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只白骨精 第2章

作者:清歌一片 标签: 穿越重生

  林娇沮丧地望着湍急的溪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能武就两件换洗的衣服,这件还算是比较好的,现在被她弄没了。

  

  想到自己回去,要对着那个不过十岁,却处处老成能干得像她大哥的小叔子说:不好意思我刚才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衣服弄丢了……

  

  一阵风过,林娇身上又一寒,抱了下胳膊,晓得现在自己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赶紧把身上的衣服弄干。要不然这个样子回去,估计没等她走到家门口,流言就又甩了一路。

  

  林娇上了水,正要拧衣襟和裤管处的水,抬头见那匹肇事的苦瓜脸老马还在边上用一双看似无害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朝它恨恨扬了下拳头。

  

  “你这样子,我劝你收拾齐整了再回。丁嫂子大义,我对她很是敬重。你身为杨家的人,一言一行须得谨守妇道,如此我那没了的丁嫂子面上才有光。前面拐个弯有片向阳坑,边上没人,你给我过去。我在这里守着。”

  林娇的手还没举到老马的鼻子前,听见身后传来了一板一眼的说话声。回头一看,见刚才那男人正站那儿严肃地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样式和普通乡间种田的汉子略有不同。

  

  林娇讪讪收回手,满身滴滴答答地从这个端着长辈身份教训自己的人身边走过时,心里忽然冒出了个念头:不知道他那条露了老底的内裤,现在是湿答答地穿在身上呢,还是脱了揣在怀里?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就朝他那处偷瞄了一眼,不想却正接到两道严厉的目光,心中一凛,忙低头朝他刚才所指的方向去。

  

  等林娇身上衣服半干,头发也重新绾了出来时,看见那男人居然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手里拿了条鱼在喂那匹马,马吃得津津有味,大嘴巴里发出叭叭的声响。

  林娇目瞪口呆。活了两世,见过吃肉的熊猫,这会吃鱼的马……妖孽横生啊这是。

  

  男人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没看林娇一眼,站起身一跃上了马背,丢下句“把鱼带回去,给你小叔子熬顿汤喝”,说罢一扯马缰,一人一马便往村子方向去了。

  林娇低头,见刚才那男人蹲过的地上果然留了三条鱼,嘴巴用细枝条串了起来,还在一动一动地弹尾巴,忙提了起来回到自己之前洗衣服的那溪边,胡乱搓了剩下的两件,跨了篮便往家里去。

  她出来时饭还没煮,折腾了这么久才回,怕能武饿了。

  

  老杨家就在村口老石桥下去不远处的溪坳口,三间泥墙低檐房,带了个四方小院,门口一爿斜插了圈竹篱的菜地,现在还没种菜,家里养的两只芦花母鸡正在泥里啄个不停。房檐下筑了个燕子窝,里面几只黑头乳燕张大了嫩黄的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在等着母燕捕食归来。

  

  林娇一进门,来不及抖晾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拎了鱼到灶膛前,见能武正蹲在炉膛前烧火,锅里已经蒸汽腾腾,急忙道:“阿武,不是叫你躺着休息吗?赶紧回屋去,我来。”

  能武抬头冲她一笑:“嫂子,我已经好了。你歇下,等下就好吃饭了。”一张脸上满是稚气,因为瘦削,衬得眼睛极大。或许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目光里反而丝毫没有染上生活困顿的愁苦之色,极其清澈。只可惜,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竟然会看不见东西。

  

  林娇嘿嘿干笑了下,狗腿地提鱼到他面前,讨好道:“阿武,你不是病了吗?嫂子洗衣服的时候,又去给你抓了三条鱼。三条肥鱼啊,活蹦乱跳的,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你等着啊,我给你烧鱼汤补补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中间加了一段。

☆、第三章

  能武伸出手,摸了下面前的鱼串,露出门牙笑了起来:“嫂子,是桃花鱼吗?这鱼很鬼的不好抓,怪不得嫂子去了这么久才回,我刚才都想过去找你了。”

  

  “嫂子你不懂水性,以后不要给我抓鱼了,我真的好了。”

  

  他最后又补了一句。

  

  林娇有些心虚地放下鱼,本来是想顺便打听下那人的来历,能武应该认识,想了下,还是没问,只是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果然凉了下去。

