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陆煦奇道:“你今年要开动那艘西夷船吗?”
赵清漪说:“开着去北方或者去东瀛走走,让我们的水手都训练适应。不要有船了,开船的人不行,那就白搭了。再说,我们一直投钱,也要想想办法先回回本。”
霍天放笑道:“子净果然考虑得全面,有你这样的全才在,我就对公司很放心了。”
赵清漪道:“我做的是技术活,你们俩一方摆平官方,一方摆平绿林,咱们这叫铁三角,强强联合。”
忙完这些事,赵清漪就准备北上了,她母亲的去逝除服时间还有一个月就要到了,她担了原主这一世的一切因果,她之前不给母亲迁坟是因为实力不够,也不忙于一时。现在有钱有能力了,想去悄悄收了她的尸骨带去蓬莱安葬。
并且在清明前,她必须回到蓬莱祭祀,这时间也够赶的。
陆煦也打算跟着她北上,陆老太爷其实并不太赞同,但是陆家的二房父子觉得陆煦和赵清漪的人现在都离去,正是他们大有作为之时。
他们渗透进公司,将来的远大利益才不会被大房陆煦占去大头,于是面上还为陆煦说好话,陆老太爷就同意了。
第820章 水云庵
赵清漪这回北上京城没有走海路,而是过运河,速度要快一点。赵清漪留了赵氏兄妹、杨剑风带着几个蓬莱弟子留守在江南督办公司的事。
赵锦山家学渊源,年轻机灵,能带人向西夷学更多的技术。
杨剑风从前虽然有野心,但他其实是个老实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败于张云海之手,他年纪和资历在这里,还多年管理中原的几个田庄基层经验丰富,有他在公司,蓬莱派不至就不会被人挤出圈子。
赵锦绣等女弟子学了基本的财务管理,赵清漪定好基调,将财务上的工作下放给她们。
有这三个维度的控制,赵清漪就放心些了。
赵清漪这回离开江南,陆熙最是不舍,亲送她至码头。
还拉着她在旁边私话,说:“你何日能回来?”
赵清漪微笑道:“该是要大半年吧,公司这半年的计划,我都安排好了。你二叔二哥也都知道。”
陆熙说:“我不管那些。子净,当日咱们要是一起死了,到了地下,你会不会嫁给我为妻?”
赵清漪莞尔,说:“你这么想娶媳妇了?但是你们陆家儿郎,不出意外,都是游学几年、还参加过科考之后再成亲的吧。”
陆熙说:“等我游学和科考后,你也长大了,你也要成亲了。”
赵清漪听他老说成亲,如果他年纪大上几岁都要怀疑他是他了,她记得很清楚,系统说他来得要早几年的。因为凡人再聪明只有一世记忆,他担心太年轻了帮不上她。
“咱们是好兄弟,我没有想那么多。你好好读书吧,将来娶个门当户对、温婉美丽的妻子,那时我也有钱了,会给你送大礼的。”
“我明白了。”
在他忙着读书时,她已经是蓬莱掌门,生意合作都和他祖父、霍家老爷子平起平坐,两人力量相差太大了。陆熙没有比这时候更加期望力量的了,若他没有力量,她要嫁人也轮不到嫁给他。
……
京杭大运河从扬州到京城有1618公里,帆船航行速度每小时10—20公里,受风向影响较大。他们赶路时间一日行船10—11小时,终于在第11天下午赶到通州码头。
陆煦的父亲如今在户部担任侍郎,作为大晋有名的世家,三大富豪之一,几代有人在朝为官,陆家在京城当然有府邸。
赵清漪低调进京,只为带母亲的尸骨去蓬莱,陆家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先进京,再回蓬莱。
他们带的行礼也不少,翌日一早赵清漪留了两个弟子在通州客栈看行礼,自己和陆煦进京城去。
水云庵位于京城西郊,古代总有那种宅斗的失败内院女子会被送到庵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水云庵最初也是这个性质兴建起来的,但是后来性质就变了。
从生理学、心理学上看,年轻女子生命勃发,本也有情欲,存天理,灭人欲根本就不可能的。
于是这样的地方就出现了卫道士人不齿的事。
赵清漪却觉得是世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自己有配偶、孩子、家庭,别人就不能有。那些女子又不是自己想要出家的,不过是命运不得自主,因为沾了佛门就强要别人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但是因为有最开始有灭不了人欲的被迫出家的女子开了头,后来也引来社会上的一些不良男人来猎奇,也因此有部分根本就无心此事的尼姑也被拖入泥潭。
话说回来,原主的母亲姚梅香当年带着女儿,战战兢兢住在水云庵后的茅草屋里,能保清白也是不易。也可以看出何氏的险恶用心。
又过了一日,赵清漪和陆煦易容乔装,一早到了水云庵附近,真看到有几个男人出入。陆煦非要跟着她来办这件事,他也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内情,亲眼看到仍然觉得太过不堪。
陆煦蹙着眉,提议说:“我们给令慈敛了尸骨后不如报官吧,总不能让这样的地方长期败坏风气,污佛门清净之地。”
赵清漪呵呵,说:“你倒是当了一把所谓正义的少侠,你可知结果会如何?”
