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欣欣向荣
清河县靠着一方水,总有过往船只客商停靠,久了,沿河一带便成了有名的花街,自然比不得明珠院,都是些下等妓所,比不得那些私窑,原先王婆子想把她卖去的烟柳阁便是那边最红火的一家,如今细想起来,自己跟那烟柳阁的粉头也没甚区别,只不过那些人是迎来送往,她就伺候梅鹤鸣一人罢了。
“奶奶到了,您慢着点儿……”软轿落下,随喜儿打起轿帘,殷勤的过来扶她,宛娘并未理会他自己钻出轿子轻声道:“以后别叫奶奶,我可受不起……”随喜儿吃了个瘪,心话说若不是爷吩咐,他们纵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称奶奶,就是青州府的月卿姑娘,也没得爷吩咐一声呢,想这宛娘不知怎的,随了爷的意,爷心里一喜欢,便吩咐了下来,不想这位还不乐意接着,这可真是。
不过如今在这位正得爷的意,随喜儿可也不敢逆着她,算他机灵,眼珠一转,嘻嘻一笑道:“主子吩咐,奴才这里记下了,爷等着主子呢,您跟奴才进去吧!”
宛娘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便也剩下些口舌,立在门首回身看了看,忽然升起股子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虽这个小宅院远远算不上侯门,可里头那个男人却真不好对付,她一个寡妇能怎么办,这真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在身,自在心。
随喜儿在一边瞧着宛娘也暗暗纳罕,说句实在话,这位跟他们爷过去的女人都不一样,爷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顶尖儿的,不说姿色,就是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好的佳人,一占了爷的身,哪个不是使唤出万般手段千种风情,就想着留住爷的脚,绊住爷的腿儿,恨不得能落个常往来,往来的长了,有了体面,娶回府去也算熬出了头,先头也有这样的例子,不过府里的侍妾虽多,风月烟花之地出身的却没有,他们爷就是想弄回去,也得顾虑一□面。
这宛娘虽不是烟花女子,却是个正经寡妇,虽说如今算个外室,可想熬进府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再说瞧这宛娘的意思,人家根本就不稀罕爷的常来往,那是恨不得跟爷永远贴不上边才好呢,真不知是这宛娘使的手段,还是真存了这样的心思。
要说这宛娘有什么出挑拔尖的地方,随喜儿着实没瞧出来,便是生的白净些,姿色也只算比平常略好些,又兼欠缺风情,硬邦邦的,跟河边的石头似的,随喜左看又看,也没看出哪儿值得爷如此上心,别说琴棋书画,估摸就是字也不见能识得,偏他们家爷如今就稀罕上了。
宛娘并不搭理随喜儿,梅鹤鸣近身使唤的小厮,哪一个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她恨不得把他们都得罪了,跟梅鹤鸣跟前没事就给她上点眼药,能让梅鹤鸣尽快放过她,所以根本不可能讨好随喜儿,她越这样,随喜几个还就更吃不准她的深浅了。