  

  穿越到这里,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孩子。当时他正趴自己边上,哭得伤心欲绝。老实说,刚开始她对这孩子并没多大感觉,满脑子都还停留在自己的各种情绪之中。处了几日下来,知道了他失明的缘由,又觉到这孩子虽沉默寡言,但对自己,或者说对春娇这个嫂子很是依恋。刚开始的几天,仿佛怕她再寻短见,她走一步路都定要扯着她衣袖跟着。眼睛虽看不见,寻常的一些家务活,比如煮饭、烧火,只要林娇不把用过的器具乱放,他竟都做得有模有样,比林娇还要好上几分。林娇自己从前本就有个弟弟,接受现状后,她心中怜惜这孩子的乖巧,也就把他当自己弟弟看待。

  

  能武昨半夜突然发高烧,林娇用凉水擦他身子不见降温,只好去拍石寡妇的门求助。村里连个土郎中也没有,娃娃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村民自己到山中捋一把兔耳草煎了喝,这么多年,也没见吃死过人。石寡妇因为儿子自小体弱,家中储藏草药。如今石青山大了,自然用不着,只这习惯多年来仍未改。听林娇一说,抓了一大把就递过去。林娇回来煎了给能武喝下,早上又喝了一遍。现在探了下,见他果真退烧了,这才放心下来。到灶台前揭开锅盖,一阵热雾中,见是半锅掺了红薯的稀粥,蒸笼上放几个黄黄的玉米面馒头,其中一个表皮上还沾了个黑指印,想必是能武拿火钳烧火时手上沾了灰,看不见又抹到了馒头上的。

  

  林娇笑了下,剥去沾灰的一层面皮,然后盖上了锅盖。

  

  杨家有三亩傍着龙顺河的水田,算占尽地利,过去老杨还在时,在桃花村也算得上是个中户。只是自打家中的两个顶梁柱男人先后没了,这两年丁氏又卧病不起,一番折腾下来,早败落下去。今春地里还没开耕,林娇早翻过家里的所有存粮:三袋连壳谷、半袋玉米面、半筐红薯,外加两百文不到的铜钱。按照现在一斗米折钱一百文的物价,她和能武两人就算勒紧肚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不到几个月后的收成时,而且中间再不能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意外,更要仰仗老天爷的风调雨顺。

  

  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想。林娇是个乐观的人,安慰了自己几句,见那几条鱼已经奄奄一息,赶紧拾掇着烧了鱼汤。大约是鱼肉本身确实够鲜美,就她那手艺,出来的汤尝起来味道居然还不错。

  

  水缸里的水已经只剩个底儿了,林娇吃过了饭,拿扁担挑了两只木桶去挑水。汲水的地就在之前她洗衣服的桃花溪上游,家中没打井的村人,都是到那汲水的。

  

  林娇晃晃荡荡地到了地方,弯腰把桶按进水里。木桶本就有些分量,再加上满水,从这里一路挑回家,尽管路不算长,但绝不是件轻松事。也不知道以前的春娇怎样,反正林娇第一次挑水时,因为躲懒不想来回几趟,把水汲满了,结果在半路上倒了了大半,等到家时,两只桶里的水只剩个底。所以这次她学乖了,只汲了半桶不到的水。即便这样,挑担起身的时候,两条腿还是有些晃晃悠悠。

  

  “阿娇,我帮你!”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林娇回头,看见一个穿了青布短衫的青年正站在自己身后,肩上斜背了个褡裢。他有些清瘦,但面皮白净,眉眼清俊,与林娇这半月来见惯的乡间男人有些不同。此刻他正望着自己,一双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

  

  林娇没见过这人,但想必从前与春娇是认识的。正迟疑着,那青年已经不由分说地抢过她肩上的扁担,重新到溪里汲了两桶满满的水,稳了下,站直了身。

  

  看得出来,他应该也不是常做这活的,开始的时候也晃了几下,只很快,便挑了水大步稳稳向前而去。

  

