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第15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穿越重生

  卫绾比齐王殿下还小两岁,又是女儿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能救下身量已在抽条的齐王殿下。

  薛夫人便在一旁打边鼓,道卫绾是卫家主母领入宫门的,多亏了她识得水性。当时陛下便已对她另眼相看。

  卫绾在梦中撞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沉默寡言地立在一隅,在薛夫人夸着她,徐夫人痛哭时,安静地旁观着,梦中的面容已经太过模糊了,只依稀觉得那应当是太子。在薛夫人嘱咐人带她去更衣换裳时,他的目光抬起来,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温和得让卫绾想不出太子殿下用那目光看她时,会是何种模样。

  醒来时,天已大亮,卫绾与常百草登车,遥遥朝洛阳驶去。

  沿途卫绾与夏殊则无话,便是偶尔目光撞上,她也不经意地瞥开,宛如无睹。

  耽搁日久,从安定上路过了二十余日,车队才回归洛阳。

  在此之前,太子在安定纳一美姬,日夜宠爱,寻花问柳放肆之名,不知经由何人之口,在洛阳已传得沸沸扬扬。

  行至洛阳城外,齐王殿下亲自前来接应,他摩拳擦掌等了三哥回都城许久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夏殊则在马车之中已听见齐王那聒噪的声音,紧绷的脸色松弛了下来,他踩着车辕走下,齐王将他迎了出来。齐王殿下那本来兴奋得透着红的脸颊,在瞥见车中那着黑纱玄羽、娉娉婷婷的美人也探出头时,笑容瞬时僵住了。

  不知为何,齐王殿下心中喜欢卫绾,当初听她名字便觉得喜欢,得知她与三哥要成婚,更喜欢了,跟去河西,也是想成全二人,趁机促成好事,让三哥早些结束春梦无痕、孑然一身的生涯。

  这样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卫绾同三哥一样,都是让他备觉有亲切安全之感的人。

  关于那安定美姬的传闻,齐王心知三哥洁身自好,断然不会对秦楼女子另眼相看,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带那女子回来了,还同乘一车。

  但齐王垮下来的脸色,还没有太子微抿起唇快。

  齐王回过了头。

  卫绾从另一辆马车走了下来,符节令大人已在鞍前马后,大献殷勤了。

  齐王殿下看了心头更气,脸颊涨得鼓鼓的。

  王徵伸臂要搀扶卫绾下车,她只是沉默地看了眼表兄,并没接受他递来的好意,王徵面露不解,用略感委屈的清雅口吻说道:“阿绾,自那日洛阳城外,表兄来迟一步,与你阴差阳错错过伊始,便再不得见你面。竹水亭那日,我从晌午等你至黄昏,你却始终未来。阿绾,是表兄惹你不快了么?你怪罪表兄去晚了一步是么?”

  他思来想去,觉着这个理由最能拿来解释卫绾的爽约。

  但这其中,他忽略了一个成事不足的常百草。常百草心虚地垂下了眸子,躲到卫绾背后去了。

  卫绾低声道:“表兄,那事错不在你,但如你所说,这其间有不少阴差阳错。我心中并不怪罪你。”

  她又道:“卫家来人接我了,表兄,改日阿绾也在竹水亭设宴,谢你营救之恩。”

  卫不疑走了过来,护着两人离去。

  王徵静伫于原地,双目一动不动盯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感到卫绾对他有一丝生疏。他摇了摇头,暗道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卫绾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车中已空,她诧异道:“殿下呢?”

  卫不疑清咳一声,“你眼中尽是王表兄,主公早走了。”

  卫绾道:“阿兄你还觉得,太子殿下能是良人么?”

  卫不疑被她问得滞住,不敢大放厥词了。

  “你若不喜,阿兄出面替你悔婚。”

  “可以么?”卫绾轻笑。

  “大兄能为二姐退婚,你阿兄为何不能为你悔婚。”

  卫绾笑靥如花:“啊,我信你。”

  卫不疑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唇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走入城门,卫绾察觉身后王徵并没有跟上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望向太子绝尘而去已行将入宫的身影,那心却又无法松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婚没有退成没有退成没有退成……

  哈哈哈哈,我已经施咒了,大家放心。

第18章

  太子命人安排千蕤暂住在东城清幽偏僻的宅院之中,自己轻装入了宫城。

  入宫之后,齐王沿途的埋怨戛然而止,只余一句,“父皇传话,让你到明阳宫一趟,只能你一人去。我便不去了。但三哥,你记着,别急着给那女人名分,父皇正在气头上。”