随喜也只跟到二门的粉壁外,便出来两个婆子,是白日伺候过宛娘的,见了宛娘,蹲身施礼也唤了声奶奶,顺手接过宛娘臂弯里的包袱,宛娘也没拗着,反正来都来了,跟着他们进了里面。
刚迈进明厅的门槛,就见里屋传来丝竹唱曲的声儿,宛娘不禁皱皱眉,既然乐的自在,大晚上还巴巴的非让她过来做什么。
隔着相连的纱帐,模糊瞧见是白日里伺候她的两个年轻丫头,坐在一边,一个谈琵琶,一个唱曲,倒真是多才多艺,梅鹤鸣歪在炕上,正在吃酒,另有两个丫头在炕边打扇,滋润的不行。
“奶奶到了。”婆子轻轻回了一声,仿似听见梅鹤鸣低笑了一声道:“也不是旁处,这是你们奶奶的屋子,哪还用你们多事儿通报,即回来,进来就是了,还让我出去请不成。”
两个婆子打起纱帐,宛娘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屋角两只烛台上,燃着臂粗的香烛,照的屋里分外亮堂,梅鹤鸣斜斜歪在窗前的炕上,想来刚沐浴过,宽了腰带,身上一件云锦长袍松松挂在身上,襟边的翡翠切扣,散出幽幽光影,仿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梅鹤鸣的目光划过宛娘闪了闪,这妇人不是作戏,只看她这一身寒酸的穿着就知道,她是真的不乐意跟着他的,下边蓝布褶裙,上身白布衫儿套了一件半旧的酱色比甲,满头青丝挽了一个随意的发髻,插了一支极普通的银簪子,连这屋里的丫头都比她打扮的体面。
宛娘这身跟他府里外院粗使的婆子差不多,可越是如此,越发显得她一张银盆似的小脸,欺雪压霜那么白净,即便脂粉不施,瞧在自己眼里也越瞧越可人,
喜欢上来,伸手过去拉住她的小手一带,带入自己怀里,执起手里吃了一半的酒盏,递到她唇边上,低声道:“白日是我的不是了,你想如何都依着你,只我在这清河县时,你需来陪着我,且吃了这酒,你我好好乐一乐,权当补了今儿的交杯酒了……”
☆、宛娘悄打算
“交杯酒?”宛娘心里一阵恶心,亏梅鹤鸣说的出,交杯酒都不知吃了多少轮了,伸手推开他的手,小声道:“我吃不惯酒,恐吃醉了。”
梅鹤鸣低笑一声道:“这是你白日吃过的梅子酒,吃得几盏下去,不过为了解解暑气,哪能吃醉,便是醉了又有什么,爷就爱宛娘醉里的风情……”说着,自己吃了半盏酒,凑到宛娘嘴边上,就要以嘴哺之……
宛娘哪想他如此浮浪,这屋里可不还有四个丫头呢,却急起来,用了几分力气推开他,坐到另一边。
梅鹤鸣被宛娘搅了好兴致,脸色不觉阴下来,沉沉望着宛娘,宛娘心里怕他的手段,知道自己惹恼了他,可即便不得已跟了他,宛娘也有最基本的底线,她捂着跳的急促的心,站起来,蹲身一礼道:“宛娘虽跟了公子,到底是个平常妇人,自然不比公子常在那院中行走进出,近身伺候的都是知情识趣儿能歌善舞的女子,宛娘只知针线灶房的粗活计,本不堪伺候公子,奈何公子下爱抬举,倘若公子真心怜惜宛娘,且忍耐宛娘几日,若公子不耐烦,丢开手便去旁处吧!”
梅鹤鸣倒是微微一愣,虽说如今欢喜宛娘,说白了,一是图个新鲜,二一个,这宛娘却生就一副天生销魂的身子,那帐中云雨的美处不足为人道,虽她没有院里那些女子的风月手段,却自有说不出的好处,如今正是新鲜,梅鹤鸣怎舍得丢开手去,虽说看的比徐明珠等要上心些,也总不过一个取乐的女子罢了,没当什么。
却不知这宛娘倒是个自珍自重的妇人,又一想,她本不是风月场里的人,虽如今守了寡,也算个良家妇人,放不开些也是有的,且这样的宛娘,妩媚中生出一股端庄,看的梅鹤鸣心里更是痒痒的不行,恨不得这就按在炕上好好乐一乐。
