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方才大家的焦点都在落水者身上,这会儿人救上来了,细细琢磨就琢磨出些东西了。
梁慕尘的东宫未来的女主人,今日却在东宫落了水。
方才那昏迷不醒的模样,也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就算是救回来了……刚才把她从湖里救上来的人可是庆王。
身子都让庆王碰过了,又怎么可能再当太子妃?
今日的事……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太子身后的溶溶身上,连皇后也不例外。
太子往前动了动,挡在溶溶身前,那些神色各异的眼神一碰到太子冰凉如水的目光全都在瞬息之间收敛了起来。
“母后,今日宴会到此为止罢。”
太子逐客令一下,众人自然无异议,纷纷告退。
“儿臣送母后。”太子道。
“不必了,本宫不需要你送,只需要你给个交代。”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点威胁,“慕尘是你父皇选中的儿媳,搞小动作只会激怒你的父皇。”
太子颔首:“母后放心,儿臣比谁都着急揪出幕后元凶,不必母后敦促,自当查清此事,给母后一个交代。儿臣只希望,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母后不要包庇谁才好。”
皇后的面色微微一变,拂袖而去。
“殿下。”自从发生落水一事后,谢元初的神色就不太好。
太子回过头,道:“随我去书房吧。”
溶溶方才听出了皇后对太子的不满,有些担忧地望了他一眼,看得他心神一晃。
“你先回玉华宫,一会儿王安会送元宝过来,在那里等我。”
溶溶见他凝重的神色,忙点了点头。
本以为他是要自己走回玉华宫,谁知他竟一路把她送回玉华宫。
谢元初落后他们十几步,目送着太子站在玉华宫前,直到溶溶走进去方才转头。若是往常,他定要好好嘲笑一番,然而此时他提不起分毫兴致。
“走。”太子道。
谢元初微微颔首,跟着太子往书房走去。
刚进书房,福全就上来回话:“爷,太医为威远侯夫人施针过后,侯夫人已经清醒了。”
太子“嗯”了一声,又问:“梁慕尘呢?”
“太医遣了两个医女为梁姑娘按压,已经吐了不少水出来。”福全说着,压低了声音,“太医说,梁姑娘落水之前,头部曾遭到重击,如今尚不知伤情,因此不晓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梁慕尘是在东宫遇袭落水,通知太医院务必要把她救活。”
“是,”福全看了一眼谢元初,又道:“琉璃过来回话了,现在就宣她进来吗?”
“当然,世子这会儿迷糊着,有些事情非得让世子听个明白,对么?”
谢元初想扯个笑容出来,表情却比哭还难堪。
琉璃很快就进了书房。
“把从玉华宫出来之后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琉璃道:“溶溶姑娘回了玉华宫,便召了素昕更衣梳头,而后在小书房写她的话本子。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头来了个太监说元宝殿下湿了衣裳,叫姑娘给殿下带身衣服过去。那太监传了话就走了,是廊下的太监进来向姑娘回话的,姑娘取了衣裳立马就出了玉华宫,她出玉华宫的时候,有太监同她说了句话,她就径直往凤池去了。”
“从玉华宫往倚翠阁,不必非得从凤池边走,那太监说了什么?”
“正是如此,”琉璃继续道,“属下刚才去查过了,那太监是对姑娘说,元宝殿下和几位小殿下在凤池边玩水,因此姑娘才径直往凤池边的木栈道走。”
太子颔首:“继续说。”
“姑娘到了木栈道这边,没多时就碰到了世子,两人争执起来,直到主子过来。”
“那两个搞鬼的太监呢?”
琉璃道:“两个太监我已经命人暗中拿下了。”
太子满意颔首,“叫暗星进来。”
“是。”
片刻后,有一个与暗月身形十分接近的黑影闪了进来,在太子跟前抱拳一拜,“属下参见主子。”
“说吧。”
“是,琉璃安排属下守住木栈道,因此今日宴会尚未开始,属下就已经躲在了那里。还差一刻到午时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到了木栈道,此人轻功极好,在树丛中凝神屏息后,我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只能尽力不让他发现自己。申时过了没多久,属下就看到世子和一个姑娘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过来。那姑娘在前头跑得尽快,趁着栈道拐弯儿就飞快地爬过栈道往岸上跑了,世子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她就四处找了起来。”
顿了顿,暗星继续道,“后头又走过来一个美貌的姑娘,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隐匿在树丛里的那个人悄无声息地出去,扯着那姑娘的脑袋就往栏杆上撞。就这档口,世子走回这边找人来了,那人见状,把撞晕的姑娘往湖里一扔便跑了。然后溶溶姑娘来了,上前跟世子说了没两句话两人就吵起来,后头的事琉璃应当已经向主子回过了。”
“那个人呢?”太子沉声问。
“属下并未追击,附近的其他暗卫轻功不如他,因此叫他跑了。”
谢元初一急:“你为何不追?”暗星是这一批暗卫中轻功最高的人,如果他去追,定然能将贼人抓住。
暗星道:“属下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溶溶姑娘,并非追击贼人。除非贼人袭击溶溶姑娘,否则属下不会轻举妄动。”
太子目光一凛,颔首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如果,四年前的翡翠也如暗星这般,景溶就不会死。
待暗星退下,谢元初整个人眼神散了,彻底颓然,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叫你去凤池的人,是谢元蕤?”
