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春暖 第9章

作者:欣欣向荣 标签: 穿越重生

  王青这才回过神来,嘿嘿一笑,道:“瞧我,一见大贵哥高兴的什么都忘了。”说着把曹大贵让到了里面堂屋。

  宛娘唤了大妮出来守着铺子,她去灶上烧水煮了两碗粗茶,端过去,刚走到门外就听里头那个叫大贵道:“想不到王青兄弟还有这样艳福,你这位未过门的娘子可真真生的好模样儿。”

  王青听得曹大贵赞宛娘,心里欢喜,嘴里却道:“俗话说娶妻娶贤,宛娘虽生的不差,最难得性情温良贤淑……”曹大贵暗里撇撇嘴心说:这可不是得了便宜卖乖吗。

  曹大贵自来有些油滑性情,虽是个木匠,手里的活计却远远及不上王青,可生了一张巧嘴,会说,也比王青会交际行走,更有些亲眷门路,常能寻一些大家宅门的好活儿,怕自己那两下子,拿不出去,便常拉着王青一起。

  这人有些色心浮浪性,家里有个婆娘,在外头还勾着一个寡妇,自然要用银钱,这一阵花的狠了些,手头有些结局,便想法子揽些活儿来做,想着清河县毕竟没什么体面人家,便去了青州府,寻他的婆娘的亲娘舅。

  他这位亲家舅爷,有些灶上手艺,积攒了些本钱,在青州府城南开了个食肆酒坊做糊口的营生,地方虽不大,难为却有生财的风水,临着街角,常有青州府几个大宅门的下人小厮得了钱过来吃酒打牙祭,常了,便熟惯起来,有时听见有找木匠做活的,也顾念着外甥女婿,因此跟曹大贵走动频繁。

  曹大贵本是打着试试的幌子来寻他亲家舅爷,不想就这样凑巧,他一去,亲家舅爷就笑:“可正要寻你,可巧你就到了,有一头好活计呢?”

  曹大贵忙问:“什么好活计?”他亲家舅爷笑道:“跟这里隔着两条街的郭家胡同你可去过不曾?”曹大贵道:“去倒是去过,那条胡同里只偌大一个梅府,可着青州府哪有不知道的,难不成是那府上,不能吧,我听人说,梅府里随便一件家什都金贵的不寻常,便是那府上看门扫地的小厮都穿的光鲜体面,他家又怎么会寻我们这样的木匠上门。”

  他亲家舅爷笑道:“这话一听就不知底细,即便梅府里有金山银山,天南海北难寻的好物件,跟那些下人什么干系,还都是主子使唤的,下面一些杂活儿自要寻人去做的,本来便是这些杂活也轮不上你,巧在你的命好,前儿郭全在我这里请梅府的喜大爷吃酒,说起梅府里正寻木匠做活,我便想起你来,大着胆子搭了一句话,不想哪位喜大爷虽体面,却是个甚好说话的,问了几句,便应了,不是什么精细活,只是些下人使唤的板凳梯子,至多打个桌椅木案,箱柜的活儿都没有,只是要的急,件儿又多,你一人自然打不过来,好在不是有个伴当叫王青的吗,赶紧去寻了你的伴当一起过来,横竖赶这一个月,赚些银钱也好过冬。”

  曹大贵得了活儿,忙就回来寻王青,想着王青前头那档子活儿做完了该在家里,回双桥村却扑了空,一扫听才知,竟来了这清河县,他便寻了来。

  把这事跟王青一说,王青正愁银钱,哪有不应的道理,也没跟宛娘商量,也没细问底细便应了,让曹大贵先回双桥村略等他一日,说自己这里安排妥当,便去寻他一起往青州府去。

  曹大贵叮嘱了他好几遍,才回转了去,王青送了曹大贵出去,回来也差不多该关铺子的时辰,帮着宛娘收拾关了门,宛娘跟大妮去灶下做饭。

  王青在院子里转了几个磨,想着这事儿怎生跟宛娘说,想了几个过子,迈步进了灶房,大妮见他进来,看神色,知道两人有话说,便寻了个托词回了自己屋。

  宛娘正切菜,见他进来也不说话,只傻傻的立在那边,想起那个曹大贵,抬头扫了他一眼道:“今儿来寻你的那个人,日后少与他往来,那人不老实,你要吃亏的。”