便挥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四个丫头虽蹲身行礼退了出去,一个个眉眼含情,都瞄着梅鹤鸣,仿似大有情意。
宛娘心里一阵膈应,这情景不用说,这四个跟梅鹤鸣定然不太干净,说不准早就跟了他,却还假模假式的弄过来当幌子,真真令人作呕。
见屋里没了旁人,梅鹤鸣这才搂她在怀里哄道:“原是我的不是了,他们四个不过使唤的丫头,平日里唱曲儿取个乐罢了,你莫在意,若不喜,明儿另换四个来便是了。”
宛娘心里不禁冷哼,就是换了四十个来,还不一样便宜了他,这男人简直就是个色鬼,真怕他又来吃酒喂她,宛娘自发的拿起酒盏,倒了一盏酒递到梅鹤鸣手里道:“宛娘是穷人家出身,身边不惯人伺候,再说,想来她们是公子的人,怎么处置由着公子哪有发落的道理。”
梅鹤鸣不禁笑了,伸手在宛娘腰间揉了一把:“我的亲亲,这是吃味了,她们哪比得你,我的宛娘如今是爷的心肝儿呢,爷一时一会儿都放不下,这会儿没人了,可让爷好生爽快一场才是……”就着宛娘的手,吃了一盏酒下去,伸手把宛娘抱到炕上,按住身子,急巴巴的扯开宛娘腰间的裙带。
上头的酱色比甲,白衫儿,褪了亵裤,便把两只白嫩小巧的脚,扛在肩上急入了进去……宛娘疼的叫了一声……
梅鹤鸣知道宛娘破瓜不久,哪里经得住他连着折腾,那一张小脸都白了,眼睛紧紧闭着,明明白白是怕了他的手段,梅鹤鸣不禁怜意大起,去腰间摸出如意荷包里的一粒物事,噙在嘴里,凑过去亲宛娘的小嘴……
一想到他这张嘴不知亲过多少人,宛娘就觉恶心的不行,无奈却避不开,梅鹤鸣的力气颇大,且霸道惯了,哪会容得她反抗。
梅鹤鸣也真没遇过宛娘这样的女子,即便府里的侍妾,见了他,哪个不是打叠起万种风情恨不得他多留一晚,便是他死了的原配夫人,正经世族里出来的小姐,几次过来也是由着他折腾,偏这宛娘事事要跟他拧着,亲她的小嘴儿都要强着,却更勾起梅鹤鸣的兴致来,低笑一声,捏住她挺翘的小鼻子,宛娘撑不住,一张嘴他便亲了个结实……
宛娘就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梅鹤鸣嘴里送过来,她刚一警醒,已经顺着喉咙咽了下去,宛娘唬的睁开眼,喘着气问他:“你,你喂我吃的什么?”梅鹤鸣亲了她几下:“你这身子刚破,恐禁不住,吃了这个便不疼了……”说着去亲宛娘胸前一对嫩乳儿尖尖……
宛娘一开始没觉什么,渐渐的身子燥热上来,便知梅鹤鸣指不定给她吃的什么淫药,却不想这男人为了自己痛快,竟然使这样的手段,遂不想他如意,硬是咬着唇忍着,小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如意团花的炕褥子,根根指骨节都白了,死咬着唇就是不吭一声……
梅鹤鸣本是好意,哪想宛娘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性子,倒像他又强了她一样,脾气上来,那还会由着她,大肆折腾起来……
至窗外翻了鱼肚白,才尽兴放过宛娘,宛娘早已脱力的晕了过去,人虽晕了过去,浑身却还不由自主轻颤着,一身的细皮白肉泛着点点红晕,倒是越发添了几许艳色,一排细细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从头至尾都没吭一声出来,虽如此,却更加惹人怜惜,倒让久惯风月的梅鹤鸣心软起来。
