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列无暇
秦凝就大步的在前面走,快速的往医院去。
宝生习惯性的弯着腰跟着,眼神却又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可怜的少年,已经十七岁了,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到县城,第一次看见医院,他的局促和兴奋可想而知。
病房里,任贵均醒了,老郑尽心尽职的坐在床边喂水,许良保靠在空床上打瞌睡。
秦凝走去,对着任贵均笑笑:“舅公,怎么样?还熬得住?”
任贵均脸色依然灰白,但眼睛里比早上刚醒的时候多了些光芒:
“唉,熬不住也得熬,但比早上好一些,粥我也喝了一点,老郑说你回去了,你怎么又走这一趟呢,可不是辛苦你了。”
“我没事。你现在就是要吃了东西才能好。你看,我还帮你找了一个小伙子来陪你哩。宝生来!”
秦凝招呼宝生,宝生怯生生的走到床边去。
秦凝说:“宝生,这个阿公是我舅公,他跌断了骨头,要休养好久,这几天在医院,你先跟着这个郑伯伯学着怎么照顾,等这个阿公回家了,你以后就住在阿公家里,陪陪阿公,姐姐包你吃住,你看可以吗?”
宝生脸涨红着,嘴巴扭了几扭,说:
“姐,原来就是这个事啊,这怎么能叫活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我照顾阿公好了,不要……不要钱。”
当着任贵均的面,秦凝没跟他接口钱不钱的事,只说:“叫阿公。”
宝生就“阿公”一声,垂着头。
秦凝说:“宝生,你没有低人一等。阿公家也不是你师傅师娘家,你不用这么低着头说话,走路也挺起点胸膛,自己要先看得起自己,别人才会看得起你。”
宝生垂着头点了点,又赶紧抬起来看她一眼,不好意思的笑。
安顿好了宝生,秦凝就走去喊许良保:
“良保叔,现在有人陪舅公了,你只管先回去一趟吧,既然订了今天是定亲日子,好歹你也回去一趟吧,三麻娘子唠唠叨叨的说,祖宗还是要拜一拜的,不然不吉利。”
许良保有些害羞的挠头,看看老郑正和宝生两个在给老人擦脸,他也放了心,和任贵均打过招呼,准备回去了。
秦凝想法子把自行车从空间拿出来,在许良保走的时候送他出去,让他骑车回去。
“不不,我骑走了车,你到时候怎么回家啊?我走路就是了。”
“唉,走路四个小时呢!等你走到家里,都什么时候了?我回去可以请人送我的,我认识人多,放心吧。”
许良保想着昨天的赵进明和鲁兆辉,憨厚的笑了笑,骑车回去了。
秦凝自己,却找了一处僻静地方,从空间拿出纸笔来,斟酌着,写平生寄给成屹峰的第一封信。
任贵均的事,对于老人来说,是挺大的事儿了。
虽然现在来看,老人手术做得挺好,也熬过了一天,但今后休养什么的,肯定要时间,养好了以后究竟有没有后遗症也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不给任阿山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知道,其实是说不过去的。
但任贵均担心的也可以理解,任阿山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如果知道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不能床前尽孝,心里也肯定不好受的,不知道在远方怎么的抓挠煎熬呢!
但成屹峰可以知道啊!
成屹峰可以代表自己的妈,来看一看老人啊,即便来不了,也能根据自己家里的情况,看看什么时候把这个事告诉任阿山一声啊!
别到时候老人有个好歹起来,任阿山突然知道了,更加的不能接受。
所以,秦凝的打算是,单独就这个事写信给成屹峰,让成屹峰自己看着办,到底是他们家谁来看看老人,还是他们家谁、找个时机,把老人这个事小心着告诉一下任阿山。
毕竟任贵均是那么的思念女儿,秦凝看得清楚,任贵均说是跟秦凝那么说,不要告诉阿山,但任贵均的眼神却在告诉秦凝,任贵均最好他的阿山能回来看他一眼。
秦凝想,反正成屹峰是个心机BOY,肯定能掌握好这里头的度,既不会吓着自己的妈,也不会辜负了任贵均。
嗯,这是目前秦凝对成屹峰的印象。
秦凝三两句话就把信写完了,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来装好,开始写地址。
地址却一下子记不住,她就用意念,随手的在书包里掏东西,掏成屹峰给她寄的信来找回寄地址。
前七八天,成屹峰给她寄过一封信,直接寄到文化站的。
秦凝知道,文化站的地址,肯定是林书勉告诉成屹峰的,因为林书勉帮秦凝介绍了好几回企业宣传册的制作了,稿子来回协商、稿费收取什么的,都是寄到文化站的。
但那又怎样呢,成屹峰寄来的信,她依然看也不看,就给丢在空间了,这会儿摸出来一看,倒是比以前的信要薄一点。
“嗯!情长纸厚,情短纸薄啊!看来,也不过一年的坚持嘛!”
秦凝甩了甩手里的信,还笑着嘲笑了一句,把上面的地址抄了下来,就又把信丢回了空间。
她要回去县南街那处租的房子,顺路走过邮局就把信给寄了。
她不知道,此时的成屹峰,正坐在林书勉的值班客房里呢。
“书勉姐,我坐一会儿就得走了。”
“这刚下火车呢,歇一晚呗,我爸妈还念叨你呢!噢,这就急不可待的要去找你的小凝了啊,也不稀罕跟姐姐多说几句了是吧?”
“嘿嘿嘿!”
林书勉看着成屹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却摇了摇头,说:
“屹峰啊,不是姐打击你,我觉得,小凝这姑娘,你可是真的很难追的啊,信可都寄回给你了啊!”