  夏殊则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随宫人入了明阳宫。

  明阳宫殿内高擎烛火,焕然宏伟的龙案之后,皇帝侧躺在虎皮靠上,薛夫人正温顺柔和地垂目替他揉捏右腿。

  得知那逆子进来,皇帝脸上柔情蜜意荡然无存,冷眼朝他瞟了过去,看了一眼,又冷笑道:“朕为你安排的婚事,你何处不满?即便你不满,也不该拿一个妓子羞辱卫家。”

  “陛下切莫动怒。”薛夫人替他揉摁胸口,温声道,“不是一直念着太子么,怎么才见了面又要剑拔弩张。”

  夏殊则垂目跪在除下,沉静得犹如一块水中礁石,风雨不侵。

  皇帝厌恶这嫡子,一见到他,便想到那个眉眼几乎照着刻出的皇后,那个高贵明艳、永远对他不假辞色的皇后,太子对他的漠视,与皇后如出一辙地令人厌憎。

  “那妓子被你安顿至何处?”

  夏殊则道:“已在城中歇脚。”

  “哼!”

  皇帝挥手将一应折子笔墨扫落,冷然起身,“好得很,你预备拿她怎么办?娶她?做你东宫太子妃?”

  他静静地仰起了头,道:“如陛下答应,也无不可。”

  这话气得皇帝险些背过身晕死在薛夫人怀中,他又道:“但她身份低微,不能入主东宫,臣愿将她安顿在洛阳,以为外室。”

  皇帝气得不轻,薛夫人起身,柔滑玉嫩的手掌贴着丈夫的胸口,缓慢地抚慰着,“陛下,可见太子也是有分寸之人,那妓子既是身份低微,太子当知她做不得太子妃,只是太子喜爱,养个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暗道,幸而皇后薨逝之后,他将六宫凤印交托给了薛夫人,有薛夫人在,他总是耳聪目明,万事心安。他抿起了唇,“尚未成婚,已有外室,成何体统?况朕让卫绾前去河西,正是为了促成这桩婚姻,太子竟在那卫家女儿眼皮底下,将一个妓子大摇大摆迎回了洛阳,这样卫邕的脸面如何摆?”

  夏殊则道:“陛下可收回成命,河西之行,臣厌倦卫女专断独行,骄纵失礼,正欲退婚。”

  那卫家几个女儿,皇帝也是有所耳闻,卫皎不论,卫绾与卫织坊间确有泼辣之名传出,不至于以讹传讹,总有源头。皇帝细想,天下的男人约莫都爱顺从的女人,他不喜卫绾是情理之中,但,如此便要退了婚事,他一番苦心经营岂不前功尽弃。

  “荒唐。”皇帝道,“外室可纳,但必须在你成婚之后,即便不娶卫女,也自有别人,如无正妻,便纳一外室,空惹人耻笑!”

  “下去。”

  皇帝见太子归来得风尘仆仆,又被他几句话顶撞得龙心大怒,愈发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夏殊则于是起身告了退,神色淡漠地折身离去。

  皇帝仰靠回虎皮椅,薛夫人再度矮身下来替他抚着胸脯,软语温柔:“陛下莫动气,这天底下好女儿多得是,总有合太子心意的。”

  皇帝骤然睁开双目,心中有什么猛然弹动,“卫家二女,卫皎是么?是你亲姊之女,已和离在家,如今还未婚配。”

  “陛下?”薛夫人惊愕于皇帝想法,“阿皎是已嫁之身,如何能配太子?”

  皇帝蹙起了眉,道:“朕倒是不知怎么的有种印象,太子曾偷取卫皎信物,被宫人撞见……”

  薛夫人疑惑,宫中之事她了如指掌,太子身侧她也安插有人,几时发生过这桩事?她内心疑窦丛生,脸上波澜不兴地说道:“是么,许是陛下记错了?”

  皇帝也没怀疑,暗想着,许是记错了。

  但言者无心,薛夫人却将这话记在了心底,回宫后,立亲笔写了信,着人出宫送至卫府。

  卫府正是风雨如晦,卫绾一回来,便受了薛淑慎与卫织不少挖苦,她懒得与这些人计较,装作落魄地回了西院,反倒让卫邕出面遏止了两人的落井下石。

  正逢此时,宫中薛夫人一纸密信传入薛淑慎手中,她拆开信,得知今日太子闹出这事,扬言不喜卫绾,陛下心思已有松动,似考虑到了卫皎,薛淑慎大喜过望,手压着信纸抵在胸脯,狠狠地畅快地几个起伏。