  王青道:“他就是嘴上不好,心却不坏的。”宛娘哼了一声,也不想与他争辩,知道争辩了也没大用,在王青这样憨傻的人眼里,估摸世上就没坏人,就是王婆子曾那样歪带他,他还特意去坟上上了香烧了冥纸,更不要说旁人。

  王青瞄了宛娘两眼道:“宛娘,大贵哥寻了个赚钱的活儿,我应了,明儿就要跟他去青州……”他话没说完,宛娘一刀切在手上,亏了躲的快,仍旧割了个大口子,那血立时就滴了下来。

  王青唬了一条,急忙过来,拿过她的手就含在嘴里,宛娘脸一红,从他嘴里抽出手指,在灶下抓了把草木灰止血,王青已经奔出去寻了块干净布过来,给她细细包裹,宛娘抬头定定望着他半晌儿才道:“你说的是青州,你要去青州……”

  

☆、王青进梅府

  王青给宛娘裹好伤处,接了刀过去放到一边,扶着宛娘坐到板凳上道:“我王青家无恒产,更无良田,你嫁我本就委屈了,好在还有把子力气,这点儿做活的手艺,能赚几个钱回来,给你置办几件首饰衣裳,也是我的一篇心意,你放心,长则一个月,短则二十天,我就家来,必然误不了咱俩成亲的好日子。”

  宛娘道:“便是没衣裳首饰,我也不觉委屈,不要去了吧!这眼瞅就是八月十五了,在家过个中秋节岂不好。”

  王青道:“这次的活儿急,却等不得,横竖过了今年,还有明年,你我的日子长着呢。”宛娘见说不通,便问他:“可是什么活儿?哪家府里要这样急的活计?”

  王青摇摇头道:“这却没问,只我常跟大贵哥一起伴当着做些好活儿,那些大家宅门里的活儿容易做,做的好了,除了工钱,有时还给些赏钱,却是难寻的好营生,你放心,以前我也在青州做个几趟,知道那些宅门里的规矩大,断不会惹什么祸事的。”

  宛娘见好说歹说拦他不住,心里便有些不乐,一顿饭也没怎样说话,想到梅鹤鸣,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虽说梅鹤鸣跟王青一个小木匠搭不上边儿,可就怕万一呢,却哪里拦得住王青。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呢,王青就起来了,把里头外头的水缸都挑满了,柴劈了够半月使唤的量,叮叮当当干了一大早,到吃早上饭的时候,终于把活都干完了。

  吃了饭,背起包袱行李就要去,宛娘送他到门里站住,王青回过头来嘱咐她:“我跟李叔家的大小子说好了,回头帮着你挑水劈柴,如今天黑的早了,铺子早关些门,夜里在灯下也不要狠做针线,若伤了眼睛,便不好了,前街的房子都收拾差不多了,只等我回来把那边的窗户纸都换了,摆上物件,便成个齐整新房,不用你操一点心的……”

  絮絮叨叨又说了大篇子话,听他这样周到,宛娘禁不住眼眶有些潮润道:“不然,别去了吧!”王青伸伸手想碰碰宛娘的脸,半道上又缩了回去,端详她半晌柔声道:“你放心,等着我回来。”说完,扭转身大踏步出了门,踏着晨辉,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街口。

  宛娘在门口立了好一会儿才回转,坐在炕上愣了半天神儿,李家婆娘过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儿,不禁打趣道:“这还没成亲呢,就离不开了,这男人哪有成日闷在家里的,岂不成了妇人,不说旁人,就是你李叔,有时得了远地儿的活,一来一去几月的都有呢,王青这一去不过一月来的,你这里置办着成亲的东西,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哪值当如此。”

  宛娘心里的忧虑没法儿跟李家婆娘说,只得自己闷在心里,却日夜不安,就盼着这一个月快些过去才好。

  再说王青,去双桥村寻了曹大贵,两人结着伴去了青州府,进了青州府,直接到了郭家胡同,一进胡同口,王青抬眼这么一瞧,暗道:好个体面的府邸,未至大门,只见高高的青砖院墙围着一座偌大宅院,院墙从这边街头到那边街尾,一眼望不到个边儿,墙里头古木参天,枝繁叶茂,映着隐约屋脊,竟是王青平生首见的一座大宅院。

