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青丫头说说话。”
月如和月静笑着点头应了,微微低头告了退,出去了,水苏忙带着屋里侍候的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智然师太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才转过头,微笑着看了看李青,低头掀起衣襟,用力撕着里面的棉袄下摆,李青忙起身,取了把剪刀过来递给智然师太,师太接过,剪开了棉袄下摆,伸手进去摸了一会儿,摸了只小小的沾满了棉絮的布包出来。
智然师太小心的把布包放到膝上,一层层解开来,先取了枚极小的黄玉印章出来,递给李青,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方丈让我带给你的。”
李青接过印章,仔细的看着,印章只有小手指一半长短,圆圆的,极细,印章头上刻着朵精致异常的莲花,师太含笑看着她,低声交待道:
“你先收好。”
李青点头应了,小心的收到了随身的荷包里,智然师太又从拿了本薄薄的册子出来,递给李青,
“你看看这个,这些可都是咱们寒谷寺救急的根本。”
李青疑惑的接过册子,打开来翻看着,里面是方丈的笔迹,字极小却清晰工整,一笔笔记着商号名和银量数,李青惊讶的抬头看着师太,师太长长的舒了口气,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交给了你,我这颗心就算是真正放下来了。”
李青起身从暖窠里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了智然师太,师太接过,慢慢喝了两口,才放下杯子,缓慢而低沉的说道:
“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唉,那天,方丈把我叫过去,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我,说这是木莲大师当年定下的规矩,寺里要积着一笔财富,备着万一之需,这些银两都散存在天下的大小商号里,每家商号存的银子数都不多,要支取只凭那个印章,方丈说,那些商号并不知道这银子是谁的,更不知道是寒谷寺的救急银子。”
智然师太停了停,微微喘息了起来,李青坐近了些,伸手抚着师太的后背,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师太歇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唉,你知道,前年,二皇子到寺里,拜了方丈做了寄名弟子,从那起,他每个月都来寺里一趟,有时候,二皇子妃也跟着一起过来,方丈原也打算着好好教导教导两个人,可没过多长时候,方丈就叹气了,说这两个人都是心气极高,聪明太过的人,到寺里来,本就不是来学佛的。
大半年前,有一天,沈大人又到了寺里,居然带了坛酒,方丈说他什么话也不说,只和方丈对坐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完了那一坛子酒,起身道了句‘珍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从那往后,沈大人再也没到寺里来过。
十月法会那天,方丈刚下法坛,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就怒气冲冲的跟着方丈进了方丈院,也就半盅茶的功夫,两个人就出来了,上了轿就离开了,没几天,方丈就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这些事,又把那些东西交给了我,打发我连夜离开寺里,转道到这韩地来了。”
智然师太悲伤而怆然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李青眼睛红了起来,把手里的帐册子放到一边,轻轻抚着师太的后背,强笑着安慰道:
“方丈的事,我必要讨个公道回来,师太不要太过伤心,都过去了。”
智然师太长长的叹息着,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抓着李青的手,叹息着说道:
“方丈说了,寒谷寺交给你,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是,放心的很,公不公道的又怎么样?只要寒谷寺还在,只要这寒谷寺还是原来的寒谷寺,方丈就知足了,我也知足了。”
“师太放心,寒谷寺不但还是原来的寒谷寺,也许还要更好呢,不过,这公道也一定要讨回来”