想这宛娘毕竟不是徐明珠之流,若以后她乖巧听话,他倒可替她打算个长久主意,便是不会娶进府去,也让她有个妥当的着落。
梅鹤鸣起身,让婆子进来伺候着两人清洗过后,抱着宛娘进了里间,刚放到床榻之上,婆子进来询:“可用避子汤,白日便没用?若有了……”婆子没说完,梅鹤鸣摆摆手道:“不必,有便有了,爷如今这膝下正没个承继。”
婆子一听愕然半晌,扫了眼床榻上的宛娘,心道这妇人倒是个有运道的,想爷如今都二十八了,虽前头娶了个门当户对的世族小姐为妻,不想才过门一年就去了,竟是个没福气的,这些年府里是纳进不少侍妾,可也没见生下个一男半女,外头野路上的女人虽多,可爷这里不发话,哪个也不敢留爷的种,爷的脾气,不点头应了,便是私下留了也留不住,也不是没有先例,前些年有个为了让爷纳进府去,私里怀了身子,五个月的时候被爷知道了,生惯了药活活打了下来,命都差点丢了。
这宛娘倒是头一个不用服这避子汤的,婆子暗地里琢磨,以后要小心着伺候这位,虽说是个乡野寡妇,说不准就母凭子贵了。
梅鹤鸣扫了床帐一眼,挑挑眉,挥挥手让婆子下去,钻进帐子里,搂着宛娘笑道:“醒了……”点点她的翘鼻:“你呀!怎就生了这样一个性子,那个药原是我的好意,倒是更让你受了这一番苦去。”
宛娘咬着唇不说话,心里说好意?这天下有好意给人吃□的吗?宛娘如今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不过却没上两回那样酸疼难忍,不过谁知道这药吃多了,会不会有副作用,这男人要是每次都用,自己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宛娘软着声音道:“公子应我以后不用此药可好?”难得宛娘低声细语,梅鹤鸣也早有此意,这药虽好用,长了却伤身,他如今正稀罕宛娘,自然不舍,便亲了她一口道:“我应你,以后不用此药便是,如今你是我的人,不必跟旁人一样称呼,唤我一声相公抑或老爷均可,公子不过是旁人的尊称,如今我可都二十八了,还未询宛娘现今几?”
娘还真犯难了,也没人告诉过她,这个身体到底多大年纪了,当初那个卖身契,她忙乱的吃进了肚子里,也没底细看,瞧着倒像十七八的,便硬着头皮说了句:“十八。”
谁知梅鹤鸣又问她:“生辰是什么时候?”宛娘便垂眸不应声,心话儿她哪儿知道生日,梅鹤鸣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当初徐明珠说这宛娘是王婆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的,想来不定小时候便被家里卖了,怎会记得生辰八字,以前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瞧进了他眼里,心里便有些过不得。
仔细端详了宛娘半晌道:“爷是八月初三的生辰,以后这一日,你和爷一起做生日就是了,跟着爷好好过日子,爷必然疼你怜你……”一边说,一边搂着宛娘好生温存一阵。
宛娘忽觉,这男人有那么多女人也不是没道理,除了有财有势之外,这男人也会甜言蜜语这一套,虽是床帐枕边之语,女人却多信这些,可惜宛娘不信。
这男人枕边的话怎做的准,不知道跟多少人说了个遍,如今是没腻烦呢,自然千好万好,以后还不知怎样,信他才怪。
