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陈嬷嬷走了,有了郑嬷嬷、秋月,还有琉璃,还有木通、半夏、苏叶和桑枝,他们陪着她努力生活着,也努力逃跑过。
琉璃走了,秋月嫁了,半夏和苏叶成了家,木通和桑枝也要成家了,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一份爱、一份责任,她身边又有了绿蒿、竹雨、水萍、水苏……
她还有了他她好象从来都没能孑然一身过。
他现在到底好不好?河北道一片平静,大爷那样安然着,他应该是平安着的。
李青心里渐渐平缓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起他的怀抱,留恋着他的人,开始有了奢望?
唉,经了两世为人,她还是做不到太上忘情,她从来也没有做到过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一世,在这凡世红尘中,好好的做人,认认真真、好好的做一个俗世妇人。
李青又站了片刻,转回书房,水萍已经带着人摆好了饭菜,李青吃了饭,略歇息了片刻,叫了丁二进来,吩咐他召了河北府两位布政使和吴老爷进来。
安排好余荫学堂的事,李青送走了吴老爷,又仔细的询问了些经济政务,直到申正时分,才送走了两位布政使,吃了晚饭,收拾好出来,上了车,黑衣卫簇拥着车辆缓缓出了洛城,往玉城驰去。
平阳府六部衙门里,隐隐弥散出一些神秘而不安的气息来,杨元嶂从衙门回到府里,脸色阴郁着进了上房,给杨老夫人请过安,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说道:
“娘,从前天起,衙门里就有传言,说爷病重不治,夫人这才赶过去的。”
杨老夫人停了手里的念珠,满脸愕然的看着杨元嶂,
“这是谁传出来的话?想乱了咱们韩地不成?”
“娘,我留心打听了,象是王府……那边传过来的。”
杨元嶂忧心忡忡的说道,杨老夫人紧紧盯着杨元嶂,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杨元嶂的手,轻轻拍了拍,郑重的说道:
“元嶂,往后娘要是不在了,碰到这样的大事,你一定先和你大哥商量了,再拿主意,你大哥说什么,你一定要照你大哥说的去做。”
杨元嶂微微有些茫然的看着杨老夫人,杨老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从小虽说读书不如你大哥,可平日里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却比你大哥通透灵活,这是你的长处,可你大哥是个有大智慧的,你大事上头,少了点硬气。”
杨元嶂张了张嘴,杨老夫人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接着说道:
“你先听我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凡事你得往最里头想,咱们家,从你嫂子进门那天起,就不能再有半分别的想头。”
“娘,我不是有别的想头,我只是怕……万一是真的,那……”
“那咱们别落了后是不是?”
杨老夫人叹息着问道,杨元嶂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杨老夫人苦笑着看着他,
“往后,还是让你大哥指点着你,多读些书的好,唉,你想想,你大哥在金川府任上还要连任五年,过了年,夫人就打发你嫂子侄子去了金川府,咱们杨家,一半在内,一半在外,你和你大哥内外呼应,除了爷和夫人,咱们杨家怕谁去?
你再多想想,就算爷有个万一,就凭夫人,还接不下这韩地?就算军里,如今在韩地,除了爷,只怕也就得数夫人威望高了,没夫人点头,那个位子,谁能坐的上去?”
杨元嶂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抬手挠了挠头,
“娘教训得极是,我是晕了头了,儿子是笨了些,这点小事都没想明白。”
“你呀,不是笨,是这功利心啊,太重了一到有大利可图的事,就猪油蒙了心,分不清东西了”
杨老夫人重重的责备道,杨元嶂脸涨得通红,
“娘教训得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往后多读些书,修身养性,别的不说,总不能给杨家惹了祸患。”
杨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杨元嶂,
“知道了就好,往后凡事多约束着自己,三思后行,有大事和你大哥商量着办,就出不了大错去。”
杨元嶂笑着点着头,又陪杨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告退出来,脚步轻松的往自己院子里回去了。
吴未俊坐在外书房书桌前,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纸条,浑身放松着靠到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夫人在洛城连家老宅停留了一天,若爷病重,夫人只怕片刻也不会耽搁,夫人这次突然巡边,肯定有事,但绝不会是爷病重,只怕……
吴未俊感慨的叹了口气,夫人最擅示弱,以退为进的诱人自投罗网,夫人随手撒了张网,偏偏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自古天家无父子,生在天家,胆小知足才是福份。
柳家别院里,林红敏眼圈发青,满脸兴奋的转着圈,突然停住,看着穿着粉蓝长衫,长身玉立站在旁边的少年问道:
“玉儿,你说的是真的?真是这样的?”
