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温一笑
“夫人虽是庶出,也是大家子的姑娘,怎的这般容不下人?自己大着肚子,放着满府的丫头,侯爷身边竟没个服侍的。”鸀苹幽怨的低低说道。鸀漪这边依旧只有微微的鼾声。
翌日鸀苹心中不爽快,请了假,回到魏国公府后面的二子胡同,这胡同中,住的全是魏国公府的下人、
鸀苹去看了兄嫂、侄子侄女,叙了会子话,便要走;她嫂子拉住她秘秘问道“姑娘也大了,可有什么打算?陈管事的大儿子,正寻媳妇呢,前两日才来问过我。”
鸀苹只装害羞,混过去了。心中却是恼怒,自己已是个奴才秧子,再嫁个奴才秧子,将来子子孙孙都没有出头之日!
郁郁出了兄嫂家,迎面遇上了旧日姐妹,在魏国公府六房当差的鸀怜。鸀怜和鸀苹、鸀漪一样,都是鸀字辈的丫头,小时候一同在二子胡同长大,又同时进了国公府当差。
二人久未见面,乍一相见真是又惊又喜,免不了寻个僻静地方,说些悄悄话。
“真巧,我今儿也是回家看看。你一向可好?我好着呢。”鸀怜生得俏丽,性子活泼讨喜,拉着鸀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你是知道的,六爷是个宽厚的,六夫人也是,故此我们日子倒是好过。你怎样?”
听得鸀苹说一切都好,鸀怜点点头,“那就好。”又有些可惜的说道“说来,我差点跟你在一处呢。并少爷才开府时,六夫人本有意多送几个丫头过去,那中间就有我。”
鸀苹也觉可惜,“那怎么后来你没去?若你去了,咱们在一处多好。”
“谁知道呢。”鸀怜不在意的笑道“主子们的事,咱们哪管得到?主子让去,咱们就去。不让去,咱们就不去。去不去,哪由着自己了?别说这个了,就是再大的事,也由不得咱们自己。”魏国公府惯例,丫头们十六七岁就要放出去的,六夫人早已答应她,给她寻个踏实厚道人家。
她做奴才倒做的兴兴头头,鸀苹暗暗鄙视。六夫人待人再好,不过也是把来嫁个小厮奴才,有什么前途。
鸀怜又不兴冲冲说起魏国公府的新鲜事,“四爷圣眷正隆,这回皇上赏赐大臣美女,四爷得了两个!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听说连四夫人看了,都赞不绝口呢,文绉绉的夸了一车好话,我只记得一句什么我见犹怜。”
鸀苹微笑不语。四夫人已是有两个嫡子,孙子都好几个了,这会子别说来两个美人,就是来上十个八个绝色美人,也碍不着四夫人什么,她乐得充大方呢。再说了,对着皇上赏赐的美人,谁家的正室夫人不装大度啊。
“你家呢?侯爷可也得着美人了?”鸀怜好兴致的问道。
鸀苹沉下脸来。平北侯府哪里有过什么美人进府了?夫人即便是大着肚子,也是独占侯爷的。
鸀苹忽觉索然,匆匆别了鸀怜,回了平北侯府,躲在屋中闷闷睡了两天。鸀漪知道她心事,也不好多劝,只在外人面前蘀她遮掩,说“病了”。
鸀怜回了魏国公府,六夫人沈氏带着她看了不少热闹,全是四房的。
先是张令嘉独宠雀儿,以致齐氏不满。齐氏虽不和丈夫起口角,却使了陪嫁嬷嬷去教雀儿规矩,甚是严苛。雀儿本就倾心钟煓,虽跟了张令嘉,到底心有不甘,又被嬷嬷这么一管,小姑娘家撑不住,病倒了。张令嘉认定是齐氏故意的,对齐氏大发一通脾气后,带了雀儿另院别居,“离了你的眼,省得你要她性命。”
齐氏哪经过这个,含着泪到张钊、武氏跟前哭诉,下堂求去,“既不得夫婿欢心,徒留无益。”
齐氏是帝师之女,齐家风头正劲,武氏哪敢真让齐氏走了,少不得耐下性子,劝了又劝,直累得口干舌燥,方把齐氏暂时劝下了。
张钊冷眼看着,不说话。武氏转过头抱怨,“您也不管管!只干看着!”张钊冷笑,“始作俑者是谁?你倒怪起我来了。”不是你把那丫头弄来家里,会有这样尴尬事体么。
武氏还要再说什么,张钊不理会她,起身去了新姨娘处。皇帝很大方,一回赏了他两个大美人,不止人美,又通文墨,红袖添香,张钊也觉得乐在其中。
张令嘉赌气赌够了,禁不住武氏恩威并施,还是搬回了正房。齐氏红了眼圈,“我在这屋里,熬油似的熬到今天,如今越发连个丫头都不如了。”
张令嘉没好气儿,“皇上赏赐大臣美女,从不曾有过父亲。怎么这回父亲也有份?”皇帝赏赐美女通常是给武将,勋贵,极少给文臣的。张钊进士出身,邢部尚书,是文臣。
齐氏见哀兵政策没用,脾气也上来了,“朝中的事,我一个深闺妇人哪里知晓?我只知道,平北侯也被赏赐四名美女,他全推了,不要!”有本事你们也推掉啊,皇帝赏是赏了,又不是不能推辞。
平北侯一般也姓张,也出自魏国公府。张家也有柳下惠一般的人物,可惜自己夫君不是,一个美貌丫头,便把他迷住了。
他自然全推了,自然不要。如果是我,娶了悠然为妻,我也只守着她一个,别的美女我也不要。张令嘉瞪着齐氏,想着她永远不知道的心事。