成屹峰垂下眼,不说话,手交叉着放在长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的坐在客房的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书勉叹气:“委屈了?想打退堂鼓了?”
成屹峰立刻抬头:
“不!才不会!为了假期能长一点,我申请连队里把我换到最边防上了,所以今年回来的迟了些,我都这样了,你说我怎么会轻易打退堂鼓呢!”
第233章 她比刺猬香
林书勉听到成屹峰竟然为了能使假期长一些,竟然换到了最边防,不禁惊讶的问:
“真有出息啊你!任阿姨竟然同意?”
成屹峰耸肩:
“她不知道。我先斩后奏。自己的事肯定得自己拿主意,况且我爸不是一直说我思想不进步吗,那我现在思想进步了,自己申请去边防,他还能不同意啊!”
林书勉无语的摇了摇头,问:“那你这次回来,能呆几天?”
“唉,扣除了来回路上的时间,也就十天吧。所以,姐,你得帮我呀!你说,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小凝心里有我啊?她这信也不回我,我实在无从下手啊!上回我让你帮我问她,她到底怎么看我的,她怎么说呢?”
林书勉摊手:
“你的小凝实在太精明了,她才不会回答我呢。不过,据我的观察,你的小凝,倒也不是看不上你。”
成屹峰“刷”的就站了起来:“啊?真的?”
“坐坐坐,你一站起来,我得仰着头看你,坐下!你激动啥,我话还没说完呢!”
成屹峰笑得不得了,蜜色的脸庞扬起来,眸如星子,立刻的意气风发:
“你说你说。小凝不是看不上我,那就是看得上我啦?那她为什么不理我呢?”
林书勉却撇她一眼,慢吞吞的说:
“还看得上你呢,屹峰,我要说的,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我觉得,小凝不是看不上你,而是看不上男人。”
“啊?什么意思?”
林书勉随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企业宣传册,丢在成屹峰怀里:
“这小凝想出来的,看看,画的多好!你要知道,小凝她来了我们这好几回,连我舅舅也是对她很夸赞的。
在咱们饭店里工作的,或者到咱们饭店里来吃饭的,都算是在苏州数得着的人,那就也有些男的,小青年,跟你差不多的,看见小凝了,就各种打听她,想让我介绍的,可不少哦!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成屹峰皱紧眉头,斜斜的看着林书勉,眼里的恼怒和不高兴,可明显了。
林书勉不禁伸手拍了他肩膀一记,继续说:
“死小子!这好女百家求的,你还嫉妒上了?有本事你赶紧娶回去呀!这不是证明小凝好嘛,我还不是帮着你把人家都赶走啊!”
成屹峰笑着求饶:“行行行,我错了!你继续说继续说,然后呢?”
林书勉很不满的白了成屹峰一眼,才说: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啊,小凝对他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尤其是上回,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在我们这吃饭呢,正好小凝在,人市委副书记的儿子那稀罕她的样子,就差跪她面前了。
可人家小凝一句话都没跟人说,最后怕麻烦,饭都没吃,干脆走了,还是我怕得罪了人,有意无意的说小凝快结婚了啥的,替你给挡了,你不说多说几句好话给我听,还敢给我脸色瞧呀你!”
成屹峰赶紧敬了个礼,复又坐下,开心的说:
“谢谢姐!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一定会谢你的,那你看我这次来,还不是特意带礼物给你了嘛。那你的意思是,小凝谁也不搭理?”
“她倒也不是谁也不搭理,平常的人,她比谁都处的好,可精明了。但……”
林书勉摆摆手,微微皱眉,一边想一边说:
“呃,就是对小青年,真是一点也不假辞色,我还真是佩服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像她这样的,可真少见。
咱不说那些个轻浮的四处跟人说笑的姑娘吧,但一般的女孩子,这个年纪不正是最爱和小青年接触的嘛,姐也是过来人,这个可以理解的啊。
但小凝还真是,年轻的,一律不理。我冷眼瞧着,是真的不理,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假清高。你说她心里怎么想的啊?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啊?”
成屹峰看着林书勉那探究的表情,脸抽了抽,说:“呵呵,那一定是有我!”
林书勉撇嘴:“得了吧你!自欺欺人!”
成屹峰就沉默了,眼神内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一阵安静。
半晌,成屹峰才幽幽的说:
“姐,她去年就跟我说,她是啥不婚主义者,我还假装笑话她呢!但,其实,我心里很惊讶,就像你今天所说的那样,我觉得,她不是个平常的姑娘。
后来,我问过我外公她的事,外公说她从小孤苦,很苦很苦,我努力帮她想,我把我当成她来想,那么,我觉得,她一定是在用这个说法保护她自己。
你还记得吗?咱们在东北的时候,有一回在我家后院,咱们逮了一只刺猬,刺猬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把最柔软的心口,紧紧护在怀里,把刺都伸向外面,不知道的生物,以为它天生如此,但显然不是。
后来我们养着它,对它好,它也会舒展开来,用尖尖的鼻子吃我们给的果子。姐,小凝她,一定是个心底特别柔软的姑娘,她吃了太多苦,所以她才用刺来包裹她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害。
我可不相信什么不婚主义者。一样东西,一定是不知道它的好,咱们才会不屑;一样东西,也一定是认定了它不好,咱们才会舍弃。
我不知道小凝是属于哪一种,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在乎,不知道它好,我就让她知道;认定它不好,我就去证明它好啊,反正我认定她了!”
成屹峰说完,薄唇抿的紧紧的,轮廓分明的下巴轻抬,眼睛看着客房门外走廊上的一个花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