再说,这男人即便甜言蜜语有钱有势,说到底却不是什么好人,宛娘计划着,有朝一日得了自在,到个民风淳朴的地儿,若能遇上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平和安定的过此一生,岂不好过跟着梅鹤鸣……
☆、避孕是问题
梅鹤鸣让来伺候宛娘的两个婆子是从梅府里调过来的,尤其这个吴婆子,更是从京里头一路跟着梅鹤鸣到这青州府的,原是梅鹤鸣他娘的陪房丫头,后配了梅府的下人吴二保,生了个小子后,吴二保就病死了,吴婆子守了寡。
她小子来禄儿,也是梅鹤鸣身边使唤的人,傍着儿子,吴婆子便也跟着梅鹤鸣来了这青州府,说起来是有些体面的,梅鹤鸣让她来伺候宛娘这么个外室,真有些委屈了。
宛娘这事急,梅鹤鸣一时想不起旁人来,宛娘又比不得徐明珠那些,是个贫民小户出来的妇人,梅鹤鸣原是怕她进了这宅子使唤不惯下人,他在时还罢了,就怕他不在的时,这些下人不服管教,变着法儿的欺负她,这才把吴婆子跟府里另外一个婆子接过来,故此,这个吴婆子是个最知底细的。
虽拿不准以后的事儿,如今瞧爷这意思,看待宛娘也与旁人格外不同,想着若这宛娘有福,真就有了个一男半女,以后接进府去,收在房中也说得过去,便着意伺候着宛娘,并不感慢待。
梅鹤鸣并非闲人,又是个有头脸的人物,来了这清河县,便有些推脱不掉的宴席,头一个便是知县赵洪升,特特让下人送了拜匣请帖过来,说明儿在府里摆了席,请了烟柳阁几个弹唱绝佳的姐儿来凑趣儿。
梅鹤鸣虽不舍宛娘,却也推不开应酬,第二日一早收拾齐整,又特特叮嘱宛娘,等他晚半晌回来一块儿吃晚上饭,才去了。
梅鹤鸣接那拜匣的时候,宛娘就在一边儿,估摸梅鹤鸣以为她不识字,便也不避她,宛娘瞄了一眼,便知是个极为香艳的饭局。
宛娘对当初在明珠院的事记忆犹新,当着那些人,梅鹤鸣就能跟徐明珠肆无忌惮的调笑,可见是常事儿。
宛娘是恨不得他赶紧出去应酬,最好有个能勾住他的,永远别回来才好,待梅鹤鸣走了,宛娘便把吴婆子叫进来直接吩咐:“你去熬一碗避子汤来给我。”
吴婆子一听,吓的脸都白了,忙跪下道:“奶奶怎么提起这些来。”宛娘皱着眉道:“我又不是你们爷的正经女人,还是个寡妇,若真有了,却如何交代。”
吴婆子忙道:“这个想来爷自有考量,爷既吩咐了不让奶奶用那避子汤,老奴若私给奶奶吃了,岂不是找死,奶奶且体谅饶了老奴才好。”
昨个梅鹤鸣跟吴婆子说话的时节,宛娘已经醒了,那些话一字不露的听了入耳,她比谁都清楚,这会儿梅鹤鸣正在新鲜劲儿上,说有了就生,过些日子,谁知道怎么个境况,说不准把她丢到脖子后头了也可能。
她一个寡妇,若是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在这样的社会里,还有活路吗,便是梅鹤鸣没厌她,这古代的女人生孩子,简直就是在鬼门关上溜达,多少人死在这上头,她还没活够呢,因为这个死太不值。退一万步说,即便侥幸生了孩子,也是个私生子,她一个人还活不明白,哪还顾得上孩子。
宛娘也不过试着要一下,知道这些人明着是伺候她,暗里都只听梅鹤鸣的吩咐,她算着该到了自己的经期,这些天却正好是她的安全期,这次躲过了,以后她需想个妥帖的法子,古代避孕有什么药?她还真不知道,况且,即便有,她一个寡妇若自己去药铺里抓这些药,岂不让人猜疑,这事还得指望梅鹤鸣。