陆煦说:“从此清净了,不好吗?”
赵清漪目光冷冷看着他,陆煦从来没有感觉这样被人的目光看得通体凉透。
赵清漪道:“你要是报了官,那么一定是水云庵尼姑们的灾难,男人女人都恨她们,灭她们,将她们沉江或者焚烧。而那些男人呢,他们可不会死,他们可以演一出‘浪子回头人人夸’。你可想过,如果我母亲还活着,我也不会武功,我们什么也没有干过,因为我母亲的奴籍身份不能逃、也无处可去,那只能住这里。那时,我们能全身而退吗?谁会相信我们?我们也要被沉江和烧死,凭什么!?凭什么这世上人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要男尊女卑?你有种就去努力改变这个社会,让伦理、礼教、法律、思想不要双重标准,欺负这些连家都没有的可怜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这些尼姑做错什么了?如果她们是自愿的,每个人都有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不就是睡几个送上来的男人吗,食色性也,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们不是自愿的,她们就是受害者,受害者无罪。”
陆煦背后隐隐冒着冷汗,说:“是我思虑不周,我以为你是讨厌这里的。”
赵清漪说:“我不是讨厌这里。比讨厌要复杂得多,也难得多。”
陆煦逐渐理解了她的人文主义的思维方式,他也知道她现在的思维和主流的礼教道德是冲突的。
他也不是卫道士,现在也不适合深刻讨论此事。
“你这样同情她们,那你有办法吗?”
赵清漪说:“暂时没有。”就算推翻大晋朝,新朝建立,还是不可能解决这个社会上更多的“水云庵”。
这是赵清漪深深感到无奈的地方,所以她想要开放,让外来文明刺激现在禁锢的东西。
……
到了庵堂大殿,拜了观音后,赵清漪取了五十两银子添了香油钱,小尼姑见了不禁殷勤许多。
赵清漪其实认得知客的小尼姑,知道法号净和,但不叫破,装作打听起姚梅香的事。
净和小尼姑得了这么多香油,又见他们一个穿着绿绸袍一个穿着红绸袍,手上还戴着斑指,十分土豪。
“你们问那姚氏干什么?她们是镇国公府的人。”
赵清漪叹道:“是这样的,家父当年流落至京城,受过她一饭之恩。我们知道她是镇国公府的奴婢,几年前找了镇国公府的家丁打听,听说她被送来了这里。当时生意正忙,实在无力来探望她。”
净和叹道:“你们现在来又迟了,姚氏早就死了。”
赵清漪装道:“啊?怎么会如此?家父还没有报她一饭之恩呢。”
净和说:“这都是命……”
说着净和就将姚梅香生了女儿,不容于镇国公夫人被送到这里来的事说了。
赵清漪本也是装的,但是要引她说姚氏死后安葬的事,然后她请人去后头动土,尼姑也配合一点,不要大惊小怪。不然,总不能夜里来盗遗骸吧?