  王青便拉住曹大贵低声询他:“这谁家的宅子?如此体面,难不成是青州府台大人的私宅?”曹大贵却笑道:“想你也在青州也做过几趟活计,怎的却不知青州有个梅公子,虽称公子,年纪也有二十七八了,听说是京里头仕宦大家的公子,来青州做了好大买卖,那恒通当,恒通钱庄可不都是他的生意,家里里赚的金山银山,使唤起银子跟流水似的,便是府台大人也跟他交好,听说私下里兄弟相称呢,这位梅公子却不止有钱有势,还有一样,最好风月女色,原配夫人丧了,顾没再续娶个正经的进府,却纳了不少侍妾美人在府里,在外头还包着青州府明月楼里的花魁杜月卿,还有个更近便的,清河县明珠院里的明珠姑娘,另外还有些风流账数也数不清,竟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

  曹大贵说在兴头上滔滔不绝,说完了,却见王青还跟块木头一样,面上便有些讪讪的,心里不禁暗道,这么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却怎的让他摊上了那么个标志的小寡妇,想起宛娘,曹大贵,心里越发有些不平,真是应了那句话,傻人有傻福,巧妇偏伴着拙夫。

  两人自然不敢去大门,寻到那边角门,跟看门的说了一声,看门的打量两人一遭,不咸不淡的扔下句:“等着。”便进了里头去寻随喜儿。

  却说随喜儿,这些日子可没少吃排头,不光他,爷几个随身的小厮,没一个好过的,爷从清河县回来,到现在这都几天了,竟是连个笑脸儿都没见,往常从哪儿回青州府,第一件便要去明月楼呆上一两日,这次却直接回了府。

  明月楼的月卿姑娘让跟前的婆子来了几趟,说:“没赶上给爷上寿,预备下了齐整酒菜,无论如何,让爷过去吃顿寿酒,也算个心意。”先头第一趟过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添寿儿在二门外,便想平日给月卿姑娘带个话儿进来,爷总有赏赐,虽在清河县被宛娘气着了,说不准去趟明月楼就能好了,毕竟论模样儿脾性,那个硬邦邦的寡妇宛娘如何比得上花容月貌又解风情的月卿姑娘,因此直接到了爷跟前传话,指望着上好呢。

  不想梅鹤鸣正为了怎么收拾宛娘那个野汉子闹心,要说以梅鹤鸣的手段势力,收拾个乡下的小木匠还不容易,可若做的着了痕迹,未免落了下乘,再说,这事儿他也是想让宛娘吃个教训,一回就要让宛娘知道他的手段,从今往后,再不敢生旁的心思。

  想起那晚上宛娘在他跟前死咬牙硬要嫁人的模样儿,梅鹤鸣就恨不得把那个野汉子绑到跟前活刮了,又怕宛娘一个年轻寡妇跟那王青成日在一起,别没等他制了野汉子,却让王青得了便宜去,心里火烧火燎的正难受,那还有心思想那些寻花问柳的风月事。

  添寿儿颠颠儿来传话说:“明月楼月卿姑娘遣了跟前婆子来请爷去吃酒呢?”添寿儿这话正勾起梅鹤鸣的燥火来,抬手就给了添寿儿一个大嘴巴:“爷说没说不让人进来打扰,偏你是个胆子大的,越发忘了规矩,来人,叉出去打二十板子,让他以后长长记性。”

  添寿儿这二十板子挨的真冤,常福儿跟随喜儿在一边瞧着不禁暗道侥幸,挨了窝心脚总比二十板子强多了,这二十板子挨下去,屁股开花,没十天半个月的算起不来炕了。

  有添寿儿在前头当例子,谁还敢给明月楼传话,不是活腻歪了吗,随喜儿算是瞧出来了,不把那个清河县的宛娘捏到手里,爷是什么心思都没有。

  角门的小幺匆匆进来,到了他跟前道:“喜大爷,您前儿交代的那两个木匠来了,现在门外头候着呢。”

  随喜儿一听,不禁暗里咬了咬牙,心说来的正好,就怕他不来,这些日子在爷跟前挨的打骂,这回儿可找到头了,看不整治死他,你说你娶谁不行,怎的非娶爷的人,这不是老虎嘴里拔毛,你上赶着找死吗。

  那小幺见随喜儿脸色有些吓人,遂扫听了一句:“外头那两个是喜大爷的仇家不成?”被随喜一脚踹到一边:“他不是爷的仇家,是爷的债主,走,爷去瞧瞧,是个什么样儿木匠。”

  曹大贵见刚才那个看门的进去,不一会儿便带出一个来,瞧衣着打扮就知是府里有体面的大奴才,忙上前躬身一礼道:“给这位爷请安,不知爷怎么样称呼?”旁边的小幺道:“这是我们爷跟前的喜大爷。”

  曹大贵忙拉着王青躬身作揖的一通见礼,随喜儿的目光在曹大贵跟王青两人身上转了转,想起那晚上模糊瞧着是个身量颇高的壮实汉子,便把目光落在王青身上:“你们俩叫什么名儿?”

