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千丝
毕竟,他早在三十五年前,已深得雁族女王宠信,身兼情郎兼亲军侍卫首领。
现今在大宣,旁敲侧击打听他的人越来越多,有求指导武艺的,有闻名来比试的,更有人前来说亲。
随着切磋武艺和追求者愈发增多,姚廷玉开始变得冷面寡言、脾气怪戾、不近人情、力求低调。
他长年累月独来独往,早造就了乖张冷淡个性,而今正好变本加厉。
众多求教的少年郎当中,部分过于功利,部分骨子里瞧不起他,部分实在扶不上壁。
独独蓝家的蓝豫立、蓝曦芸兄妹,疏爽仗义,性子豪迈,令姚廷玉印象深刻。
几番接触后,三人越来越相熟。
姚廷玉私下传授了不少走江湖的防身技巧,还给蓝豫立做了一把便携的小型连弩,且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四处招摇。
蓝豫立也确实乖巧听话,小心珍藏,不断进行改良。
姚廷玉此前辗转于多地,极少与人深交,此番见京城人杰地灵,繁华热闹,心生向往,越发产生久居之念。
他与蓝家兄妹交好的消息迅速传入夏纤络耳中,诱发她的强烈不满。
她深觉堂堂郡主的百般迁就、千般示好,在姚廷玉眼中无分毫用处,更甚者,不及这对兄妹的万分之一。
夏纤络报复姚廷玉的法子尤为特异——她提拔他为统领,转头则勾引蓝家兄妹。
她谎称“姚统领的好朋友自然是本郡主的好朋友”,硬是拉二人登门作客,在他们面前说尽挑逗之言,还请来衣不蔽体的舞姬和猛男,对二人作近距离表演……闹得仍是大孩子的蓝家兄妹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其后,夏纤络为了刺激姚廷玉,故意在他面前作出各种荒诞孟浪之举。
如在与之独处时,故意穿得透薄松垮,曲线毕现,口出撩人话语,或借机拉他的手、摸他的脸。
遭他严肃拒绝后,她怒而招来男男女女,阁中欢好,却命他在外守卫,彻夜倾听靡靡之音。
但姚廷玉始终不为所动,仍坚守他的本份。
久而久之,衔云郡主荒唐**的名声远播。
她固然并没有为前夫守身如玉,府中豢养的俊男美女确有一部分在她酒后颓靡时起到安抚作用,但她真正的所作所为,远不如外界传言那般可怖不堪。
姚廷玉将她的种种幼稚无聊行径看在眼里,只当她小妹妹般纵容,既不揭穿她,也不接纳她。
仅在她喝多了不受控制时,出面遣散一伙乱七八糟的人,或直接把她从烂醉如泥的人堆里抱走。
有一回,姚廷玉如扛麻袋般将夏纤络扛回寝居,被她边耍酒疯边骂了一路。
府中人无不猜出郡主的小心思,人人装聋作瞎,僵立原地。
“姚廷玉你这个混蛋!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点?”
“你当本郡主是什么!是大米?是沙袋子?会不会抱人?”
“你!你信不信……我、我咬死你!”
她在他的盔甲上乱抓乱捶,反倒把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扎破了。
“呜呜呜……”
一向要强的她,委屈地哭出声来。
姚廷玉闷声道:“郡主喝醉了,属下作为您的护卫统领,首要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他快步将她送至房门口,才将她交还给贴身侍婢。
侍婢们正欲搀扶她回房,她却抬起纤纤玉指,娇娇泣道:“粗野的家伙……害我流血了。”
姚廷玉未曾留意这一点,难免不安:“属下一时不慎,请郡主责罚。”
夏纤络指尖触摸他的薄唇:“亲一口,我便饶了你。”
“属下……”
他刚要推辞,她的指腹已伺机从他的两瓣唇中探入。
温热腥味萦绕于他的唇齿。
他对上她迷醉眼眸,轻轻舐去她指上鲜血。
心无端炽烈。
“真乖!”得逞的夏纤络趁机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心满意足回屋。
姚廷玉呆立风中,分辨不清口腔内残留的,究竟是苦是甜。
你推我让的主谦仆恭中,二人关系扑簌迷离。
后来,“探花狼”现身京城,惹来雁族细作,姚廷玉出手灭掉,当即催促夏纤络的江南游,以避祸事。
不料,游山玩水半年,刚回京,他便遇上了“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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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廷玉在看到阮时意的第一眼,竟没率先注意她的倾城容色,而被她展现的高华气度所感染折服。
如画卷中步出的温柔仙娥,但无丝毫疏离冷漠,有种淡淡的慈祥感。
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介乎于少女与老妪之间。
那一瞬间,姚廷玉从她清澄内敛的眼眸中捕捉到了极其熟悉的意味。
——太熟悉了!像极了他,具有年轻外表和沧桑世故之心!