  卫邕与卫织俱问信上说了甚么,但薛淑慎精明了,不肯再说,以免中途又有了变故,只是心中无边窃喜。薛夫人既肯寄信前来,便是意在说明,她并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妇。难怪卫绾今日狼狈回府,太子也没让人过问一句。

  陛下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再有薛夫人的枕头风劝谏,事已成了七八分了。她心想。

  *

  卫绾回了寝屋,沐浴净身,仰头便倒在了软褥之中。

  倒下之后,这股钝钝的头痛感,才渐渐消弭去。

  她嫁不成太子,不知多少人看笑话,首当其冲的便是薛氏和卫织。卫绾最不喜受她们的冷嘲热讽,故不愿听,自己先回来了。

  常百草也累了,卫绾让她下去歇息,迷迷糊糊间,不知怎的月娘点燃了烛火,在半昏的月夜里,屋子里燃起了火光,她的眼皮被刺了刺,睁开双眼,只见月娘手掌护着烛火幽然而至,恍如无声。

  月娘从前是跟着她母亲周氏的人,卫绾心里极是敬重,便拥被起身,撑着倦意说道:“月娘,您来是有事么?”

  月娘坐在床头,放了灯盏,从怀中摸出了一条绣帕,道:“姑娘不在洛阳时,我自作主张,绣了这么一幅鸳鸯图,原来夫人便说我绣得好看。如今姑娘待嫁,我便又绣了一幅,贺姑娘新婚之喜,虽是拿得早了些,但早晚也是要给的。”

  卫绾朦朦胧胧的意识,被月娘一语惊醒,她皱起了眉,“月娘不知道么,太子不愿娶我,已想着让陛下退婚了,他今日挽着那美人的手,在洛阳极近招摇,你不知道么。”

  今日月娘一直在府苑之中,的确没听过,只是下人私语窃窃,她还以为是主母那边又不喜卫绾高嫁,在背后搬弄是非。她“啊呀”一声,手中绢子飘落在榻。

  卫绾原本便心思乱,见月娘如此失望,更心乱了。

  一旦嫁不得太子,她要多受东院多少讥笑和挖苦,连带着她身边之人,也脸面无光。何况太子既不娶她,卫不疑留在他身边,恐怕也要多受到刁难和排挤,毕竟当初他是顶了那年高德劭的太子的心腹老将的官职。

  名声保不保得住已然不重要了,卫绾并不在意虚名,可以说,倘若不是太子将话说得那般决绝,卫绾是不想退婚的,至少得知太子意欲自污时她便不想了。

  甚至,她荒唐地在那之前,竟觉着太子殿下对她是有好感的,她还将上一世的横死试图全推在车骑将军高胪身上……果然人心不足罢了。

  月娘走后,卫绾再度躺了下来。难以入睡。

  她想的全是河西之行,一路上太子救她于危难,身上负伤隐忍不说,尤其,是他受伤之后靠在树上,仰目凝视满树浓叶的孱弱面容,那眼神是落寞的,有种令卫绾不能忽视感同身受的孤独。

  他们都是有上一世记忆的人,正因如此,当身边人都在埋头走着自己的老路,自己还不能直言警醒,无力抵抗宿命时,那种孤独,非经历者不能体会。

  *

  卫绾起了早,照约定约王徵在竹水亭设宴一会。

  竹水亭便在卫府周边,有薛淑慎的人远远盯着,薛淑慎料得如今卫绾婚事未退,也不敢同王徵越矩,卫绾毕竟不是蠢人,东院的人便只在暗处远远地监视,不敢凑近。

  卫绾取了三杯酒,对王徵道谢,“表兄多年照拂之恩,阿绾不胜感激。”

  卫绾与他碰了杯盏,一饮而尽。

  三杯水酒入腹,卫绾已不胜酒力,脸颊微微吐出薄红,添了几缕艳色,水眸又深邃又迷醉,宛如迷雾之中的芙蓉娇花,令人忍不住要拨雾而探。

  王徵仔细观摩她神色,颇含讶然地问道:“阿绾,你要与表兄划清界限了么?”

  卫绾失笑:“何出此言?”

  面前如霁月清风的男子蹙起了眉宇,“从你自河西归来,对我……宛如不假辞色,是因要嫁给太子了么,觉着应当避嫌,或是太子殿下不允许你与旁的男人在私下会面?”

  卫绾单手支颐,轻笑道:“表兄言岔了,你我怎会是私下会面,数十双眼睛盯着呢。”

  王徵皱眉又道:“你是真要嫁给太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