  曹大贵忙道:“我叫曹大贵,他叫王青。”“王青?”随喜挑了挑眉,盯了王青一眼,道:“既然来了,跟我进来吧!”

  两人便跟在随喜儿身后进了梅府角门,随喜儿暗暗打量王青,一看就是个憨傻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汉子,别说跟爷比了,就跟他随喜儿比比,随喜儿自觉都能落他八里地去,不想宛娘就硬舍了爷,非要嫁这个人,跟着这么个穷了霍业的汉子,吃穿说不准都成问题,哪如跟着爷,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随喜儿一边带着两人往里走,一边给他们说府里的规矩,一直领着他们到了侧面一个空阔的院子里才停住道:“这是你们做活的院子,吃住也在这里,自有人给你们送来,刚才的规矩可都记下了,平常无事莫四处走动,这里临着内宅,回头冲撞了内宅的女眷,那可就对不住了。

☆、24章

  曹大贵忙道,“小的这里谢喜大爷提醒,日后我二人还望喜大爷多多照顾。”随喜儿扫过一边王青呵呵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是我找来的,自然要多多照顾。”心说,不往死里头照顾照顾你俩,白妄了喜大爷挨了爷的窝心脚。

  安置好了二人,便去前头回话,梅鹤鸣这会儿不在后头书房,却在园子里宴客,这客也不是旁人,便是青州府的通判陈子丰。

  说起这陈子丰却比现任青州府的知府大人杜伯贞更有些来历,陈子丰跟梅家沾着些远亲,上几代上也曾走动极近,后陈家没落,便生疏了,这陈子丰却是个会钻营关系的,寒窗苦读,上京赶考,这考场还没进呢,先去正儿八经递了帖子去梅府里磕头。

  梅鹤鸣的父亲如今正任着大理寺卿,两个哥哥一个刑部,一个吏部,都是握着实权的官儿,梅鹤鸣的父亲跟陈子丰的爷爷是一辈儿,因此陈子丰在梅鹤鸣哥仨跟前,以晚侄儿辈论,虽胡子拉茬,已近不惑之年,却仍称梅鹤鸣一声叔叔。

  梅鹤鸣倒也受的住,私下里便叫他一声子丰,陈子丰当年虽得中,却是个一百名以外的二甲进士,几年就能任到青州通判一职,这里若没有梅府托着,自然不成,当官的什么时候都得有个三亲六故的帮手,互相通气办事,这官儿才能当顺当,这陈子丰深谙其中道理,故此对梅鹤鸣恨不得巴结上好,只是寻不着恰当机会,常引为憾事。

  这日忽的梅鹤鸣遣了跟前常福儿过府请他来家中吃酒,陈子丰哪有不至的,收拾了齐整衣帽,坐着官轿来了梅府。

  梅鹤鸣在园子里的樨香阁摆了酒宴,两人分宾主落座,一时上来几个眉目动人的粉衣小侍,拿着丝竹弦管坐与一边吹拉弹唱的应景取乐。

  上回两人吃酒,还是刚进七月,陈子丰略听梅鹤鸣说起在清河县城里置办了个私宅,便知是要安置个外室,素知梅鹤鸣喜女色风月,这时候见了面,却不禁笑提了一句道:“这一个多月不见叔叔,可见是新婶子得了叔叔的心,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

  不想梅鹤鸣却哼了一声道:“到算合意,只有些小性子,不大顺当。”陈子丰一听不禁笑道:“这偌大的青州府,还有叔叔调不顺的女子,这倒是一桩新鲜事,怎得不顺当,便是性子烈些,叔叔使出手段来,哪还有降服不住的?”