李青轻轻咬着牙,慢慢的说道,智然师太轻轻拍了拍李青的手,指了指炕上的帐册子,笑着嘱咐道:
“这本帐册子收好,这可是咱们寒谷寺救急的根本,上千万两的银子呢。”
李青笑着应了,伸手取了册子,微微扬声叫了水苏进来吩咐道:
“去取个匣子给我。”
水苏曲膝应了,很快取了只黑漆匣子和一把精致的黄铜小锁过来,李青接过,仔细的把帐册子放了进去,上了锁,叫了月如和月静进来,笑盈盈的把手里的匣子递给月静,嘱咐道:
“你先拿着,可要仔细着。”
月静伸手接过,抱在了怀里,智然师太看着月静手里的匣子,笑着说道:
“等会儿,让月静和你坐一辆车。”
李青笑了起来,也不应答,只回身看着月如吩咐道:
“你去师太的行李里再找件棉袄出来,给师太换上。”
月如点头应了,转身去找师太的行李,水苏也急忙跟了过去,帮着一起找着,不大会儿,两人取了件崭新的棉袄过来,李青起身,和月如一起,侍候着智然师太换了衣服,又披了件棉斗篷,扶着她下了炕,慢慢往院子里走去,水苏急忙从后面给李青披上了紫貂斗篷,跟着出了院子。
李青扶着师太上了自己的车,回头看着月静,笑着从她手接了匣子过来,低声吩咐道:
“你和月如还是坐来时的车吧,这路上也要差不多两个时辰,让师太睡一会儿的好,若你再坐上来,这车里就太挤了些。”
月静嘟着嘴,依恋的看着车内,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往后面的车子走过去了,月如站在旁边,笑着看着满脸不情愿的月静,跟在月静后面上了车。
李青上了车,放好了匣子,车子慢慢动了起来,李青半跪着,笑着说道:
“我侍候你去了外面的大衣服,你躺下来睡一会儿吧,这会儿还早,咱们也不用太赶,路上稳着点,师太就在这路上好好睡上一两个时辰,好不好?”
智然师太笑着点头应了,李青往前挪了挪,侍候着她脱了外面的大衣服,躺了下来,又取了条淡黄绣兰草拉丝被给她仔细盖好,师太轻轻舒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李青轻手轻脚的往边上挪了挪,取了匣子过来,打开取出了帐册子,就着车窗帘子透过来的光线,仔细的看了起来。
车子不快不慢的平稳的往前晃着,很快,丁二就在车外恭敬的禀报道:
“禀夫人,到山门外了。”
李青收了帐册,锁好了匣子,智然师太已经睁开了眼睛,李青忙上前扶着她坐起,笑着说道:
“咱们到山门外了。”
李青边说着,边侍候着智然师太穿好了外面的衣服,又仔细的上下看了一遍,才轻轻敲了敲车厢板,车帘子从外面掀开来,月如和月静已经站在车外了,上前扶着师太下了车,李青也跟在后面下了车。
苦寂早就带着众人迎在了山门外,黑衣卫远远的挡着好奇的香客,苦寂眼睛发红的看着智然师太下了车,急忙双手合什,恭敬的见着礼,智然师太含笑仔细的打量着他,微微点头还了礼,笑着说道:
“这一年多不见,苦寂看起来长进了不少。”
苦寂眼睛涌了出来,哽咽起来,
“师叔”
“你看看你,好好的,哭什么呢?师太过来了,这是喜事,看来你这是欢喜得太过了些。”
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笑着淡淡的取笑道,苦寂忙抬手抹着眼泪,连连点着头说道:
“护法教训得是,我是欢喜得太过了。”
“这山门外风大,师太一路上辛苦劳累,如今已经是乏极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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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取之有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取之有道
李青笑着吩咐道,丁二忙挥了挥手,两个侍从抬着个小小的两人抬,恭敬的放到了智然师太面前,李青和月如一左一右扶着师太坐了上去,智然师太也不推辞,安然坐定,李青回身接过水苏手里捧着的紫貂斗篷,给师太盖在了膝上,笑着低声说道:
“师太且耐一耐,这韩地风寒极重,这一路上去,又是迎着风的,这个东西不过一时盖盖,挡挡风,师太且权宜用用。”
智然师太笑着点了点头,侍从小心翼翼的抬起两人架,李青、苦寂、月如、月静等人随侍左右,一起往寺里走去。
李青陪着智然师太进了月如等人居住的院落,安顿在了正屋里,笑着解释道:
“师太先在这里安歇几天,后山的院子,我这让人去收拾出来,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就能搬过去了。”
智然师太微笑着点头应了,李青陪着师太吃了饭,一直盘恒到未末时分,才起身告辞,赶回十里庄去了。
车队走了没多长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衣卫分成内外两队,警戒范围也往外扩展过去。