想到这些,宛娘就一肚子火,连避孕都让女人伤脑筋,要是在现代,依着宛娘的脾气,真能把梅鹤鸣活劈了,现在只能想想罢了。
吴婆子自认为看人看的准,可她就是看不透这个宛娘,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宛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若是有了爷的孩子,这可是想不到的造化,偏这宛娘不想要,更不稀罕,在一边瞧着她对爷的意思,也远远称不上体贴,倒像爷强着她一样,冷淡淡的应付着,偏爷不知怎的,越是这样的,就越欢喜的撂不开手了。
宛娘暗暗叹口气,还不止要愁这些,还要愁赶明儿回去跟街坊怎么圆她这些天的去处,她一个没娘家没亲戚的寡妇,去哪儿也说不通。
望了眼碧纱窗外逐渐移动的日影,不知哪颗树上的蝉鸣传进来,更添几分烦乱,有些害热上来,左右看看,正瞧见那边梅鹤鸣的洒金扇,气更不大一处来,拿过来三两下就撕了个稀烂。
吴婆子不禁愕然,想不到看上去温顺的宛娘竟是这么个燥脾气,那个扇子可值不少银子呢,就这么随手撕了。
宛娘撕了梅鹤鸣的扇子,觉得心里稍稍痛快了一些,侧头见吴婆子还跪在地上,脸上表情跟见鬼一样望着自己,知道自己吓着她了,便道:“你起来吧!回头我跟他说就是了,今儿却比昨个还热些,心里燥起来,倒有些不受用了。”
吴婆子站起来,拿了把绢扇,一边给她打扇,一边道:“这清河县临着水,平时倒还好,只这两日,不知怎的闷热上来,想是闷着雨呢,奶奶若是热的狠了,老奴让人把取冰来,亦或是让厨下熬些酸梅汤祛暑。”
宛娘知道如今酷暑,那冰是个稀罕贵重的东西,她没那么奢侈,酸梅汤她也不怎么喜欢,想起现代时,她妈总熬的绿豆汤,便问:“若有绿豆,熬些绿豆汤吧!”
吴婆子应了,出去吩咐,外面伺候的丫头,宛娘只记的两个,一个叫腊梅一个叫冬雪,这大暑天的听着倒是凉快,其他几个均没记住,之所以记住这两个还是听梅鹤鸣唤过,也是这两个生的最出挑,便是昨儿弹琴唱曲儿的两人,声儿也好听,仿佛南边的口音,说出话来带着些吴侬软语的腔调,极好辨别。
宛娘恍惚听着外头是腊梅还是冬雪的说了一句:“真真穷命小家子气,大热天巴巴的非吃什么绿豆汤……”接着仿似吴婆子喝了一句,才住了嘴。
宛娘不禁冷笑,这可真是恃宠而骄的典型了,亏了梅鹤鸣还跟她说与这两个丫头没事儿,鬼才信他。
不一时,吴婆子亲端了一盏绿豆汤来,却偷眼细细端详宛娘形容,腊梅冬雪原是爷房里伺候的丫头,自然娇惯些,宛娘不过一个乡野寒门的寡妇,让她二人伺候气不愤也平常,爷在时还罢了,爷走了,甩几句闲话也免不了。
吴婆子是瞧见宛娘刚才撕扇子的行为,有些拿不准宛娘的脾性,也想借此试探一下,宛娘这会儿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犯不着跟这些人生气,也不是常在一起,彼此也无恩怨,说不准过不几天谁也不认识谁了,吃了绿豆汤下去,觉得心里那股火气灭了不少,便自拿了个枕头躺在炕一头补眠。
梅鹤鸣那男人简直就是禽兽,足足折腾了她一宿,不知道是不是昨个那药的缘故,今儿宛娘还觉得浑身发懒,不想动,就想睡觉,躺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吴婆子见她睡了,去里屋拿了床鸳鸯夹纱被给她搭在身上,出了屋见腊梅冬雪在廊下弹琴唱曲儿的热闹,便道:“奶奶睡了,你们且消停的回屋歇会儿吧!”
