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芸香道:“大小姐,你是指你的哪个娘呀?是我们夫人呢,还是那个不认你的世子妃娘娘?”
第46章
沈晓云知道亲生母亲翻身再嫁,原不相信,直到大婚那天,她从门口看到一切,那样的繁荣盛况,让她久不能平静,艳羡无比。她想攀上赵家,但是赵家对她的态度很冷淡,而这事也被王薇知道,她近来在王薇跟前也渐失宠。
芷香也道:“昨天,你又偷偷去赵家敲门了,你说夫人知道会如何?”
若是可以,沈晓云当然是想要自己的亲娘,可是亲娘已经不要她,宁把碧草那贱丫头当女儿。如果这边王薇也不要她,她真无立身之地了。
一个原本王薇的二等丫鬟,名唤兰香上前说:“大小姐,你做错事了,应该向孙姐姐道歉,不然我们是不怕请夫人做主的。”
沈晓云气急,扭头就跑,十几个小妾不禁鄙视一眼。她们当初虽然是和王薇多少有关系,但对于沈晓云的品德还是十分鄙视的。
沈晓云又跑到沈归云那,沈归云忙将一小叠核桃酥藏了起来,这是沈张氏给他的,虽然沈张氏也疼那些弟弟,到底沈归云跟她最久,长得又最像沈俊。
沈晓云却是狗鼻子闻到了香味。
“弟弟,你藏了什么,快拿出来给姐姐尝尝。”
“没有。”
沈晓云说:“那也行,以后我得了什么,你也休想得到。哪一天我见着了王府里当世子妃娘娘的娘也不帮你说话。”
沈归云现在九岁,人却有小心思,为了利益他只好拿了出来。
沈晓云一看,更是悲从中来,这府中人人有人疼,只有她没有。沈张氏从前就把弟弟当宝贝,现在对他也不差,可她的待遇就差多了。
沈归云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点心,却也忙抓了几个来塞嘴里,不然可就没得吃了。
吃完点心,沈归云又问:“你又要去找娘吗?”
沈晓云道:“听说大哥和碧草那丫头都在王府里当主子了,我们才是娘的亲生儿女呀!就连赵家那两个表兄过得都是少爷日子。”
沈归云艳羡无比,说:“可娘不要我们。”
沈晓云说:“不能说她不要就不要,我们是她生的,她尊贵富贵,哪有让我们吃苦的道理?”
“姐姐,你想怎么做?”
“我打听到了王府在哪里了,我明日要去王府找娘,你要不要去?”沈晓云知道,她若一个人去,被王薇发现,她更无立足之地。但若有沈归云,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沈张氏还是他的靠山,那么沈归云能回来,她没道理不能回来。
“要!”
沈家也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两个孩子原就是农家子,不会怕出门。他们这就出了门,依着沈晓云的打听路线寻去英亲王府。
那离家也好远的距离,好在两个孩子有些小聪明,到下午总算寻到那条最为富贵之家府邸的街上。
赵清漪午睡醒来听到下人来报这个消息,忙理了理衣裳,赶去西花厅。
沈家的两个孩子早被这比当初的状元府还要好一百倍的王府闪花了眼睛,心生向往,便是在花厅等再久,他们也心甘情愿。
赵清漪一来,两个孩子就想扑上来叫娘,但她一双眼睛冷若冰霜,这才让他们止了步。
“娘,我好想你,我终于再见到你了。”沈晓云委屈地说,“娘,你原谅我吧,我不要王氏当我的娘。”
“娘,你是我们的亲娘呀!”
赵清漪让丫鬟们挡下他们,她现在可怀着孩子。
“我不是你们娘,王薇让你们来的?”
沈晓云说:“你生我养我,怎么不是我娘?”
