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蓁蓁打量了溶溶一番,眸光轻轻一动,“瞧你这眼角眉梢藏都藏不住的高兴,你在东宫定然过得很好吧?”
好,当然是好,不过今日她这么开心,并不是因为自己在东宫混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找回了儿子。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对蓁蓁说。
“元宝殿下喜欢吃我弄的东西,东宫上下的人待我跟从前侯府的下人待我们差不多的。”
“昨儿街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元宝殿下没受伤吧?我今日歇假,不知道做什么好,就想找你说说话。方才在东宫门口被侍卫拦住,根本不让进,后来是碰到一个好心的公公,好心答应帮我通传。”
“元宝殿下没事,这会儿正在蹴鞠呢!”溶溶给蓁蓁倒了壶茶,方才只顾着打招呼还不觉得,这会儿才留意到蓁蓁的眼睛似乎有点肿。未必是哭过,至少是没有睡好,“蓁蓁,你是碰着什么事了吗?你我之间,有话直说。”
“还好你昨儿不在那马车上,”蓁蓁垂下头,抿了抿唇,声音极低极轻,“不是事儿,就是世子……”
第49章
想到曾经在温泉庄子上撞见的那一幕,溶溶心中了然,立即想到了谢元初对蓁蓁一直都有的心思,低声问:“世子得手了?”
蓁蓁脸一红,笑着摇了摇头,眸光里迅速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声音中更是听不出喜悲。
“没有。”
没有就好,只要没有得手,蓁蓁就还有回头路。溶溶松了口气,复又问:“那你为何不开心?”
“我……我惹他不高兴了。”
“你呀!”溶溶有些无奈,被蓁蓁气得无可奈何,伸手着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蓁蓁现在跟谢元初名不正言不顺的,别说是妾了,连通房的身份都没有,谢元初想要没有给,谢元初有什么理不高兴。
便是当初太子,溶溶也是他正儿八经的司寝呢!蓁蓁没名没分的,凭什么给他?偏生这女人,竟还心疼谢元初不高兴。
溶溶道:“正是要他不高兴呢!他想高兴,就该早些给你身份,你若现在让他高兴了,回头哭的人就是你。”溶溶从前就把利害关系都跟蓁蓁说得十分清楚,可惜她只听进去了一半,虽照着她的话办了,脑子却还林不清楚。这丫头不止是想飞上枝头做姨娘,还对谢元初生出了真情,实是不好办。
听着溶溶的劝解,蓁蓁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溶溶,韩大娘家的落梅你还记得么?”
“记得,怎么?她不安分?”
蓁蓁点了一下头,苦笑道:“我哪能去说落梅不安分,呆在世子身边,谁不会动那心思呢?昨夜他找我要,我没答应他,今儿一早我去伺候的时候就瞧着他跟落梅有些不对劲。”
确实,蓁蓁和溶溶原主都是一门心思想给谢元初当姨娘的,落梅,不过是她们的同道中人罢了。
溶溶看着蓁蓁这模样,有些心疼。自己是拖在东宫没法子了,蓁蓁是一心想往里跳,人跟人的想法不同,没法强求。
“世子跟落梅成了?”
“没有,只是最近我一直拒着他,他跟落梅之间举止有些亲近罢了。”蓁蓁的表情越发落寞,说到最后,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溶溶见她如此沮丧,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若你是担心世子会瞧中落梅,大可不必,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还不清楚吗?”那个落梅虽然资质不差,但绝对入不了谢元初的眼。
“眼下确实是没瞧上,可当初落梅刚到书房这边的时候,世子都没让她近身伺候,如今还不是许了。落梅就算比不上你我,到底也是个美人。”
“世子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呢?”溶溶问。
“说什么?”
“就是,他有没有提过什么时候给你抬姨娘,或者他提过这些事吗?”
