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这是方丈让我带给你的。”
李青接过钥匙,打开匣子,匣子里面放着薄薄的几本册子和一串看起来极为古旧的念珠,李青取出册子,翻开来,一时怔住了,册子上字写得极小,密密码码的记得都是脉案和药方,后面用极小的字标注着病患的名字,头一页,就是庆国当今的皇帝,李青仔细的翻看着脉案,月静拎出念珠,递给了李青,
“这是方丈的念珠,方丈说交给你,让你交给下一任方丈。”
李青放下脉案,接过念珠,在手里慢慢捻动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月静问道:
“老和尚到底是怎么没的?”
月静困惑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上个月初的时候,方丈就让智然师太去了五明庵,初八一早,方丈就把我叫过去,把这匣子给了我,让我立即启程给你送过来,我就从寒谷寺出来了,走到半路,才听到方丈没了的事儿,接着就碰到了一伙劫道的,打了一架,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幸好你家的人来了,这一道才算轻松些,一路跟着过来了,听带我到这庄子里的那个人说,智然师太路上病了,不过也快到了。”
李青仔细的听着月静零乱的叙述,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说二皇子老缠着方丈,他缠着方丈要做什么?”
“方丈没说过,他自己去得勤不算,还天天的派人去找方丈,到底什么事,方丈没和我说过。”
李青笑着看着月静,温和的安慰道:
“我知道了,好了,到了家没事了,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洗漱,让竹雨做些好吃的给你,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嗯,”
月静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身说道:
“师太到的时候,你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接师太。”
李青点了点头,
“你放心,师太在金川府歇了几天,路上走得又慢,至少要十天后才能到平阳府,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接她,你先好好歇两天,然后去北寺看着把师太的屋子收拾出来,月如那里也忙得很,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月静笑着点了点头,掀帘出去,跟着小丫头沐浴洗漱去了。
李青坐在炕上,仔细的翻看着那几本薄薄的册子,心底酸楚而悲凉起来,二皇子缠着他,必是为了这个护法和方丈的事,老和尚只怕早就做了赴死的准备,所以年初才让月静送了那些书来,又几乎把寒谷寺年青一代的精英都送到了韩地,送到她手里。
李青合上册子,用手慢慢抚摩着那粗糙的纸张,现在,秋月出嫁了,琉璃离开了她,老和尚也离开了她,也许不久的将来,郑嬷嬷也要离开她,庆叔也会离开她,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世上,活在这个陌生而冷淡的世界里。
她要靠什么支撑着,才能活下去?平王?孩子?还是去找那个飘渺的、回去的路?可木莲,真的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吗?若真有那条路,又会通往哪里?
李青低着头,茫然而散乱的想着,不想那么多,她得先替老和尚和琉璃讨个说法,她还有他,至少现在是温暖而厚实的怀抱,还有木通、半夏、桑枝和苏叶,她要安排好他们,还有很多事,也许最早走的一个是她也说不定,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李青甩了甩头,站了起来,出了门,往正屋进去沐浴了。
晚上,平王回到了庄子时,比平时早了大半个时辰,李青拿了脉案给他,
“你看看这个,这是老和尚走前让月静带过来的,这最后一个日子很近,也就是一个半月前,老和尚脉诊得好,方子开得很是对症,若他能一直用着这个方子,这日子至少能延后半年。”
李青靠近平王,声音低低的说道,平王接过册子,翻了几下就递给了李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这形式,与咱们已经极是有利,半年也好,一年也罢,咱们总是有准备的,你放宽心。”
李青点了点头,将册子小心的收起来,起身放到了书架上的灵芝纹紫檀木匣子里,转过身回到炕上,平王伸手揽过她,笑着问道:
“昨天的法会可还好?”
“嗯,很好,杨元嶂很是干练,事情虽繁杂,却是井井有条,庆叔也夸赞得很,说他是个能当大用的。”
平王点了点头,李青仰头看着他,
“我想找个时候,见见厉芳菲,爷看合不合适?”
平王怔了怔,
“有什么打算?”