玉儿上前半步,搂着林红敏,笑着说道:
“当然是真的,大少爷亲口和我说的。”
林红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旁边榻上坐着的黄衫少年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揽在林红敏肩上,手指抚着她的面颊,笑着建议道:
“在这府里困了大半年,人都要发霉了,咱们出去逛逛去。”
林红敏眼睛亮亮的思量着,仰头看着玉儿问道:
“她一个人跑去的?那个郑嬷嬷呢?还在王府里呢?”
“听说去北寺祈福了,嗯,还带着三小姐和四小姐。”
“北寺?”
林红敏眉头皱了起来,半晌,目光渐渐凶狠起来,
“哼,北寺又怎么样?走叫人备车,玉儿去找大少爷,就说我说的,多借几个护卫过来,咱们去北寺,我要叫那个老虔婆知道谁才是主子”
“好,听你的。”
玉儿温柔的答应着,把林红敏推到黄衫少年怀里,笑着交待道:
“怜儿侍候着夫人,我去找大少爷借人去。”
林红敏笑容灿烂着推着玉儿,
“你快去,怜儿去叫人准备车子,要那辆大车,咱们三人一处坐着都极宽敞,我和怜儿在城外等着你,快去快去”
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
怜儿带着满脸兴奋,雀跃着出去传话去了,林红敏掂着脚尖在屋里欢快的转了个圈,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她重新净了面,点了些胭脂在唇上,吩咐给她重新梳了个发髻,拣了支赤金挂珠凤钗插在发间,换了件大红底缂丝凤纹袄,一条红绫罗裙,对着铜镜左右看着自己。
不大会儿,怜儿脸色红涨着,满脸恼怒的冲进了屋子叫道:
“那帮婆子说,没有夫人的许可,不能准备车辆。”
林红敏怔了怔,看着怜儿奇怪的说道:
“让你去吩咐她们安排车辆,难道不就是我许可的?这话倒奇怪。”
“是王府那位夫人的许可。”
怜儿咬着牙说道,林红敏呆了呆,竖起眉梢,脸色渐渐红涨起来,猛的转过身,指着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尖利的吩咐道:
“叫吴婆子进来见我”
小丫头垂着头,曲了曲膝出去叫人了,片刻功夫,高高瘦瘦的吴婆子跟着小丫头进了屋,跪倒磕头请了安,林红敏紧紧抿着嘴,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抬手指着她,厉声呵斥道:
“我的话你也敢驳?你算什么东西?去准备车子,耽误了半刻钟,仔细你的皮”
吴婆子伏地磕了个头,直起身子看着林红敏,语气生硬的说道:
“夫人吩咐过,没有她的旨意,您不能出别院大门,奴婢死也不敢违了夫人的令。”
林红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婆子,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气得口齿含糊的叫道:
“叫刑房的人来叫魏婆子来,打死她打死这个欺主的贱婢”
小丫头担忧的看着吴婆子,脚步迟疑着蹭出去叫人了。
刑房管事魏嬷嬷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了院子,林红敏正坐在椅子喘着粗气,怜儿紧挨着她站着,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魏嬷嬷皱着眉头瞄了眼怜儿,带着两个婆子给林红敏磕头请了安,林红敏指着吴婆子,恶狠狠的吩咐道:
“给我打死立刻打死”
吴婆子垂着头,稳稳的跪着,魏嬷嬷看了看吴婆子,又转头看着林红敏,伏地磕了个头,沉声说道:
“吴嬷嬷是爷和夫人指过来侍候姑娘的,若有不是之处,姑娘教导一二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就打打杀杀的,可就失了府里的慈悲之道了。”
林红敏怔怔的看着魏嬷嬷,手指颤抖着移了过去,
“你连你也要欺主不成?”
