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赵清漪见那个孩子为人机灵,口齿清晰,另一个不擅口舌,但是方才见他和侍卫拉扯也是机灵之人,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个口齿清晰的孩子说:“我叫张狗蛋。”
那个女孩道:“我叫王春儿。”
另一个男孩道:“我叫李根儿……”
赵清漪不禁扑哧一声笑,狗蛋这名儿甚是亲切。
“你们要跟着我,你们可怕吃苦?我的规矩也是极多的。”
春儿道:“恩公是好人。”
赵清漪道:“你们做不好事,不守规矩,我也会打人骂人的。”
狗蛋说:“那我做好事,守规矩,恩公还会打人吗?”
“那……也不一定。”
……
赵清漪收了三个小跟班,带着去拜见郭延锦,郭延锦一看说:“怎么想到收了他们,我们也不缺人侍候。”
赵清漪笑道:“你不缺人,我缺人。”
郭延锦说:“周桢他们还不够你用?”
“这怎么一样?周桢他们是你的人,身有品级,如何能任意差使?”
“几个孩子能做什么?”
狗蛋不知郭延锦的身份,此时见他神态平和,大着胆子说:“我很能干的!我会放牛、种地、打柴、烧火。”
赵清漪满意地笑了笑,说:“跟了我,我得给你们起个大名儿。张狗蛋,呃……”
赵清漪不禁想起“二蛋哥哥”原无极,于是说:“你就叫张无忌。”
看看春儿问道:“你叫春儿,可是生在春天?”
春儿说:“我生在四月二十七日生的。”
赵清漪笑道:“那就叫挽春,王挽春。”
根儿问道:“恩公,我叫什么?”
赵清漪一展折扇,想着姓张的叫张无忌了,姓李怎么也不能太弱。
“你就叫李寻欢。”
郭延锦说:“你这是起得什么轻浮浪荡名字?”
赵清漪笑道:“人不浪荡就好。”
几个孩子又叩谢恩公赐名,赵清漪却道:“也不要叫我恩公了,你们跟我做个徒弟。入我门来,虚得听我的话,若是敢欺师灭祖,那我可就要清理门户了。”
三个孩子忙磕头发誓一辈子听师父的话。郭延锦看看这三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心想他们际遇倒是好,能当她的徒弟。
郭延锦心思一转:她多了徒弟就多了牵念,将来她就算要弃他而走,他也多条线索找着她,于是对此也就高兴地接受了。
赵清漪多了三个徒弟,他们和曹敬坐了一车,一路北上去晋中平原。
此时春季的反常天气已过,连日天晴,但是流落的灾民乃然不少,此时对农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赶上夏季的播种,水利渠道的兴修。
不日抵达了太原,本朝还没有巡抚、总督之类的封疆大吏,河东布政使、太原军节度使以下的文武官员到太原城外迎驾。
第454章 入手
郭延锦、中舍李昭与地方官员们应酬时赵清漪并没有过多参与。
他是太子而不是普通皇子,尽管河东布政使是信王的人,但是明面上还是不敢轻易得罪郭延锦。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信王若是成功,他是能得到更大的荣宠,但是太子此时还没有见颓势。
郭延锦正在前方忙时,赵清漪带着她的班底也在偷偷的忙起来,周桢回了郭延锦身边听用,倒是曹敬现在还隐着真实身份跟了她。
在太原附近乡间行走查访,因为曹敬、三个小徒弟也是河东人,口音相近,倒也方便不少。
郭延锦也是一边责令前方官员安排难民返乡赶着耕种,一边与地方官员和光同尘,便是有那哭穷的,也是可以暂时让一步。
五日后,赵清漪、曹敬才低调回到太子行辕与他参谋。
赵清漪让曹敬将东西上交给郭延锦,郭延锦看着几张纸上写着“纳粮执照”、“河东道太原府清徐县李家村李三郎完纳永盛十九年钱粮”“正项钱五贯永盛十九年九月八日”。
这“纳粮执照”上还盖着县府大印以及县主薄孙云、村经手的乡贤李贵的落款。
郭延锦又看向另外几张“纳粮执照”,有永盛十九年的,也有永盛十八年和永盛二十年的,他不禁气得拍桌子,骂道:“岂有此理!他们好大的胆子!”
赵清漪喝了口茶,淡淡道:“殿下,小心手疼……”
曹敬不禁佩服赵公子对殿下的态度,似乎他怎么做殿下都对他信重,有时甚至是哄着他似的。
郭延锦站起身来,负手度步,看看赵清漪说:“你一连几天不见人,就是忙这些?”
赵清漪说:“不然呢?这对你有用?”
郭延锦又入座,狠狠地说:“白纸黑字,他们岂能不认!”
赵清漪悠悠道:“太原乃前唐龙兴之地,史称龙城,便是世宗皇帝亲征太原,也历经他们的反抗,灭了北汉后,火烧太原城,夷为废墟,后来河东太原一带素来难管,西边吕梁山匪祸连年。高宗皇帝和当今圣上才多行怀柔之法,太原才重新兴盛起来,这宽仁了,下头的官员胆子就大了,百姓也未见好了。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注:历史上北宋灭北汉,宋太宗亲征,是遭到太原人民的强烈反抗,此处架空,不要考据。)
郭延锦道:“你就不能说点实在的吗?”
赵清漪呵呵一笑,郭延锦不理她,看看曹敬,问道:“曹卿,你来说。”
曹敬道:“殿下,依赵公子与微臣之见,这白纸黑字的纳粮执照也是一个打开当下局面的钥匙。”
郭延锦喝了口茶:“继续说。”
曹敬道:“比如这清徐县,三年前圣上也免了清徐县的皇粮,县令再征,也犯欺君之罪,便可将县令革职关押审理。”
郭延锦点了点头,说:“这是要打草惊蛇?”