于是赵清漪又问道:“姚前辈是怎么死的呢?不瞒师太,家父自受了姚前辈的恩惠,后来否极泰来,在南方发了家。此恩未报,一直是家父的心病。”
净和吱唔没有说,赵清漪又递了十两银子,净和也不客气,收了去。
“我跟施主说了,施主也是没有办法的。”
“有没有办法,我自会斟酌,还请师太直言。”
净和叹道:“姚氏的女儿都过十岁了,呆在庵里……总不是个事。她便苦求了住在庵子不远的王婆子家的儿子给镇国公府送信,想接那位金枝玉叶回府去。但是王家小子送信,哪那么容易见着镇国公,后来见着了管事,报到了镇国公夫人那里。”
赵清漪这个细节倒是不知,本来还她快点说墓的事,这时忍不住道:“后来怎么样?”
净和说:“镇国公夫人不是好相与的,见姚氏还有这个动作,便又生了心思,后来让一个人来欺辱她们母女。姚氏为了保住女儿,给那人踢出了内伤,没过两个月就病死了。”
赵清漪捏紧了拳头,说:“小师太怎么知道那人是镇国公夫人派来的?”
净和说:“我自有路子知道的。这个你不用问,不信也罢。”
赵清漪心中猜测,估计是庵里有姑子和那人往来,那人和姑子行事时说漏了嘴,便不追问了。
净和说:“后来我们庵里好心帮着将姚氏安葬在后山,没过头七,姚氏之女被接回府去了,再没有消息。”
这样被接回了镇国公府,原主就不能为姚氏守孝了,府里可不能穿孝服,她头七也没有人祭拜,何氏是死人都要欺负。
终于引出来了,赵清漪说:“原来姚前辈被安葬在后山,可否带我去祭拜?”
……
后山,墓前。
墓十分寒酸,只有一个土包和一个木牌碑子。
赵清漪点了香烛,拜了三拜后,蹲在坟前烧纸。
“要是没有投胎,也没有关系,不急。欠了你的,我都给你拿回来,有人要玩,我就跟他们玩玩。我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赵清漪烧了纸后,又用钱开道,要为她迁墓,住持清虚师太并不反对。
姚氏死后,镇国公和夫人哪里会管她葬在哪里,他们要是迁了墓,后山还空出一块干净的地来。
于是,赵清漪就重金请了附近村子的拾骨师傅来帮忙。挖开了墓穴,就见那张包她尸骨的草席还没有完全烂掉。
然后,将之火化,装入白瓷骨灰坛中,方便带走。
第821章 以牙还牙
镇国公府,荣华堂。
赵彤一早过来给母亲何氏请安,就见何氏阴沉着脸。
前年,因为赵清漪的胡说八道,府里谣言四起,何氏被镇国公怀疑,夫妻离心,何氏被禁足在佛堂半年。镇国公没有查出什么她偷人的证据,也把谣言压下去了,何氏才被放出来。
可是镇国公不但有旧宠柳姨娘,还从外头娶了一房才十八岁的良妾王氏,王氏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
若是以前,何氏掌着内院的大权,还有娘家为靠,镇国公与她有些情谊,她可以将柳氏、王氏除去。但是现在内院的事是柳氏和王氏代管着,镇国公没有让她重新管家。
因为从前的下人知道的太多了,许多何氏的得力帮手已被调走遣散,现在的管事是柳氏和王氏差使习惯了的。
镇国公没有什么大本事,何家有人掌握实权,所以曾经找上门来。因为她“偷人”的事撕扯了几天,何氏娘家人先是硬气了几天,镇国公坚持要查清楚,娘家反而悄无声息了。
因为这种事总是女人吃亏点,不管真假,一旦传出流言,会连累娘家的姑娘不好嫁。何家也只得尽力不去碰触,对镇国公也是安抚为主。
赵彤请安后,说:“母亲可是昨夜没有歇好?”
赵彤昨天才从外祖母家回来,但是当时她来请安时,父亲还在,她识趣地不加打扰先走了。
何氏看到赵彤,心头一阵委屈,让她坐在她身旁抱着她哭,一时就是不言语。
赵彤问道:“母亲怎么了?”
何氏流了一会儿泪,擦着眼睛说:“我苦命的孩子……你爹那没良心的,王姨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怀孕三个月,胎是坐稳了,镇国公只有赵拓一个儿子,是以对王姨娘这个孩子极其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