“姑娘言重了,姑娘身份贵重,若不自降身份,谁敢欺负姑娘去”
“你”
林红敏猛的站了起来,冲着魏嬷嬷就要扑过去,怜儿一把抱住林红敏,急忙劝慰着她:
“夫人,夫人,别跟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这是怎么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姑娘和姑爷还没圆房,还是姑娘身,怎么就称起夫人来了?”
魏嬷嬷盯着怜儿,厉声训斥道,怜儿微微打了个寒噤,咽回了后面的话,不等林红敏说话,魏嬷嬷缓缓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襟,微微带着丝鄙夷看着林红敏,沉声说道:
“姑娘也请自重些,就安心在这院子里养着吧,夫人慈悲,让人封了这院子,可都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也看看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出去见人?关上门,一床锦被盖着也就罢了”
魏嬷嬷直着身子,盯着怜儿冷冷的说道:
“你两个也安份些,若再敢引着姑娘闹出这样的是非,也就是一通乱棍”
林红敏脸色煞白,直直的挺着腰背,指着魏嬷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魏嬷嬷弯腰扶起吴婆子,替她拍了拍衣襟,厉声斥责道:
“听说你放了人出去?你也是个糊涂的夫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贱奴,也是能放出门去的?你只仔细着,若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就高嬷嬷那里,你就过不了这一关到时候,你只自己领罚去”
吴婆子曲了曲膝,恭敬的领着教训,魏嬷嬷训斥完了,转过身,看着林红敏,礼仪周到的曲了曲膝,
“姑娘往后也安份些,也别再多连累我们这些个下人了”
说着,也不等林红敏说话,曲膝告了退,带着吴婆子等人昂然出了院子,径自离开了。
林红敏抬着手臂,呆呆的怔了半晌,踉跄着退到椅子上,怜儿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眼神仓皇的看着林红敏,眼珠微微转了转,扑过去搂了林红敏,缠着她亲吻了上去,林红敏仿佛溺水之人抓了根稻草般,死死的抓住怜儿,疯狂的回吻着他,任凭怜儿撕扯着她的衣服。
旁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急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青的车队在玉城停留了半天,再往南,一路上就加快了行程,日夜兼程,除了补充给养,再没停留过,一直越过玉水县,进了玉水县南边的桃仙驿,这是韩地控制下的最后一个驿站,也是进入战地前最后一个驿站。
黑衣卫将警戒范围放到最大,丁二从河北府和荆州府调集了几十个精干的斥侯,负责最外围的探查,李青的车辆进了桃仙驿,黑衣卫没敢再跟着歇息,团团围着桃仙驿布了几道防线警戒着。
绿蒿和水萍侍候着李青进了正屋,丁二带着人烧了热水,李青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慢慢吃了半碗粥,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泛起的鱼肚白。
从进了河北府一路巡查到这里,都是井然有序,看来,户部倒没选错人,韩地的吏治也比她想象中更好,也许,他们还没受到过奢华享受的yin*……
李青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去这些忧虑,停了战,这些就不是她的事了。
真不是她的事了吗?李青紧了紧斗篷,垂着眼帘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她和他……
这几天,她越来越想他,想他想到心痛她爱他,还是习惯了他?李青停住脚步,微微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天际露出的第一抹朝阳。
不管是习惯还是爱,这一世,她都无法再离开他,也不想离开他,他说的对,世间没有万全之事,有两分把握,就可以一博,如今她手里握着的,何止两分,就赌一回又何妨?
李青转过身,微笑着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