赵清漪不禁冷笑:“现在知道我生你养你了?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不必多提。你们回沈家去吧。”
“娘!!”沈晓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沈归云也忙跟着跪下。赵清漪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生出这两个东西来的。
“娘,你原谅我们!我们是不得已呀!一边是爹,一边是娘,这让我们怎么办呢?”沈晓云磕着头说。
赵清漪说:“你这么滑头会没有办法?我没有什么好对你们说的,以后不要来了,我会吩咐下人不要让你们进来。”
沈晓云哭道:“娘,你不要不理我,我在沈家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将我当小姐。爹有那么多孩子,眼里只有王氏他们,府中的妾氏们联合起来对付我,而王氏只是利用我,不是真心疼爱我。我是你的女儿呀,你怎么宁愿对碧草好,也不要我?”
忽然,赵纯走了进来,给赵清漪行了礼,俯身轻声说:“娘,交给我吧,你去休息。”
赵清漪张了张嘴,赵纯又说:“爹回来了,在外面等你。”
果然徐昀已经在花厅外等她,他也是刚回来,听说此事就叫了赵纯过来。
因为妻子怀孕,徐昀现在是能在家里做的事一定不在外面多呆,也少去应酬,下午回府都比较早。
徐昀的意思还是将孩子带出沈家,就算不安置在王府,那也送去读书,总还有些希望。
赵清漪不禁讶异,徐昀说:“你知道你心中的顾虑和不甘心,但是他们还小,性子再不好,还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好。此事就由我和纯儿出面,总不会在沈家人面前吃了亏去。你也不用为他们操太多心,只好好给我安胎。”
赵清漪却说:“你何必淌这样的混水?”
“我是你丈夫,我能不管吗?对儿女也计较不了那么细,他们有一万个不是,你真忍心他们毫无生机,最后走上绝路?”
赵清漪也无言以对,她不禁想到了头一世的弟弟赵清河,在人生关键点上改一种可能,有的人是有希望的。幸运的是赵清河只要改变一个点,他就不一样了,而那两个孩子她给过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却选择了沈家。这一点让付出过所有的赵清漪心底是不满的。
……
沈俊赶到望鹤楼上,包厢门口守着两个身穿蓝绸衣的小厮,开门进去,正见窗边的桌上坐着一个年轻公子。身上穿着藕色绣了金边云纹的锦袍,看料子是内府专贡皇家所用,外还套着一件银色纱罩袍,一头乌发用金冠束于头顶。
但见他龙眉凤眼,模样极是俊美,一身清贵风流气度也与寻常书生不同。
沈俊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人,但不是头一回想这个人,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男子。
若是从前,沈俊对自己的相貌是极自信的,他就少有遇上比他长得还好看的才子。
但是这人模样未必比他从前差了,现在他没了头发,年纪也比他大,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他心中生出一种噬心的嫉妒。
不管怎么样,这人不还是捡他不要的粗妇,脑子有病。
“下官参见世子爷!”沈俊抱拳施礼。
徐昀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说:“平身吧。”
沈俊道:“不知世子爷叫下官来有何指教?”
徐昀淡淡道:“坐下吧。”
沈俊谢过入座,还做得如从前的才子一样讲究气度潇洒,徐昀目光闪烁,读书人的装他到是学了十成。
徐昀说:“昨天你家的两个孩子跑来找内人,虽然他们确是内人所生,却是原就跟了你的。”
沈俊说:“下官回府后一定严加看管。”
徐昀凉凉一笑:“说起来,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你说我是该感谢你呢还是敌对你?”
沈俊感到一种强烈的屈辱,他一生汲汲以求功名,十年寒窗,算计一切,还不如赵清漪那个贱妇嫁了个人吗?这世界何等的不公平?
至于他攀附王家,再娶了一个千金小姐的事,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本来他高中状元了,赵氏就配配不上他了。他就是双重标准的。
沈俊抱了抱拳:“世子见谅,下官与赵氏的恩怨却是从前的事了,下官当初也无法预料到赵氏能入世子爷的眼。”
徐昀目光一冷,说:“放肆!赵氏也是你能叫的?”
“世子爷恕罪,下官一时疏忽。”
徐昀把玩着手中折扇说:“沈俊,你有十几个孩子和姬妾,偏偏家境贫寒,你一个月能给孩子多少月钱?每日吃穿用度如何?”