夫妻二人话不投机,背对背睡下,各自一夜无眠。
齐氏烦闷之下,常带一双儿女回娘家。齐泰夫妇自是心疼女儿,常好言好语解劝,其中齐夫人,对张令嘉这东床快婿素来是满意的,一直想让女儿女婿重归于好。不过,当听到“那丫头怀孕”的消息时,齐夫人目光不再温和,变得锐利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夜如何其?夜未央” 《诗经?小雅?庭燎》,《庭燎》是写官员早朝的。“ 已是夜里什么时光?还是半夜不到天亮。”
我至今看到这句诗,还是觉得浪漫。天知道,这诗的本意一点也不浪漫,就是农业社会的中国古代,官员们天不亮就赶去早朝。
今天戴框架眼镜来上班,“斯文了”“年青了”,瞧瞧,同事们多会说话。
126 於乎小子
“这些龌龊事体,断断不可让悠儿知道。”孟赉反反复复交待了三回。张并每回都是郑重其事的答应,丝毫不见厌烦。
这个女婿倒是比女儿有耐心多了,孟赉有些满意,却又担心张并和悠然一向无话不说,万一张并不小心说漏了嘴可如何是好?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怕张并不知轻重,孟赉又交待了两回。张并笑道“爹您放心吧,她怀着孩子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传言宁妃日前产下一名死婴,也有人说宁妃产下的是一名怪胎,后一种说法大体是有道理的,因为宁妃生产当日,皇帝高高兴兴进了桐玉宫,一脸怒气出来,并已下令:宁妃迁居寒玉宫,终身不得复出。
如果只是生下一名死婴,该是不会这么绝情,所以世人私下推测,生下的应该是怪胎。宫中此刻已是人人自危:皇帝震怒,动辄大发脾气。已有几名不长眼的宫妃、内侍,跟着受了牵连,或被贬,或被罚。
悠然正怀着孩子,这样的消息哪能让她知道。孕妇只能听好的、美的,丑恶的事可不能讲给她听。孟赉交待完张并,又交待黄馨,黄馨娥眉轻蹙,嗔道“听着真吓人,老爷便不该告诉我。”当然更不能告诉女儿了。
美人如玉,宜喜宜嗔,一颦一笑尽皆动人,她都快做外婆了,还是这般风姿楚楚,孟赉一时间看得痴了。
黄馨被看得脸颊发烫,推他道“老爷快走吧,小宇快要殿试了。”二月份会试已经结束,孟正宇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入选,把整个孟家都急坏了。按孟正宇这架势,一定是同进士的料!中同进士最是尴尬,还不如过几年再考呢。
这次会试整整录取了一百名士子,孟正宇刚刚好是第一百名。惯例,过了会试也就是进士了,殿试只是重新排列名次而己。可一甲“进士及第”的只有三人,二甲“进士出身”的只有十七人,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则有八十人。同进士出身的人,出身差了一层,以后的仕途会处处受制。
孟赉是当年的一甲第三人,孟正宣是一甲第二人,到了孟正宇,同进士?孟赉没法子,只好天天看着小儿子做功课,盼他殿试时候争气,好歹能名列二甲。
“好,我回去了。”孟赉低哑的声音响起,“过些日子,你也回去。”等孟正宇考完,等孟悠然生下孩子,黄馨也该回孟家了。
“我才不回去呢,我要天天看见闺女,看见外孙。”黄馨心里嘀咕,嘴上却不忍心说,只红着脸点头,把孟赉撮弄走了。
悠然则是蛮有兴致的在看新出的“毛锦”。一般的花缎只是丝织成华者加以锦绣,而所织之锦大抵以金缕为之,取其光耀而己。这“毛锦”则是以孔雀毛织入缎内,花色更华丽更好看。真有用孔雀毛织成的料子呢?悠然开了眼界。
京城仕女多爱美,这“毛锦”一出来,在京城大受青睐,如今哪名夫人小姐身上,没有一件两件毛锦衣衫。纺织业大有可为呀,如果开个织坊,利润一定有保证!衣、食、住、行都是有利可图的行业,衣还是排第一位的!
不过,这些悠然也只能想想而己。张并对她很好,差不多的事情都能迁就她,只是开铺子做生意这种事,坚决不许,认定“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你只管在家里享福”。
悠然便起了坏心眼,晚上孩子又大闹天宫时,一定要张并唱催眠曲,昧着良心说假话“他爱听曲”,“不爱听念书”。张并拿妻子没办法,扭捏了半天,终于似唱非唱的蹦出了两句“乖宝宝,快睡觉”,这慌腔野调的,这难听的,悠然忙止住他,大晚上的,别把狼招来。
张并长长松口气,“宝宝,爹继续念书给你听。”趴在妻子腹部认认真真背起兵书,这个他熟,背完孙子兵法,又开始背檀公三十六计。悠然含笑听着,要是胎教真有用,他这么着,该教出个什么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