“打算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以沈青叶的深谋远虑,说不定在厉芳菲身边放的有人,若真是有,正好可以用一用。”
平王脸上浮出笑意来,
“嗯,你安排吧,正好也看一看吴未俊。”
平王微微顿了顿,低头看着李青,商量般说道:
“要不,你搬回王府住着吧,这里毕竟远了些,有很多事,往来上要时候,也不便当,王府如今也清静得多了,你若觉得春熙院收拾得不合意,让木通看着再收拾收拾。”
李青垂下了眼帘,往平王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
“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寺里,在城外住得习惯了,还是觉得庄子里好,再说,”
李青抬起头,看着平王含糊的说道:
“我身子弱,性子又疏懒,在庄子里还能偷些懒,规矩礼节上,爷也不跟我多计较,若在王府,只怕勉尽全力,也难周全圆满,疏漏太多,倒伤了爷的面子,损了王府的体面。”
李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平王若有所思的看着李青,微微用力揽了揽她,笑着说道:
“我不过这么一说罢了,这些事,还是依你的心意,我当初也答应过你。”
平王顿了顿,接着说道:
“中午我去春晖院看了红袗,两天不到,就瘦了不少,母亲着急得不行,我让人去无着庵请人过来看了,说怕是前些天吃得撑了,伤了胃气,母亲带孩子就是这样,总怕人吃不饱,一直喂,我小时候,也常被她喂得撑着,到现在,大哥一听母亲留饭,必定要逃席的。”
第一卷 第一百十章 手帕交(上)
第一百十章 手帕交(上)
李青垂着眼帘听着平王的话,只不言语,平王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母亲凡事想得都过于简单,对孩子只知道一味的溺爱,红敏……算了,她也大了,不说她了,红袗还小,往后大些了,你还是多费些心,多教导着些,还有红袖、红袊,都还小,你总是她们的母亲,就是宏坚、宏强、宏旭几个,也很依赖你,若空闲了,你也教导教导这几个孩子。”
“看爷这话说的,母亲疼爱孙子孙女,也是人之常情,哪家的老人不是这样的?倒也说不到溺爱上头去,他们都爷的儿女,哪怕只随了爷一丝半毫的聪明智慧,也就都差不到哪里去何况一落地,身边还就有那么多老成知礼的嬷嬷们指点着呢,哪里能有什么不好的?爷也是要求的得太过了些。”
李青笑盈盈的应道,平王眼睛里闪过丝失望,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李青瞄着他的脸色,微微迟疑了下,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到底没再开口。
平王看完了文书,洗漱了进了内室,晕然的一豆烛光下,李青面朝里,紧紧裹着被子,已经睡着了,平王上了床,拉开被子,伸手把李青揽在怀里,李青迷迷糊糊中,往背后温暖的怀里挤了过去,平王伸手拉开了李青衣服上的带子,把手伸进衣服里,慢慢往下滑去,李青微微机灵了下,惊醒过来,平王轻轻笑着,俯到李青耳边,低低的说道:
“青青,咱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李青怔了怔,轻轻晃了晃头,转过头去,平王压到了李青唇上,舌尖探了进去,两只手熟练的褪下李青的衣服扔了出去,李青被一团滚热包裹着,只觉得浑身上下也跟着热得仿佛要窒息过去。
第二天,平王一早就离开了庄子,李青直睡到辰末时分,才起来洗漱吃了早饭,绿蒿捧着个火油漆封着的小小的匣子进了书房,李青接过匣子,仔细的看了看漆封,才用银刀慢慢剔开,从匣子里取了几张薄纸出来,仔细的看了几遍,吩咐绿蒿送了焚纸的火盆来,把几张纸扔进去,看着薄薄的纸张迅速卷起了,烧成了小小的一片黑灰,又扑散在火里。
李青坐在炕上,望着窗外渐渐阴暗起来的天空,静默了半晌,转头吩咐绿蒿:
“叫郑嬷嬷来。”
绿蒿曲膝答应着出去了,不大会儿,郑嬷嬷进了书房,李青微微笑着让着她坐到炕上,
“我昨天和爷说了,想请九小姐到庄子里来玩上半天一天的,嬷嬷看合不合适?”
郑嬷嬷微微怔了怔,
“夫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这会儿见九小姐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吴家若知道夫人和九小姐原是要好的手帕交,会不会有别的想头?”