他仿佛感觉手中的银盔发烫,让他猛地一颤。
那一整夜,他不住观察阮时意,乃至一反常态,对她报以招惹式的微笑。
他深知自己容貌数十年不变,且精通男女之事,意味深长的笑意往往能让少女怦然心跳、羞涩回避。
但“阮姑娘”淡定应付,那份沉稳并非源自已有心上人的笃定,也非由于麻木或迟钝所致,单纯是看透他勾惹的伎俩。
此外,他从同来的徐晟与其交流中,捕获差了辈分的尊崇,更印证了他的怀疑。
于是姚廷玉两次在澜园和郡主别院进行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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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阮姑娘”体温暖和,倒无服食冰莲的后遗症,令他百思不解。
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
没想到,夏纤络觉察他对才貌双全的“阮姑娘”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浓厚兴致,故技重施,千方百计拉拢她成为“好朋友”。
姚廷玉料知,夏纤络一是为《万山晴岚图》,二是让他“吃醋”,三来……她对阮姑娘确有点兴趣。
他已习惯她胡来,视若无睹,我行我素。
直到名声显赫的“徐待诏”也被请到郡主府。
姚廷玉明知徐阮二人为一对,但夏纤络酷爱才华横溢的俊美男子,乃人所共知之事。
别人也许成不了气候,但徐待诏天赋异禀,技法画风宛若夏纤络崇拜的探微先生……
姚廷玉突然感受到时隐时现的失落和担忧。
哪怕反复告诫自己,绝不可重蹈覆辙、以色侍人,更不该陷入情和爱之中,但夏纤络仍以她诡异的行事方式,在他心中不知不觉占据了一席之地。
终于,他笑着告诉她,对“阮姑娘”无非分之念。
夏纤络借微薄酒意,对他做出初遇那夜的大胆举动,凤眸迷朦,执其手捂己心,拉扯他衣带,印上他的唇,并宣称——要他……贴身保护。
如神差鬼遣,姚廷玉破天荒没避开,任由她踮起脚尖、仰起娇颜,把甜果酒抹至他唇上。
明明是头一回,却像已发生过无数次。
她纤手下探“拔剑”,动作粗野且挑衅,令他再也无法忍受,当场遵照她的命令,摒除阻碍,用他的宝剑,尽全力保护他。
身经百战的两人毫无保留,冲锋陷阵,仿如世上再无比对方更狂烈更合拍之人。
他摒除思想顾虑、世俗桎梏,无所禁忌地恣意而为,将她融为自身骨血。
害她秋波不凝,朱唇难闭,娇颜融融,春风入髓,长夜露滴,恹悒求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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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姚廷玉日复一日展露他的占有欲。
往昔的他爱理不理,得到后,却不容许夏纤络再和旁人亲近,连多看两眼也会遭到“惩罚”。
夏纤络食髓知味,甘之如饴,暗喜他的在乎,尝试过当他之面,夸一少年好看。
结果是,回府当夜就被他绑了起来,恰如他们相逢那晚。
只不过,他没盘膝坐于门边,更没把铜钱穿成串儿,而是极尽所能。
往后数日,堂堂衔云郡主,走路姿态略怪诞,且明显有点儿腿抖。
当然,夏纤络偶尔逞能霸道,姚廷玉也会适当配合她。
白天,他们是护卫和郡主,夜间则是相互迷恋、相互索取、相互许予的伴侣。
但有些事,夏纤络永远不会知道。
在每一场至死方休的纠缠倒腾后,她倦极靠在他臂弯内睡得深沉,沾染湿气的发丝黏在脸颊,是他用微凉指尖轻柔拨开。
来之不易的神魂合一,让他如置身幻境。
他不确定,在她张扬的人生中,他会否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记。
厌倦了人间薄凉、腥风血雨,他想要的是安稳与爱意,纵使包含了痛灼苦恼。
和她共度的短短数月,胜过跌宕起伏的数十个寒来暑往。
他一心祈求,不计较名份,能守得一时得一时,遗憾幸福如梦,美满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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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二十三年夏,姚廷玉惊觉郡主府外多了两名鬼鬼祟祟窥探的雁族人,当即选择消失。
他无从判断,是谁出卖了他。
重新怀疑“阮姑娘”,及徐家人饲养的探花狼,姚廷玉为此潜入徐府。
探查那对璧人竟是徐探微夫妇,他为结盟友,道出了冰莲的来龙去脉,并寻求帮助。
计划本来无懈可击,如若他没折返回郡主府,兴许扈云樨再多疑虑,亦无迹可寻。
姚廷玉是在惨遭折磨、仅余半口气时,才隐约听见扈云樨狂怒时的嘶吼——给齐王传信,掘地三尺,也务必把人给挖出来!
他方知,此果乃齐王泄密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