蓁蓁苦涩道:“若他说过这种话,我就不至于如此。再说近来他公务繁忙,府中三姑娘都闹腾得紧,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事。”
这丫头,居然又给谢元初找到了理由,听着蓁蓁的一番话,溶溶听得颇为感慨。
戏文里有董永和七仙女,梁山伯和祝英台,可这世上的男人真会如董永和梁山伯一样专情吗?不是,大多数男人还是像谢元初和刘祯那般……溶溶忽然想到,也许她可以写一个话本子,在她的话本子里,谢元初和刘祯都十分的专情,蓁蓁和她都有好结局。
“溶溶,你在想什么?”蓁蓁良久没听到溶溶的话,抬起头一看,发现她不知望着哪里在出神。
被蓁蓁一喊,溶溶这才回过神,把她从刚重生时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蓁蓁,你有没有想过,不做谢元初的姨娘。”
谢元初,不值得。
蓁蓁闻言一愣,嘴巴微张着一直合不拢,过了许久,才稍稍从惊愕中回过神。
“可我……”蓁蓁咬着唇,闷闷道,“我知道,你如今瞧不上我了。”蓁蓁最好的前程,无非是给谢元初做姨娘,与在东宫得宠的溶溶,已经有了云泥之别。
溶溶听着这些话自是恼的,却知道不怪蓁蓁,只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我都是丫鬟,何来瞧不上之说?我只是觉得,或许换一个活法你会更舒服。”
“怎么换?”蓁蓁苦笑。
“赎身。”
“赎身?”蓁蓁笑得更苦涩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凑到赎身的银两。”
“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赎身?”溶溶的目光直直看着蓁蓁,不叫她回避,“不想别的,就问你是想还是不想?”
蓁蓁的目光有些茫然:“我没有家人,若是赎身,我去哪里?”
前世的景溶就是孑然一身,一直过的都是没家人的日子。宫里的人都是冷心冷情,没有谁惦记家人。如今重活到了薛溶溶身上,在薛老太太这里体验到了亲情的滋味,因此明白蓁蓁想要有依靠的心情。
“可你有我,我和你相互扶持,同家人有什么分别?当初你出钱帮我赎身,如今我松快了,也能出钱帮你赎身。我祖母和养兄都从乡下搬来了,就在离槐花巷不远的梧桐巷安了家,若你赎身可去我家里住,我祖母是个好人,你去了我家,她一定把你当我一样疼。”
蓁蓁听得溶溶说得那样好,忍不住笑了,可溶溶看得出,蓁蓁今日是不会松口的。蓁蓁对谢元初,终究有情。
“你也不必着急,什么时候想好了直接去梧桐巷找我家里人递个话就是。总之你要晓得,你我之间不必那么客气。”
“嗯,你容我再想想。”蓁蓁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
溶溶知道这种事劝说多说无用,还需自己想通才行,当下言尽于此,点了点头,亲自送蓁蓁离开了东宫。
因着昨日那桩刺杀官司,东宫的后门守卫比平时森严了许多,不过见是溶溶,侍卫都未询问,直接放蓁蓁离开。
送走了蓁蓁,溶溶往草场那边走去,谁知先前热热闹闹的草场此刻竟空无一人。
溶溶忙拉住清理草场的小太监问,才知道宫里来人,元宝就过去了。
先前元宝曾说,皇后会派安茹再来东宫,想来小太监口中宫里来的人就是安茹了。溶溶不想碰见安茹,因此不着急去玉华宫,径直往厨房去了。她沉浸在找到儿子的喜悦中,感觉浑身都是力气,满脑子都菜谱,连下手都不让别人打,亲自给元宝做了一顿午膳。正准备呈上去,王安说,安茹直接把元宝带到宫里去了。溶溶只好作罢,自个儿享受了这顿饭。
……
元宝的步撵行到坤宁宫的时候,正好是午时。
皇后在坤宁宫里已经枯坐了许久,一见安茹带着元宝走进来了,素来稳如泰山的她竟然从凤座上走下来了,抱着元宝使劲儿亲了亲,嗔道:“你这淘气孩子,怎么还说生皇祖母的气了?”
元宝抱着皇后的脸,也亲了一口:“生了一点点的气,这会儿见到皇祖母,那一点点的气也没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叫元宝亲得很开心,抱起元宝往里头走,边走边道,“皇祖母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若是吃着好吃的,皇祖母就让人再多上一些。”
今儿坤宁宫这顿饭准备得着实隆重,主菜就准备了十样,更别提那些冷菜、汤品和果盘了。
皇后先帮着元宝布菜,看着元宝吃得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
等到元宝吃得七七八八了了,皇后给元宝盛了一碗早上就开始熬的人参鲍鱼鸡汤。元宝喝得很慢,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
“元宝,你父王去哪里了,你知道么?”趁着元宝认真喝汤这档口,皇后笑眯眯的问。
元宝咬着勺子,摇了摇头,等到嘴里这口汤下去了,才说:“我知道父王在抓刺客,很忙,最近都不会回东宫。”
“不回东宫?他怎么能这样呢?他不在,你晚上如何安睡?”皇后怒道。昨日得知有人刺杀太子后,皇后亲自去了东宫慰问,竟然扑了个空,只剩元宝在家,询问一圈过后,无人知道太子和那刺客的下落。皇后回到宫中找皇帝商议,以为太子晚上定然会回去陪伴元宝,今日再派人暗中跟随,一定能摸到刺客的下落。
元宝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我晚上跟溶溶姑姑睡。”
“溶溶姑姑?”皇后的柳叶眉一挑,“你跟着她睡,晚上能睡得好?”
