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衣渡江
“穆大人一身正气,小侄女当然不怕了。”吴敬信赶紧岔开话题,端起酒杯:“来,穆大人喝酒……”穆锦麟推开他的酒杯,对吴敬仁道:“你把好端端个女儿嫁给短命鬼,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
吴敬仁尴尬的说:“穆大人说的是,只是婚约早在五年前就定了……”
李苒在旁边笑道:“哈哈,大人今个说不说公事,果然不说公事,偏挑人家的私事过问……”干笑了两声,被酒水醉倒的头脑清醒了不少。穆大人是个天塌了都不管的人,除了他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过旁人的幸福。便立即懂了,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吴敬仁身边,拍了怕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咱家大人这么关心你的女儿,你该知点趣,就把婚约消了罢,另寻个好丈夫疼她。”
☆、深夜拜访
话说的如此明白了,可吴敬仁仍然不想听懂:“李校尉说的有道理,是该为女儿选门好亲事。可是太医院同僚中有儿子孙儿的,只有迟院使的孙子年龄合适。”
李苒道:“怎么,就打算在太医院一棵树上吊死了?”
吴敬信眼看事态失控,朝那几个歌姬使了个眼色,莺莺燕燕们立即放下琴具,笑盈盈过来斟酒,有个眼尖的,拉过李苒劝酒。他是个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步子的人,立即笑嘻嘻的等着那歌姬给他斟酒。
这时就听穆锦麟冷笑一声:“真是个不识趣的老东西!”筷子一甩,起身就走。李苒惊的嘴巴微张,当即瞪了吴敬仁一眼,道了声:“不识趣”也急急的跟上了穆锦麟的步子。坐在屋内的吴家兄弟,就听一行人将楼梯板踩的咣咣响,不多时便彻底安静了。傻愣愣坐在椅上的吴敬仁,侧头看了眼弟弟:“该怎么办?”
暇玉是哥哥的女儿,吴敬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献出侄女给禽兽这种话。吴敬仁呵呵傻笑了两声,突然起身,朝楼下奔去,到了酒楼前,正见穆锦麟准备蹬马离开,忙上前拽住马缰,大声说:“定是这里的酒菜不合大人胃口,如果大人没尽兴,不如到我宅上继续畅饮。”
穆锦麟仰着下巴,淡淡的说了句:“既然你有心,那好吧。”然后对身后的随从们道:“你们可以先回卫所了。李苒,你跟我一起去。”李苒乐呵呵的应道:“是。”这时吴敬信打楼上下来,听到这番话,心里不是滋味,但是既然大哥允许了,他这个做弟弟的只能奉上笑脸,欢迎穆锦麟夜入吴家大宅。
夜已深,吴家都准备休息了,突然听说吴敬仁和吴敬信兄弟把锦衣卫同知穆锦麟这个时候弄到家里来了,全家上下立刻重新穿衣戴帽,在大厅站好,拜见穆大人。穆锦麟扫了圈没看到想见的人,脸端的老长,李苒心领神会,皱着眉朝吴敬仁使眼色。
吴敬仁到了家,看到一家老小,刚才那股冲劲,消退了大半,这会冷静了,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的,这大晚上把这尊瘟神请到了家里,要是不满足他的无理要求,如何送的出去。手心手臂都是肉,这世上哪有为了救一个孩子把另一个孩子搭进去的父母。
“吴太医不是请我来吃酒的么,那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端上来罢。”穆锦麟意兴阑珊,懒洋洋的说。吴敬仁骑虎难下,只得到硬着头皮命令厨房热菜端酒。等酒水来了,穆锦麟小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搁下了,看样子是味道不满意,不打算再饮了。然后撑着下巴盯着吴敬仁看,看的吴敬仁满头冷汗。
此时穆锦麟悠悠的说:“令郎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毕竟齐御史拿了药方是准备献给皇上的。吴太医想必知道,他这个人,平时最爱鼓弄丹药,曾献过药方给孙阁老,使孙阁老‘洗之复起’,上面对他关注的人不少。他死了,死的蹊跷,死因多少人盯着呢。可巧你们吴家背运,好心办错事,惹上了这门官司。说小,他不按照令郎的吩咐,服药后行房自己找死,他的死和令郎关系不大。”
李苒在一旁附和:“调查清楚,出了文书,令郎即刻出狱。不过,啧啧,调查不清,就说不定了,在诏狱里关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大有人在。”
吴敬信试探着问:“调查这案子,有劳锦衣卫诸位了,缺查案的银子,大人只管直说,吴家一定会倾其所有全力协助各位。”
穆锦麟冷笑一声:“我们缺你家那几两银子花?”