腊梅哼了一声,越发拨弄了几下琴弦道:“她算哪门子奶奶,府里的兰姨娘那样受宠,我们在她院里弹唱几句,她也不敢说什么的,更何况这位,不知从哪儿来的乡野村妇,倒让她占了个坑……”
吴婆子脸色一沉道:“越说你越不像话,她便是乡野村妇,如今入了爷的眼,上了爷的心,置办下这个院子,便是她的产业,把你两个拨过来伺候她,你不服她的管,只去爷跟前说去,你两个有本事,也让爷给你们置办个产业做成主子,到那时,我也称你们一声奶奶,若没那样的本事,趁早本分些,不看别的,就看她如今正得爷的宠,若在爷耳边吹些耳边风,把你两个卖出去,也没人敢说二话。”
腊梅冬雪听了,心里虽不服,也只得起身回了自己屋子,吴婆子暗道:怎的爷就把这两个派了来,倒都不是省事的,觑眼瞧了眼那边的窗户根儿,一时真弄不清这宛娘是个什么路数。
宛娘是真累很了,这一觉直睡到天擦黑才醒过来,睁开眼就听见仿似有调笑伴着曲词丝竹的声儿从窗外透进来,屋里没掌灯,窗外的廊下红灯具已点亮。
她仔细听了会儿,仿似从院子西厢传来的声气儿,大约听见屋里响动,吴婆子进来点亮了屋角的烛火,见宛娘瞧着窗外,吴婆子小声道:“爷今儿回来的早些,见奶奶睡的熟,便没让惊动,自去西厢沐浴歇息,传了腊梅冬雪近前弹唱消遣。”
宛娘不禁撇撇嘴,恶毒的想着,他也不嫌腻,外头嫖完了回来还不歇着,也不怕哪天死在这上头……正想着,丝竹曲声歇了,没大会儿,梅鹤鸣一脚迈进来笑道:“可是醒了,我正等着你吃晚上饭……”
☆、暂且脱樊笼
吴婆子吩咐丫头进来伺候宛娘梳洗,宛娘只粗略洗了把脸,也不用伺候的人,自己随手把头发挽起,伸手去摸桌上卸了的银簪子,不想却摸到梅鹤鸣的手。
梅鹤鸣握住宛娘的手,低笑一声,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支实心凤头的金簪子,别在她的发髻上,左右端详端详道:“倒是配你,今儿在外头见了就买了回来,你瞧瞧,配上你这身茜青色的衣裳正相宜。”
宛娘身上这件裙子本是梅鹤鸣一早让吴婆子寻出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轻薄凉滑,似纱非纱,也不是那寻常薄绢儿,虽薄却不透,里头只穿一件肚兜小衣,倒分外凉爽。
梅鹤鸣还从未见过像宛娘这样不喜装扮的女子,举凡女子,那个不爱新鲜,脂粉簪环,四季衣裳,越多越好,偏宛娘是个素净到极致的,以往贫寒,不思打扮还说的过去,如今到了这里,不说旁的,首饰衣裳他早让吴婆子备下了,一样不少,昨个便不提,今儿一早,他洗漱了回身去瞧她,虽换了衣裳,头上却仍是哪根旧银簪子,虽清爽未免寒酸了些。
梅鹤鸣搂她坐炕上道:“这样装扮起来,我的宛娘怎比旁人差。”宛娘闻到他身上一股子脂粉的香气,不禁有些恶心,略推开他坐到一边道:“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梅鹤鸣知她不惯跟他亲热,便也不强她,笑道:“你只管睡的香甜,早过了饭时,来人,摆饭,回来时听常福说,刘二送了几尾极鲜的鱼来,让厨下把头尾去了,中断打了鱼蓉,配上鲜笋做碗汤来,既清淡又养脾胃,这样的暑天里吃最好。”
宛娘却没听他吩咐什么,目光只落在跟着梅鹤鸣进来后便立在屋角的腊梅冬雪身上,也不知刚才怎样弹唱取乐,两人的鬓发都有些蓬乱,衣裳也不大齐整,两张小脸在烛火下晕染起淡淡□,眉眼含情,不住瞄向梅鹤鸣。
梅鹤鸣早起出门时的衣裳早不见踪影,这时身上却是一件石青绉纱褶子,宽了腰间束带,襟边松松敞开,唇边尚有几许胭脂的痕迹,可见这消遣不知多香艳了。
梅鹤鸣吩咐下去,见宛娘的目光落在自己唇上,半晌不动,遂疑惑的抬手抹了抹,在灯下一瞧,不禁有些不自在,虽说这事儿着实不算什么,即便在他府里,也时常跟这俩个丫头消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