  林娇愣了片刻,只好跟着慢慢往回走,与这青年中间隔了几十步的路。半路时,对面正好走来两个挑着空桶的妇人,想必也是打水的。这两人林娇认识,那天春娇跳水她醒来后,村里围观的人来了不少,她两个也在。一个是杨老二家的李氏,一个是住她家边上的春杏,比春娇大几岁,也是个丈夫去打仗了便没回来的寡妇,自己没儿子,就从大伯家过继了一个养着。

  

  杨老二家的看见了前头的那青年,笑嘻嘻打招呼道:“哟,青山,进学回来啦?你娘平日都舍不得让你干重活,你这是帮谁挑水呢?往后高中状元,骑了高头大马回乡,可不要不认婶子……”

  

  林娇回过了味,原来他便是石寡妇的儿子石青山。

  

  石寡妇精明能干,一心疼爱儿子,又深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所以尽管入学的束脩和书本钱在寻常庄户人眼中虽是笔大支出,到儿子八岁时,就他送去个私塾里上学。后来家中男人出意外没了,石寡妇听私塾先生说自家娃是块读书的料,好好念的话,往后金榜题名指日可待,一咬牙,便仍供着儿子上学。

  

  石青山天资聪颖,晓得寡母不易,对自己期望又高,所以读书十分刻苦。十四岁那年杨能文代他出征后,他便考中了县学的秀才,年岁最小的一个,一时名声大噪,县里最有名的东山书院破格减免了束脩招他入学,十里八乡的村人也都知道桃花村石寡妇家出了个文曲星下凡的儿子。只是他运气不好,次年的秋试因了朝廷打仗被取消,三年后十八岁,又逢太后国丧,当今皇帝宪宗是孝子,命天下斩衰三年,自然也不开科。到了今年,朝廷这才下了重新开科取士的皇榜。石青山如今已经二十出头,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科,他与天下所有读书人一样,欢欣不已,石寡妇更是紧张。离秋试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却催着儿子重回书院静心读书,准备八月的乡试。

  

  石青山见是同村妇人与自己搭讪,笑了下,叫了声李婶,脚步却没停,挑着担飞快而过。

  

  杨老二家的目送石青山,扭过了头,撞见正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林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几次,目光有些狐疑地在她和石青山的背影间来回转了几圈,撇了下嘴,便斜着眼从林娇身边而过,林娇听见她呸了一声:“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妖精!”

  

  林娇装没听见,见那个春杏倒是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的目光里仿佛有些同情,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朝她笑了下,继续往自家去,进了院子里,看见石青山已经挑了空桶从屋里出来,两人迎面碰上,下意识便道:“谢谢你了。”

  

  石青山仿佛有些错愕。林娇这才反应过来,忙改口道:“前几天就听你娘不停念叨说你要从书院回来。她正盼着呢,你赶紧回家去吧。”

  

  石青山哦了一声,说:“你家缸子里水空了,我挑满再走。”说着又快步而去。

  

  石青山不顾林娇阻拦,来回三四趟,终于把大水缸挑满,放下扁担时,林娇见他额头出了汗,微微有些气喘,能武还拉住他还不停问着书院里的事,有些过意不去,递过一条刚洗的布巾,笑道:“擦下汗吧。要是不嫌弃,带两个能武蒸的馒头回去,尝下他的手艺。”

  

  石青山并未接布巾,只抬袖擦了下自己额头,然后拿过刚才放在桌上的褡裢,解开了。里面除了书本笔墨,还有个纸包。他拿了递给能武道:“阿武,给你的,酥烙。”

  

  林娇瞟了眼,见纸包里果然是几块沾了糖粉样的东西。这种零嘴,不用想也知道是奢侈品。能武显得很高兴,手刚伸出去,却很快又缩了回去。虽看不见林娇,却仍朝她站的方向转过了头。

  

  林娇想推脱,石青山已经开口道:“我也给我娘带了一包。这是特意给阿武的。”说着塞到了能武的手上。

  

  林娇见他这样说了,再推脱便有些没趣。能武欢天喜地朝石青山道谢。石青山这才收了包袱往外去,林娇跟着送了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院子的篱门前,石青山突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手上竟又像变戏法般地,多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蓝色细布,脸微微有些泛红,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这颜色,这是给你的。”

  

  林娇没提防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儿,他已经把布搁在边上的石磨盘上飞快而去,这次是真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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