  梅鹤鸣吃了手中半盏酒道:“性子是有些烈,也从了我,却不知怎的,我才回京了些日子,再回来却要另嫁他人。”

  陈子丰一听愕然道:“哪有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子。”梅鹤鸣道:“她原本是个新丧了男人的寡妇,从我本就有些不顺意,却不知从哪儿蹦出个婆家的正经儿侄儿来,想是有人说项也未可知。”

  陈子丰一拍跟前案桌道:“好大的胆子,叔叔且说给我,我寻个名头拿了他来,打入大牢,挨着上一轮刑,管教他爹妈都不认识了他。”

  梅鹤鸣目光微闪笑道:“犯不上你出面,跟个野汉子动刀枪也失了爷的体面,我自有法子开发了他,这里先知会一声,到时若他进了府衙大牢,你让下面的人多照管照管也就是了,人不要死,也不要残,就让他活受几日罪。”

  陈子丰忙道:“他敢动叔叔的人,叔叔还如此待他,可见叔叔大度宽容。”梅鹤鸣阴沉沉笑了一声,心话儿,大度宽容?依着他的心意,把那王青弄死都不解恨,只想到宛娘那个性子,若弄死了王青,说不得就真恨上了他,他要宛娘这个人,更要她的心,早晚让她全心全意跟着自己,这会儿却先要软刀子切,才能拘的住她。

  随喜儿进来伏在梅鹤鸣耳边低声回了话儿,梅鹤鸣这心才算放下了一半,至少先把王青从宛娘身边弄开了,也省得日子长了,闹出不清白。

  一时散了席,梅鹤鸣却想起一事,唤来随喜儿道:“你去问问那两个人,可能打春凳逍遥椅等物件儿,若能,去置了好木料让那王青做来,若合了爷的心思,自有赏钱赐下。”

  随喜儿有些拿不准爷这什么意思了,心话儿难不成认真要做件家什儿,也不敢底细问,出来进了王青跟曹大贵临时落脚的院子。

  却说王青跟曹大贵,自打随喜儿走了,四处看了看,显然是个没人住的空院子,两人的住处安置在院子角落的小屋里,别处的屋子都空着,瞧家居摆设儿虽不像主子的居处,却也齐整体面。

  正瞧着,院门从外推开,只见刚头的喜大爷又来了,后面跟着小厮把木料什么都抬进来,堆到院子一边,把要打得东西一一交代了二人,又道:“按说我们家主子用的东西,都是特特寻了好木头,让手艺精的南边匠人做出来的,只今儿我家爷高兴,让我来问你们,可会打春凳逍遥椅那样的物件儿?”

  曹大贵虽是个木匠,手里常有些闲钱,也逛过几次青楼妓馆,比之王青有见识的多,春凳逍遥椅这样的物什儿却见过,便是有些大家宅子里,也有这些东西,用作交欢时添趣儿,平日收在库里,用时拿出,跟妻妾同乐,最是得趣,又知这位梅公子向好风月,这些东西自然短不得,只春凳不难,这逍遥椅却没做过,想着王青自来手巧,听得随喜儿说有赏赐,便忙着没口的应了。

  随喜儿见应了,便去让人置办贵重木料,待随喜儿走了,王青才道:“春凳还好说,只那个逍遥椅我却连见都没见过,怎生做来?”

  曹大贵却道:“你少在我跟前装正经样儿,你家未过门那个娘子的堂屋里,我瞧见过差不离的,就在屋角放着,难道不是你做的?”

  王青道:“那是我家娘子说要在院中乘凉观星,我才做了那个椅子,哪是什么逍遥椅?”曹大贵道:“跟你这木头脑袋也说不清楚,你放心,既让咱们做,指定会搬个旧物来当样子,你瞧着样子琢磨琢磨不就会了,横竖得了赏钱是正经。”

  王青一听也有些道理,便没问什么东西,果然转过天来,随喜儿让搬了木料跟旧的逍遥椅过来。

  王青一瞧,确跟他做给宛娘的那个有些相似,只扶手怎这样多,也古怪,再瞧那木料,便是王青再没见识,也知道这可不是上好的紫檀吗,忙对随喜道:“不敢期满喜大爷,这春凳小的倒是做过,若不求雕花刻工,小的还可勉力一试,这逍遥椅,小的自打从师也没做过一件,乡下出来的小木匠,有些手艺,也不过做些粗工糊口,这样金贵紫檀料给我二人,岂不糟蹋了,还请喜大爷回了你家主子,另请高明要紧。”

  随喜儿倒不想这王青是个这样谨慎的性子,这是怕他做坏了,要寻他的不是,先撂了挑子,随喜儿正要说什么,就听院门外他家爷的声音传来:“紫檀在我府里跟榆槐相当,你只管做来,做坏了与你无干。”

  随喜儿忙躬身喊了声:“爷。”

  梅鹤鸣在前头忍了半刻,着实有些忍不得,心里就想瞧瞧,宛娘弃了他,非要嫁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汉子,脚步一转,便往这院子来了。