“嗯,”元宝用力地点点头,“我很喜欢溶溶姑姑,在她身边我睡得特别香。父王也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可以放心出去抓刺客。”
皇后的目光一闪,旋即道:“所以,元宝很喜欢她?”
“我只喜欢溶溶姑姑。”元宝笑道。
这话一出,皇后看向元宝的目光彻底变了,想笑,却笑得言不由衷。当初太子松口说要重新开始议亲,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元宝喜欢。薛溶溶得元宝的喜欢不稀奇,稀奇的是,元宝说只喜欢薛溶溶一个人。
“这话是你的溶溶姑姑教你说的吗?”皇后拉着元宝的手,状若不经意的问。
元宝嘿嘿一笑,“皇祖母,你猜?”
“你这孩子,怎么跟皇祖母说话还绕弯子,不想说,皇祖母也不会生气啊。”
元宝低下头,像是犹豫了很久。等到过一会儿皇后望眼欲穿时,元宝才放下手里的汤匙,在椅子上站起来,伏到皇后耳边说:“皇祖母,是父王教我说的。”
皇后一听,眼珠子差点都没掉下来,一时之间吃不准元宝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从前她只觉得她读不懂自己的儿子,如今她发现,似乎她连自己的孙子也读不懂了!
第50章
皇后陪着元宝用过午膳,祖孙俩扯了会儿闲话,便哄着他在坤宁宫午睡。
元宝闭上眼睛没多久,皇后就立刻摆驾前往养心殿。
还没到养心殿,就听到里头有人在唱悠长婉转的小曲儿。皇后脸一沉,身边的安茹立刻会意,上前低声道:“近来翊坤宫的岳常在很得皇上喜欢,便是晚上没有翻牌子,中午也要到养心殿来伺候的,每日都要见一见。”
“谁高兴管她是什么人?”皇后哼了一声,“回头你去敬事房传句话,叫他们别坏了规矩。”
皇后说的简单,安茹却了然了。
等到敬事房那边得了这句话,往后这岳常在是别想在宫里过舒坦日子了。
这几年其实皇后都不太招呼后宫里这些莺莺燕燕了,怪只怪这岳常在倒霉,在皇后娘娘凤颜不悦的时候闯进来。
守在养心殿门口的太监一见凤驾,立即进去通传。皇后却等不及了,径直往里头走去,守在门口的侍卫宫人,无一人敢上去阻拦。
通传的太监刚回了话,皇后前脚就迈进了养心殿。
正巧撞见皇帝坐在书桌前,怀里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娇俏佳人,正缠着皇帝在撒娇。
“滚出去。”皇后冷冷道。
那小美人吓了一跳,忙从皇帝怀里站起来,连吭都不敢吭一声,低着头捡起地上的衣服跑出去了。
“火气这么大,还在担心祯儿的伤?”皇帝站起身,亲自扶着皇后坐下,给她倒上茶,“朕让黄德胜问过给他包扎的太医了,伤的都是皮肉,他底子好,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皇后冷笑:“你儿子被人刺杀下落不明,你倒乐得在这里寻花问柳听曲看戏的,天下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你倒是想管,问题是他让你管么?京城都快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也没他的影子。”皇帝无奈地叹口气,“他这性子,随你,太倔,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确实是随我。若是随你,见一个爱一个的,我也就不发愁了。”
皇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干咳几声,“你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出什么事,我就是过来知会你一声,你给刘祯选那姑娘,可能成不了。”说到这里,皇后杀气腾腾的脸露出些沮丧。梁慕尘那姑娘她真是挺喜欢的,模样好看,性格也好,不像京城里这些贵女一样自视甚高、目空一切。这样的姑娘,没能做儿媳妇,实在可惜。
皇帝闻言,完全不相信皇后的说辞,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是太闲,没事瞎琢磨。朕问你,这话是祯儿亲口跟你说的?”
“他没说,是元宝说的,但我觉着这意思也差不多了。上回他在御花园跟他那丫鬟眉来眼去的我就瞅着了,他要是对梁慕尘有意,就不会当着人家的面牵手了。”
“那个丫鬟的事朕有所耳闻,听说长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