夫人叫好了。
离婚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即便在前世,离婚率已经相当高了,仍然有些父母为了不让儿女离婚不惜以死相逼。
顾夫人却坦然接受。
而且,顾夫人所言也是事实,她从不曾掺和儿子跟儿媳妇私下里的生活,不会挑拨两人的矛盾。
听到顾夫人的话,徐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真正是骑虎难下。
她不可能让徐萍离婚。
离婚后,像顾平澜这般的人才家世,另娶个黄花大姑娘是分分钟的事儿,可徐萍怎么办?
谁愿意娶个二婚头女人?
再者,徐母对顾平澜这个女婿非常满意,对顾夫人也没有太大的不满,就只是……想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可眼下,要想不离婚,她就不能再进女儿的家门。
徐萍是她捧在手心养大的闺女,怎可能不管不问?
这次被顾家拿捏住,以后徐萍岂不被欺负得死死的?
还是离了吧,大不了,徐萍以后不再嫁人就在家里住着,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徐母打定主意,对徐萍道:“走,跟我回家。”
徐萍后退两步尖叫,“不,娘自己回吧,我就待在这里,不离婚。”
徐母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走等着被欺负?”
“我不走!”徐萍转身回屋,“哐当”摔上门落了锁。
徐萍两个嫂子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她俩才不想让徐萍在家里待着,徐萍性子娇,吃的用的都要拔个尖儿,谁愿意供奉这么尊大菩萨?
何况,离婚不是体面的事儿,免得连累她们俩人自己的子女。
想到此,两人一人扶着徐母一边胳膊,这个劝道:“离婚是大事,先容萍萍思量几天,也给姑爷几天时间,慎重考虑一下。”
另一个则道:“夫妻两个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先回去,让小两口缓一缓。”好说歹说拖着徐母离开。
顾平澜追到门口,肃然道:“记住了,这里是顾公馆,不欢迎你们再来。”
两位嫂子只作没听见,拉着徐母走得飞快。
顾夫人看着满地狼藉,重重叹了口气。
顾平澜缓了神色道:“娘,没事的,待会儿我就收拾了。我给大哥打电话,让他来接您。”
顾夫人道:“不用,我跟瑶瑶叫车。你……你好好想想,离婚不是小事,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免得以后后悔。”
顾平澜默默点了点头,送了顾夫人出门,再回来,见徐萍已从卧室出来,头发散乱着,正蹲在客厅地上捡碎瓷片。
顾平澜微愣,上前拉起她,“你身体没恢复,进屋歇着吧,我叫人收拾。”
徐萍仰头,适才在卧室已经哭过一阵,两眼肿的跟桃子一般,怯生生地说:“我不离婚。”
顾平澜别过头,淡淡道:“你回屋吧,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他性格外向,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好似没有忧愁般,而此刻,那张俊朗的脸上却仿似蒙着一层乌云,阴沉沉的。
徐萍莫名有点怕,磨蹭着回了房间。
一连许多天,顾平澜白天在外面忙,夜里则在旁边小卧室歇息,再没有进过主卧。
小孩子见风长,顾晴两个月的时候已经长到十四斤,脾气也见长。
有人逗她,她会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咯”地笑,要是身边不见人陪,则瘪着嘴,哇哇大哭。
顾平澜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女儿,陪她说话,给她换尿布,帮她洗澡。
正午,顾平澜把躺椅挪到窗边,他拿本书看,顾晴躺在他身侧呼呼睡得香。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进来,仿佛给两人镀了层金光。
徐萍远远地看着,羡慕不已,却不敢上前。
这段日子,她过得很清静。
饭食都按照她的口味做,半点不曾懈怠;家里杂事诸如擦桌子扫地,全不用她动手,就连她喝口水,也自有人颠颠去倒。
一切跟往常并无差别,只除了顾平澜。
顾平澜并非不理她,她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肯回答。却不再是先前的欢声笑语低声细语,而是淡淡的,疏离又冷漠,仿似对待陌生人一般。
他的温柔体贴都给了女儿,半点不曾留给她。
转眼就到了年根。
腊月二十九一早,顾平澜开口问她,“我要带晴儿回老宅过年,你去不去?”
徐萍连忙收拾了几件衣裳带着。
她当然要去,她不想一个人留在公馆。
顾平澜打量她几眼,没有作声。
出门时对徐萍不管不问,却主动替奶娘提箱子,又帮她开车门,还叮嘱奶娘关紧车窗,免得进了风。
徐萍难受得要命,往常这都是她拥有的关怀,现在却变成了奶娘。
不就是因为奶娘抱着顾晴吗?
一路沉默着到了顾家宅院,门房打开大铁门,让汽车直开进去。
徐萍下车,正看到杨佩瑶在挂红灯笼。
廊檐高,她够不到,便踩了把椅子,挂好了,不往下跳,而是张手等着。
等顾息澜走近,一下子扑在他怀里。
顾息澜趁势亲吻在她额头。
徐萍看着扎心,侧开头不去看。顾平澜却直着迎上去招呼,“哥,嫂子。”
顾息澜神情坦然地松开揽在杨佩瑶腰间的手,淡淡道:“回来了。”
杨佩瑶则伸手接过奶娘怀里的顾晴,“让伯娘抱抱,晴儿长大没有。”
顾晴还不到认人的时候,谁抱都可以。
杨佩瑶掂了掂,笑问:“跟暖宝分量差不多,晴儿多重?有二十斤吧?”
徐萍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顾平澜回答道:“没有,差不多十八斤,头两个月长得快,这个月没怎么长,反而掉了一斤。”
杨佩瑶忙问:“怎么回事?”
顾平澜道:“奶娘感冒了几天,没喂奶,索性就断了,最近喝羊奶喂米粥,还没完全适应。”
徐萍又是一惊。
她不知道奶娘病了,倒是知道家里有羊奶,她嫌弃有股膻味不肯喝,还以为是顾平澜喝了呢。
却原来是给顾晴准备的。
徐萍不由看向杨佩瑶怀里的女儿。
穿大红色棉袄,戴红色棉帽,衬着一张小脸粉嫩嫩的,眼睛像了她,是丹凤眼,眸子乌漆漆的不沾尘埃,鼻梁则像顾平澜,高且挺直。
因被杨佩瑶逗着,顾晴欢喜得“咯咯”笑,露出两颗小白牙,非常可爱。
这是她的女儿,可她从来没有抱过。
徐萍一时说不出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有自责也有愧疚。
这时顾夫人迎出来笑道:“都站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别冻着孩子……晴儿长大了,真秀气。”
杨佩瑶把顾晴递给她,“娘试试,长得可结实呢。”
顾夫人笑道:“还真是,挺沉手,以后也得让暖宝多吃点儿。”
顾平澜怕顾夫人抱着吃力,忙伸手接到自己怀里。
顾夫人道:“你们屋里已经点了火盆,就是床单没来得及换,柜子里都有,你们自己铺上。”
顾平澜应声好,一手抱着顾晴,一手提着皮箱走进西跨院。
徐萍紧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点着两个火盆,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