“她疯了,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她竟然如此疯狂。”
太子眼中的精光一轮,沉沉纠正谢元初的说法:“你想岔了,她为的不是太子妃之位,想害的也不是梁慕尘。”何况,疯是不止谢元蕤。
谢元初猛然一怔:“为的是溶溶?”
“这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太子冷笑,“今日谁也没有料到梁慕尘会跟溶溶穿一样料子的衣裳。梁慕尘来得晚,她到的时候,刺客已经埋伏到了木栈道旁边,没人能及时通知他。背后主谋更没有人料到,在溶溶走到刺客埋伏的地方之前,梁慕尘先一步走到那里,因此遭了毒手。”
“殿下早知此局?”
太子摇头。
他并非神仙,哪里会神机妙算的事先得知别人的计划。不过他知道,东宫里有别人的眼线,有心之人早就知道他有多宠溶溶,下手是迟早的事。今日他将二十几个暗卫分布在东宫各处僻静地方,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若无这些阴差阳错,那人在对溶溶出手的时候,暗星和琉璃会一起出手抓住他。
但梁慕尘贸然闯入,打乱了整个引蛇出洞之计。
她倒是无辜,但他不能再冒风险失去失而复得的人。
谢元初越想越觉得心惊,额上冷汗涔涔,忽而走到书房当中跪下。
“殿下,元蕤……她确实失了心智,丧心病狂,可……可我……我求殿下饶她一命。”谢元初恳求道,“我母亲生她生得艰难,过后再无子嗣,偏宠了她一些,才让她今日这般……这般……”
太子神情淡漠。
半晌,方才道:“你家里的事,我不便插手,等你回个准话儿。”
谢元初闻言,目光怔怔僵住,头缓缓垂下。
“臣,遵旨。”
第71章
见谢元初如此,太子别开了目光。
被至亲之人被判算计,任谁也不会好受。偏偏因着这至亲关系,恨不得,断不得,反而还得含着泪忍着痛回护。
所以他不想逼迫谢元初太过。
以谢元蕤的本事,绝不可能在东宫中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放不放过,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只要谢元初能从谢元蕤手里拿到幕后之人的名字,就足够了。
“你先回吧。”太子道。
谢元初没有说话,抱拳朝太子一拜,颓然地出了书房。
福全站在外头,见谢元初这般,叹道:“世子保重啊。”
谢元初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口中念叨着“保重,保重”,朝福全点点头离开了。
福全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钻进了书房。
“暗月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了,说是找到了一个当年在梁家做事的老人。”
太子颔首。
福全瞅着他有些疲惫,道:“爷,威远侯府母女三人该如何安置?”
“如今威远侯府无人可照料她们,姑且将她们安置在如意阁,待御医诊出了结果,无性命之忧时再送她们回去。传话去太医院了吗?”
“传了,今日秦医正不当值,已经派人去他府上了,再有一会儿该到东宫了。”
“此事你盯着点,不遗余力救她。”
“是。”
太子吩咐完此事,又处理了十几本内阁送过来的急奏,这才起身回玉华宫。
此时的玉华宫十分静谧,太子缓步入内。小书房的门开着,里头没有人,寝殿的门虚掩着。
推开门,便见溶溶和元宝并排躺着,元宝的身子一伏一伏的,显然睡得正酣。
溶溶却是睁着眼睛。
“怎么这个时辰睡了?”他走近,低声问道。
溶溶闻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垂眸道:“今儿元宝一直跟刘钰他们玩着没有午睡,回了玉华宫又去拆了会儿孔明锁,后来困得不行直接倒了,我才把他抱回来睡。”
“嗯。”太子轻声应了一下,侧身坐在榻边。
他一坐,溶溶立马站了起来。
“既有殿下陪着元宝,我去厨房看看。”
也不等他答应,溶溶就径直往外走。
太子看着她急匆匆的脚步,嘴角浮起一抹笑。也不知为何,明明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令他不悦的事,但看着她在身边,似乎那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是想知道老头子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对元宝那么好吗?”太子慢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