  曹大贵哪想到有这样的造化,竟能见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梅公子,忙一拽王青给梅鹤鸣行礼,紧张的手脚都没放处。

  梅鹤鸣摇着手里的洒金扇进来,眼睛瞄都没瞄曹大贵,目光直直落在王青身上,只见王青穿了一件洗白了还带着个补丁的蓝布衣裳,短打绑腿下面的脚上,却穿这一双簇新包边的青布鞋,跟他这一身旧衣裳颇不相称,不免多看了几眼,眼底不禁有些冷厉透出。寻思这鞋瞧着不像外头买的,若是做的,不用想也知定然出自宛娘之手。

  梅鹤鸣的确猜了个正着,宛娘新跟大妮学会了做鞋,还没给自己做呢,就见王青脚上的一双鞋,已经破的不成样子,鞋棒都飞了边儿,底子也磨破了,便趁着他拖鞋上炕的时候,袖了个布条量了尺寸记下,打了糨子,用厚青布做了鞋面,纳了鞋底,连夜上了,偷着塞在王青的包袱里。

  王青到了双桥村,本想再带上两件换洗衣裳,打开包袱才瞧见这双新鞋,拿着这双新鞋,弯腰把自己脚上的旧鞋脱了,穿在脚上试了试,正恰好,王青说不出心里多热乎,有些年没人给他置办鞋袜衣裳了,平常穿的,都是劳烦邻居老婶子,做得了,谢她几尺布或称斤肉,哪如宛娘这一片心。

  穿在脚上竟不舍得脱了,想先穿着,等到了主家做活的时候,再换了旧鞋,谁知还没等换呢,就落到了梅鹤鸣眼里。

  曹大贵见这位梅公子紧盯着王青的新鞋看,便道:“我这王青兄弟,原是定了日子要成亲的,被我拉来做活儿,却耽误了些时候,这双鞋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做给他的,穿上就不舍得下脚了……”

☆、25章

  曹大贵原是想没话找些话来说,不想这一句正揭了梅鹤鸣的逆鳞,梅鹤鸣心里不禁暗恨,可就是这么个粗汉子,宛娘倒是知冷着热的上心,他待她那般好,在钱家胡同的时候,吃喝穿用,哪一样不是选了最好的给她,何曾见宛娘给他做过一线头的针指,恐连这个心都没动过,倒是巴巴的给王青做了鞋穿。

  随喜儿一见爷这脸色不对,忙轻唤了声:“爷……”梅鹤鸣脸色略缓,几乎咬着牙说了句:“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倒手巧,做的一手好针线。”

  王青哪知梅鹤鸣底下什么心思,一听他赞宛娘的手巧,不免憨憨一笑:“小的娘子虽是乡野之人,针指却过得去。”

  梅鹤鸣见他笑的欢喜,心里一堵,吩咐了随喜儿两句,转身走了,王青不禁愣了愣,心说,难不成自己说错话。

  曹大贵忙道:“喜大爷,我这位兄弟说话不妨头,赶是惹恼了公子?”随喜儿心说,早惹的没法再惹了,这会儿问这些都晚了八村了,面上却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这逍遥椅我们家公子刚说了,既然王青的手艺好,就让他依着样儿做来,不要怕糟蹋木料,只管做,做坏了与你无干。”

  交代好了,匆匆赶着梅鹤鸣去了,到了爷的正屋子外头,探头探脑的不敢往里进,常福儿从外头进来,他那样,忙警醒着问他:“可是爷又恼起来了?“随喜儿叹口气道:“还不都是那个宛娘惹的,算了,你我都小心伺候着吧!”

  梅鹤鸣回了屋是越想越气,心里那阵子燥火上来,都恨不得杀人,来回踱了几个过子,瞧见外头的天色渐暗,压了压火气,唤了声:“随喜儿。”

  随喜儿忙整整衣裳,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梅鹤鸣问他:“我交代你办得事可都安排好了?”随喜儿忙道:“送饭的丫头早安排好了,就让柳儿去,柳儿模样生的好,身段也勾人,又兼水性浪荡,那王青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粗汉子,估摸一见就没魂了,倒是便宜了他,还有这一番艳福。”

  梅鹤鸣冷哼一声道:“他艳福可不浅,柳儿哪儿你再去给我盯紧点儿,那王青我瞧着甚有些憨直性,恐不好上钩,况他心里还惦记着宛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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