李青放下车帘,手里拿着帐册子,靠在大靠枕上出着神,水苏小心的点燃了琉璃盏,挂到了车厢四角的灯架上,见李青闭上了眼睛,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帐册子取过来,手伸到一半,想了想,又缩了回来,回身从车厢前的格子里取了条明黄绫丝被来,小心的给李青盖在了身上。
李青动了动,睁开眼睛,示意水苏取了匣子过来,把手里的帐册子放了进去,锁好放到自己身边,才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李青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车子顿了顿,停了下来,李青惊醒过来,直起上身,正要探问,车帘从外面掀了起来,平王紧绷着脸,站在车外,水苏半跪着行着礼,急忙下了车。
平王上了车,李青坐起来,往前挪了挪,伸手去给他解斗篷,平王脸上露出笑意来,抬手拦了李青,
“我自己来,外面落雪了,斗篷上凉气重。”
平王说着,解下斗篷,扔到了车厢一角,李青笑着敲了敲车厢板,丁二忙在车外应答着,李青将车帘掀起条缝来,笑着吩咐道:
“打发个人回去告诉郑嬷嬷一声,让她把爷的斗篷取一件交给二门当值的婆子,备着爷下车的时候穿,鞋子也取一双来,爷的斗篷鞋子都湿了,还有,让人送只薰炉来。”
丁二恭敬的答应着,离开车子,急忙吩咐了下去。
李青回过身来,从暖炉上的银壶里倒了杯水出来,递给平王,笑着说道:
“爷今天不是要去军营的嘛?怎么会路过这里?”
“哪里是路过,我是专程绕过来接你的,师太可好?”
平王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两口茶,舒服的长出了口气,笑着问道,李青歪着头看着平王,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人虽然极瘦,极憔悴,不过身子还好,没什么大事,这一路上太过辛苦劳累着了,安心调养一阵子就能好了。”
平王喝了杯子里的茶,李青接过杯子,放回到茶格里,转过身,接着说道:
“师太说,要进后山静修,我也没劝她,月如现如今各处都应付得很好,师太这样年纪,又经历了这场变故,也应静心养养,安度晚年了。”
平王笑着点着头,伸展着腰身,靠在大靠枕上,伸手揽过李青,
“这些事,随师太心意的好,后山离寺里也极近,你看,咱们要不要挑几个婆子送过去侍候着?”
“不用,师太事事亲力亲为,从不让人伏侍的,这也是寺里的规矩,我已经吩咐月静也搬到后山去住了,她跟着师太长大,最知道师太的喜好,能照顾好师太,再说,月静还做得一手好斋饭,师太最爱吃她做的菜饭。”
李青笑盈盈的说着话,平王“嗯”了一声,就着车厢里昏黄的灯光,低头看着李青,长长的眼睫阴影落到眼睛下,笼着汪深潭般的眼睛,嘴唇粉红水润,正笑盈盈的说着话,平王慢慢伸手按在李青唇上,轻笑着低声感叹:
“灯下看美人。”
李青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伏在了平王胸前,平王揽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李青才止了笑,坐直了身子,伸手从车厢一角取了匣子过来,斜睇着平王,笑着说道:
“这匣子里有真正的美人,爷要不要看看?”
平王惊讶起来,伸手接过匣子,李青递了钥匙递过来,平王打开匣子,取出帐册子,仔细的翻看了半天,抬头看着李青,惊讶的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方丈让师太带给我的,是寒谷寺的家底子。”
李青边笑盈盈的说着,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黄玉印章出来递给平王,
“帐册上的银子存在这些商号里,随时都能支取,支取时只凭这个印章就行。”
平王放下帐册子,接过印章,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翻看着,轻轻感叹起来,
“这也是木莲的旧物?你看这莲花,这样精致,天下哪有工匠能雕得出来?怪不得只凭这个印章就能支取。”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他,拿起帐册子,笑着说道:
“这帐册子上记着得银两,我也粗粗算过了,一千万两略微不到一点,是寒谷寺这数百年间一点点积下来的。”
平王对着灯光,看着手心里泛着柔和光晕的小小的黄玉印章,手慢慢握紧了起来,把印章握在了手心里,转过头看着李青笑着问道:
“这银子,木莲大师让做什么用的?”
“方丈说,木莲说让做寺里救急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