“下官虽然贫寒,但也没有饿死孩子,不劳世子爷挂心。”沈俊心中却生出一丝得意,不管怎么样,有两个孩子在手上,也能让赵氏那贱人坐卧不宁了。
徐昀道:“本世子虽然不认你两个孩子,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原本只要你与他们断绝关系,本世子也可代为抚养,但是看来你是宁愿毁掉自己的孩子也是不同意了。”
沈俊冷笑道:“世子爷何出此言?虎毒不食子,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会尽力给他们最好的。世子爷确实不必强人所难。”
徐昀手中一动,扇子一挥打在他的脸上,扇子拍下他头上的巾幞,露出一个光滑的脑瓜,这让原只想打他一顿的徐昀都不禁目瞪口呆。
沈俊慌忙地摸了摸脑瓜,然后来不及与徐昀理论,捡起巾幞带上。
徐昀说:“沈状元原来有出家之心吗?”
沈俊竟不知如何回答,特别是对上他的戏谑目光后。
“世子爷不但以强权压人,还要动手打人不成?”
“你实在长了一张欠打的脸,怪不得我。”
沈俊怒道:“世子爷竟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世子妃与我有仇,你便要与我为难?”
徐昀又将沈俊的巾幞拍飞,讥笑道:“就你也配?”
沈俊再露光头,不禁也恼恨,道:“你若是为了她来为难我,大可不必,那个不贤疯妇,早与我恩断义绝!”
徐昀一把将人按倒,目露阴毒之色。
沈俊半边脸贴在桌上的点心盘子里,用力挣扎也挣不开,徐昀阴笑:“你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赵氏若想报复我,有种光明正大的来!”
“我不正是光明正大让你送上来挨打吗?”他将人摔到地上,上前踩了好几脚,这才扭头而去。
……
徐昀坐在马车中,看着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眼神没有平日的少年活泼模样。不仅仅是沈俊的问题,他对一切都忍耐得太久了。
他是因为她才重生的,她的神秘性和变数让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而她才华横溢,他也不容许这样的一个女人最终让徐晟得到,让徐晟一脉得那一线生机。他不怀疑,如果徐晟真的收她进后宫,她定能活下来。
她对自己有救命改命之恩,加上自己对她无限的好奇,他不忍杀她,只好娶她。
他以为未必动真情,却没有想到自己沦陷得这样快。前生身受重伤,最后是一个渔夫救了他回家,因为起初救治不好,大伤元气。
等他千辛万苦回京后,他的身体底子已毁,后来几年常缠绵病榻,最后病逝。但意识还在皇城中飘荡,英亲王也不会少了他的供奉,让他的意识未灭,直到英亲王府完全败落,他又未寻到黄泉之路。
他觉得自己要灰飞烟灭时,回到当年身受重伤时。一股真气让他醒来,看到一个村妇带着一个女孩。那村妇不是说有多美,但是有股说不出的灵秀之气,眼睛粲然生辉。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他当时是真的决定要报达她。她的才华、还有周皇后那种女人和妻子特别的敏感造成的敌意,让他生出娶她的想法。
前世他是没有野心的,但是因经历了在病榻缠绵不起和那无奈的十几年当鬼的生涯,他知道徐晟的结局,所以生出了野心。如果说英亲王有两副面庞,而他则青出于蓝了。
原本带着目的想娶她,之后他真的喜欢她,娶她是欢喜的。但是娶了之后却不是喜欢了,已然无法自拔。
从前可以忽视的事爬上他的心头,他又怎么能容许别的男人得到过他最爱的女人。纵然心中恨得要命,但他又怎么能在最爱的女人面前失了男人的风度?
回到府中,听说赵清漪和赵悦在翠微亭,他忙赶了过去,却见赵清漪正坐在软橔子上教着赵悦弹琴。
赵悦一见他来,忙起身行礼,徐昀笑着让她别多礼,下人拿来一个软橔子,他坐在她旁边。
“女孩儿是也该学些琴棋书画,倒是我疏忽了,便只想到纯儿要科考请了个先生,没有给悦儿请个女先生。”
赵清漪淡淡一笑,说:“花这个钱干什么,悦儿平日去听听纯儿的课,有空我也能教,总不会教她差了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