既然不要钱,那肯定要人。事已至此,就算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明显手背的肉掐起来更疼些。吴敬仁心虚的说:“大人不如喝杯清茶解解酒,小女存着几种香茗,叫她挑个大人喜欢的,为大人沏茶可好?”
穆锦麟终于展露笑颜:“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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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玉原本已经睡下了,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叫门,便坐起来,让浮香去看看是谁。浮香拖着烛台到门口,打开门一眼,见是夫人,立即请进屋内。暇玉则披了件衣裳,坐到床沿边问道:“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难道想和自己说,爹养外宅的事情?
方氏看着无辜的女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暇玉越发奇怪了:“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诏狱里传来不好的消息了?”这么一说,自己竟也怕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似的。
叫已经卸簪批发的女儿大半夜的见陌生男人,自己的行为有失为人母的资格,越想越哀凉,她跌坐在椅子上:“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哪有我这样做母亲的。”
暇玉皱眉:“到底怎么了?您不说,我更担心。”
“穆锦麟在府上,你爹叫你去给他沏茶。”
暇玉脑海里就三个字‘不能去’。哪朝哪代也没这样的事儿,大半夜的叫醒未嫁的女儿面见陌生男子。暇玉回答的干脆:“娘,我不能去,这种事传出去,咱们以后怎么抬头见人啊。”
方氏一阖眼:“可不是。”须臾起身对暇玉道:“好女儿,你把门关好,娘就说你身子不好,已经休息了,断断不会叫他今夜见你。”
这番话说的,根本像家里闯进了一个暴徒。送走了母亲,暇玉将门关牢,没心思再睡,过了许久,不见母亲折返,才忐忑的重新上床躺下了。
穆锦麟从小到大,只要刚做的事情挂上了心头,就一定要达到目的,不管是三伏天吃冰,还是三九天看花,只要想,一定得满足他。本来想见的心思还没那么强烈,但他们如此藏着掖着,反倒激起了他的兴趣。吴暇玉,他见定了。
这时吴敬仁得到丫鬟从夫人那边带来的消息,说小姐不舒服已经睡了。他又失望又轻松,如实跟穆锦麟说:“穆同知,小女身子不适,已经休息了。不如明日罢,明日等她身体好了,我带她来给大人请罪。”
穆锦麟一肚子的火,但面上却笑的灿烂,只捏紧手中的薄胎白瓷酒杯,道:“明天?好,那本官就等明天。”转头问李苒:“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是亥时。”
“离我去卫所还有三个时辰,我等的起。”说完,当真端坐在椅子上,等待起来。李苒心里暗骂吴家不会办事,这不是成心调戏穆锦麟呢么,把人勾来了,说了句女儿睡了,便想推辞过去。他走到吴敬信耳边,抿了下唇低声道:“你要是想让吴澄玉活着出诏狱,就别拿咱们大人的心思不当回事!”吴敬信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左右为难,只得低声说是是。吴敬仁急的一后背的冷汗:“我再派人去,把暇玉叫醒。”
“不用,我等她醒就是了。”
吴敬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和穆锦麟等天亮。好在两拨人,一批是熬夜抓人审讯的锦衣卫,一批是习惯夜晚出诊配药的大夫。四人就大眼瞪小眼,竟真的熬坐到了天明。
寅时刚到,吴敬仁立即派人去把女儿暇玉叫来。当时暇玉也迷迷糊糊的醒了,听人说穆锦麟在家中待了一夜,吓的不轻,赶紧梳洗干净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去见他。
“小女子参见穆同知穆大人。”
他一笑:“你今天长进了,知道参见本官了。”他记得清楚,第一见面时,她只拜了自家长辈,对他熟视无睹。
暇玉浑身不自在:“因为小女子,那日不知道大人官职,怕莽撞中说错了话,反倒开罪了大人您。”不管理由站不站得住脚,总比没有理由强。
“那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是。”
“说说看。”
“您是锦衣卫同知穆锦麟穆大人。”
穆锦麟道:“你应该知道的更多,毕竟和你以后的生活休戚相关。等我走了,叫你的父母细细跟你说说我的事。”
暇玉心说人说你干过的坏事吗?她对锦衣卫这个职业没看法,却对穆锦麟本人很有看法,她对他这样没深没浅,嚣张跋扈的人实在没好感。
“是。”嘴上老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