“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吴未俊既投身到三爷门下,爷早晚都要给他个出身,九小姐也是迟早要见的,既然如此,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就无所谓了,至于芳菲,吴家若知道她和平王妃是要好的手帕交,只有好处。”
李青笑盈盈的慢慢说道,郑嬷嬷往李青身边挪了挪,
“九小姐是有娘家的人,身份在那里,吴家无论如何也不敢过份了去,就是夫人这里,爷会不会有什么想头又没明说的?吴家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想借了夫人的力?”
“爷那里不会有什么事,至于吴家,就算想着要打我的主意,只怕他们手还不够长,嬷嬷放心就是。”
李青眼神温软起来,带着笑意低声说道:
“嬷嬷拿了我的名帖,派几个妥当知礼的婆子,今天就过去吴府,用十里庄主人的名义,请芳菲明天过来玩上一天吧。”
郑嬷嬷面容放松下来,眼神温和的看着李青,笑着点了点头,李青看着她,接着吩咐道:
“嬷嬷再找人去玉山把木通叫回来,温泉庄子就让朱先生看着慢慢修就行了,往来银钱上让杨元嶂帮着看着些,我这儿正忙着,得让木通回来帮着些,嬷嬷这里,也要比往常多经心些,这庄子里往后事情会越来越多,只怕那些想法多的人就要渐渐不安份起来了。”
“前儿连庆过来,也和我说过这话,说这一两年,夫人只怕都忙得没有空闲,嘱咐我万事留心警醒着,看好这庄子里的人,夫人放心,嬷嬷也不是那没经过事的人,最知道这中间的晦暗隐私,知道这里头的轻重。”
郑嬷嬷又往里挪了挪,靠李青近了些,低低的问道:
“前些日子丁一送过来的那几个江湖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可不可靠?”
“这个,”
李青顿了顿,仔细的想了想,才解释道:
“林家有处地方,专一训练些功夫上的高手,这些人,只供林家驱使,这几个女子就是从这个地方挑过来的高手。”
郑嬷嬷仔细听着,慢慢眯起了眼睛,思量了片刻,才看着李青,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里头的分寸了,夫人凡事谨慎些,小心总无大错。”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
“嬷嬷放心。”
郑嬷嬷出来,挑了四个出门的婆子,分坐了两辆青油车,在七八个长随的护卫下,进了平阳府。
到了灯芯胡同吴家宅院门口,长随下马,上前叫了门,四个婆子下了车,上前递了紫檀木拜匣,笑着说道:
“城东十里庄主人,特遣奴婢们上门给贵府吴三奶奶请安。”
两个门房相互看了看,虽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城东十里庄,可面前的四个婆子穿戴讲究,举止不凡,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太太还讲究些,也不敢怠慢,忙躬了躬身子,笑着接过紫檀木匣子,
“几位嬷嬷请稍候片刻,等小的进去禀报了我家主人。”
说着,一个门房双手捧着匣子,飞奔进去了,
吴未俊正在家中,仔细品味着刚从厚德居抄过来的文章,边看边和厉芳菲感叹着:
“这文章字字珠矶,说理透彻,我只是不明白,平王身份如此贵重,生在如此富贵之家,王府书房什么样的书没有?怎么会有这样借书的经历?偏还写得如此真切”
厉芳菲白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你也没有借书的经历吧?怎么知道他写的真切不真切的?”
吴未俊哑然失笑起来,
“你说得极是,说得极是,我能体味得出,他自然也能体味得出。”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婆子捧着个紫檀木匣子急步进了内院,奉上匣子禀报了,厉芳菲满脸惊讶的看着吴未俊,
“这平阳府哪有我认识的人?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十里八里的庄子的。”
吴未俊伸手拿过匣子,仔细的看着匣子上雕着的不断头纹饰,眼睛亮了起来,忙吩咐婆子,
“快请进来”
厉芳菲疑惑的看着吴未俊,吴未俊待婆子出了门,满脸笑容的转头看着厉芳菲,拉了她过来,打开了匣子,拎了张印着暗纹的雪涛纸出来,厉芳菲忙凑到他手边,仔细看着,纸上只短短写了几句套话,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厉芳菲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好没规矩,这算什么东西。”
吴未俊满眼笑意的转头看着她,拿起匣子,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