曹敬说:“不打草惊蛇,蛇如何会出来?底下官员给了殿下假账,殿下难查。但这回下头有人揭发他们抗旨私征皇粮,这可是抄家的死罪。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也会供出一些事和一些人来,还可追回贪污的银钱。”
郭延锦微微蹙眉,说:“只怕这是个狼窝呀!”
郭延锦轻装简从而来,总共也就带了几十个人,现在想起来,为了防止铺张,他这样行事实在是托大了。
赵清漪说:“殿下,依我看,审理私纳皇粮一案可以交给曹敬来办,咱们虽然身处狼窝,但是底下的官员要结成一心犯上大逆也不容易。你若不放心太原军节度使,请人去调军来坐镇。”
太原军节度使袭了两代了,是比布政使刘济棠还要大的地头蛇。
郭延锦却说:“你早有打算,当初在平阳府怎么不说,现在时间如此紧迫。”
赵清漪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有把握能找到想要的证据和可用之人?”
郭延锦放下茶碗,说:“太原军节度使王继仁原是先帝时的人,出身将门,还是名老将,太原军也是精锐。难不成要从燕云一带调兵不成……”
赵清漪说:“燕云一带乃边防要地,不能轻易调动。”
“难道调京西路的禁军过来?”
“京西路远了一点,平阳府建雄军还是可以一用的。”大军远征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当然是调近处的部队省钱。
“建雄军?不也是信王的人?他们也未必干净。”
赵清漪说:“无论是谁的人,调军过来,他们尚不知是为了何事。建雄军来了太原,樊莫也不能和太原军节度使通个气,两支大军相对,互相有所猜忌,正可平衡。真有哪一方行大逆之事,殿下登高一呼讨逆,也是另一方大军的男儿建功之时。”
郭延锦凤目精光一闪,说:“这可是兵行险招。”这女子当真是算尽最后一点人心,如果一方独大,全体将士气势就盛了,他就架空了,处境危险,而有人制衡就不一样了。建雄军节度使樊莫不是他的人,但是也不是太原军节度使的下属。
赵清漪说:“殿下不敢?”
郭延锦想想平民子弟都说富贵险中求,但凡办大事的,哪有不冒险的。
当下他写了两道手谕,招了两个侍卫过来,让他们返回平阳找刘浩文,然后调建雄军急来太原。
两日后,郭延锦由曹敬、李昭相陪着在太原城外难民中视查,河东道节度使刘济棠也随侍在侧。
突然,在路上有一群乡民涌上来喊着冤,随行官员大惊想要驱离,但被郭延锦阻止,并招了喊冤的人上来问话。
一对父子衣衫虽破,却洗得很干净,拿起状纸喊:“太子千岁,草民等有天大的冤情,请太子殿下做主!”
河东道节度使刘济棠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冤,但是在这个时候喊冤,他到底心虚,说:“你们既有冤屈自有地方官做主,何须来惊扰太子殿下銮驾?分明就是刁民!”
郭延锦道:“刘卿,你这是干什么?孤是来体查民情的,他们既然有冤,孤见了何妨听听?”
刘济棠不禁恨下头的衙役做事不利索,他们今天出来视查,下头的人怎么不清场,混进这样的人来。
那老农哭道:“殿下,各位大人,草民不是不找县老爷做主,草民要状告的正是我清徐县的县老爷高元海!”
郭延锦做戏一惊,说:“你告他何罪?”
那老农大声道:“我李家村全体乡民状告清徐县令高元海欺君之罪!”
刘济棠说:“笑话!高元海小小县令,前几日才见到太子殿下金面,亦无缘面见圣上,如何欺君,尔等小民又如何得知县令有无欺君?”
那老农的儿子道:“这位大人,三年前八月亦有水患,圣上亲令清徐县免三年皇粮,但是这三年来高县令分文未免征了皇粮,不是抗旨欺君吗?”
刘济棠不禁吓了一跳,面色一白,这事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当真难做。
“放肆!尔等小民信口雌黄!”
郭延锦却说:“孤确实记得是三年前河东许多几个州县免了三年皇粮,其中就包括清徐县。尔等说高县令三年来分文未免征了皇粮,可有证据?”
几个乡民一人捧着一张纳税执照说:“我们有纳税执照,上面有县府大印和经手人的落款!”
刘济棠这时冷静下来,看看郭延锦这样的态度,忽然猜到这些乡民会来以民告官不会这么简单。
他这几天还以为太子走个过场,就在这样和光同尘中欢送走了,听说他在临汾时就什么都没有干。
高元海要是被拿下,他可是知道不少事的,只怕麻烦了。
侍卫接了纳粮执照,郭延锦一见不禁大怒:“好一个高县令!竟敢背着朝廷鱼肉乡里,岂有此理!来人,去将高元海拿来,孤要亲自听审!”
刘济棠额间冒着冷汗,郭延锦又说:“刘大人。”
“殿下折刹微臣了。”
郭延锦说:“这是在河乐境内,他们中若有一个被杀人灭口,孤拿你问罪。”
刘济棠不禁跪了下来,说:“殿下,微臣……”
……
曹敬奉了郭延锦之命领着十个侍卫和一百太原府衙役前往清徐县拿人,查抄县府账册证据。
次日下午,就拿了县令高元海和县主薄前来太原,就在太原府衙,郭延锦任命曹敬临时的按察使主审此案,而河东道按察使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