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小喵
门房见陶桃回来急忙开了门迎了出来:“夫人您回来了?”
陶桃没顾得上应声,奔着翟姨娘的院子直去了,等到到了的时候,院子主屋门外的廊下正有丫鬟端着铜盆来来往往,透过雨幕还能隐约听到屋内女人隐忍的痛呼声。
主屋旁边是往日院子里丫鬟婆子做些针线活的耳房,此时已经给府中各位主子拾掇了出来,烤着暖烘烘的炭盆,与外界犹如两个世界。
陶桃进屋的时候,刘氏正端坐在短榻上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显然是有些担心的。而另一边许姨娘和巧青坐在一起,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但是手却紧紧的握在一起,想来是在互相安慰互相打气呢。
刘氏见她回来也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许姨娘和巧青更是神色振奋,俱是站起身问了好。
“什么情况?”陶桃将湿透了的披风解下随手扔在了一边,出言询问。
“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都不清楚。”许姨娘弱弱的说:“这会儿老爷这样没人敢顶着她来,我们得知乔姑娘入府了,便想着都避出去,就都回了自己的院子了。当时老夫人也是刚刚去小憩了一下,只是翟姨娘来的晚了些,说是昨夜没睡好。后来我和巧青要走,她说再照看老爷一会儿,好歹等乔姑娘到了再避出去,毕竟老爷行动不便身边不能离了人不是。婢妾想着也是,翟姨娘本就来的玩,多让她和将军待一会儿也是无妨,况且还有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能有什么事儿呢!不曾想……”
“翟姨娘那边如何?”陶桃没在到底怎么了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让翟姨娘平安,旁的都可以延后再说。好在那头也已经接近足月,问题应该不大。
“稳婆是早就备了的,丫鬟也都捡着手脚最利落的过来了,希望菩萨保佑。”巧青道。
期间刘氏睁开眼睛看了她们三人一眼,复又闭上了,只是右手不断捻动着一串佛珠,看来内心也是十分的焦躁。盛京贵族圈没有不笑话威武将军府人丁单薄的,外人都说是陶桃善妒,但是刘氏自己当然知道不是这回事。也有的说历家世代都在战场上拼杀,手上不知多少条人命,这是那些冤魂的报复,就是要让历家断子绝孙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后院又盼来一个,难不成竟要折在那扫把星的手上?
越想越不是滋味,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了,她心中默默祈求天上的各路神仙,还盼着他们看在历家祖祖辈辈保家卫国的份儿上,给留几丝香火吧!
大雨一直在下,翟姨娘那或轻或重的尖叫声也未曾停止过,到了后来声音渐小,或许是时间太久没了力气,经过门外那一盆盆血水看的人胆战心惊。
最终在过了午夜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之后翟姨娘身边的丫鬟满面泪水的跌跌撞撞跑过来,跪了下:“姨娘生了个少爷,是少爷!”
“真的?!”刘氏站起了身,却突然腿脚发软,好在没有离开短榻,又坐了回去。
“真的!老夫人,当真是个少爷!”丫鬟抹了一把眼泪,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天爷开眼,开眼啊!!!”刘氏瞬间湿了眼眶,嘴唇都在微微的颤抖。
许姨娘和巧青也松了一口气,本就有些害怕要是翟姨娘亦或是孩子出现什么意外,陶桃和刘氏会责怪他们二人,如今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翟姨娘怎么样?”陶桃询问。
丫鬟胡乱点头:“稳婆说姨娘还好,就是脱力了,小少爷也好,虽然有点瘦小,但是好在看起来是个健康的。”
终于,都可以松了一口气。
天放亮的时候,雨夜停了,深秋的雨后十分冰冷,夹杂着泥土和些许植被糜烂的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陶桃让刘氏他们看过孩子之后就回去了,只有她留在这里眯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夜竹便轻轻走了进来:“夫人,说是翟姨娘醒了。”
“去看看。”
进去主屋的时候,还隐约能闻到没散去的血腥味,站在外间去了去身上的凉气,陶桃才掀开帘子走进里间。此时翟姨娘正苍白着一张脸带着些许的笑意看着奶娘怀中的小团子,眼底深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母性光辉。
见陶桃进来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夫人来了。”
“好好歇着吧。”将人给按了回去,陶桃凑过去看了两眼,许是没有足月的原因,虽然平日里翟姨娘的母体营养吸收的也够,但是看起来依旧有些皱巴巴的,看不清眉眼到底像谁多一些。看了两眼她便示意奶娘抱着孩子出去,然后转身看着榻上的翟姨娘。
翟姨娘见状岂能不明白这是要盘问她了,只能低垂了脸逃避对方目光似的,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
“说罢,好端端的,大夫都说你这情况稳定的很,怎么说发动就发动了?”陶桃坐在了榻边的椅子上:“张婆子报我说是乔思秋冲撞了你,可是真的?”
“……”翟姨娘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半句话。
“那就不是了。”陶桃了然的点了点头:“回头我得跟老太太说说不是,不然她那个脾气还不再去抽乔思秋几个嘴巴子?虽然她该抽,但是这次理由实在是不怎么充分。”
“多谢夫人。”
陶桃盯着女人的脑瓜顶,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也得同我说清楚,怎么底下人就不明不白的报了是乔思秋惹的祸?你也知道咱们老爷现在什么脾气,一旦要是知道你冤枉了人家的宝贝疙瘩,以后还有你好果子吃吗?!”
“不是婢妾……”翟姨娘闻言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抽噎的将事情给说了:“婢妾本是在那里同老爷说这话儿,乔姑娘就突然闯了进来,一进来就要往老爷身上冲!婢妾想着那哪儿成啊,老爷趴着还有伤口,乔姑娘那没轻没重的再碰到哪里,便叫小萝给拦了下……谁知……谁知……”说到这里似是十分委屈,哭的愈发的凶了。
伸出手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陶桃拿起一旁的帕子递给了女人:“刚生完孩子,仔细着眼睛。”
翟姨娘用帕子擦了擦脸,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小萝一上前,那乔姑娘就突然尖叫了起来,非说小萝弄疼了她。天地良心,小萝只是伸开手臂作势要拦,碰到没碰到!夫人,您说这不是讹人吗?”
那小萝只是个姨娘的丫鬟,翟氏又不受宠,加之乔思秋风头正盛,只要不傻又岂敢真的冒犯。
“乔姑娘那么一叫,我便懵了,小萝也是那么僵在原地不敢动。谁知道原本趴在榻上的老爷却不知何时挣扎着起了身,上前一脚就将小萝踹到了一旁,撞在了桌角上,登时便额头见了红,有些昏迷的模样。夫人,您也是知道老爷的力气的,可怜小萝……呜呜呜呜……”翟姨娘想着心中难受,再次泪崩:“光是踢了也就罢了,谁让跟了我这个不懂事的主子呢,可是老爷竟还让人将她扔去马棚自生自灭,夫人,外面下着大雨我怎么能忍心呢?便上前拦住,不让小厮碰她。那小厮瞧我大着肚子自然畏手畏脚不敢动作,老爷却突然上前来,一脚将我踹到了一边!”
陶桃听到这里眸子略微睁大了一些,默默地咬紧了牙根。平日里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感情真遇到事情了依旧神气的不得了啊!
“老爷就算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可是我这肚子里到底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怎么能……!”翟姨娘觉得心都碎了:“可是婢妾到底不能说是老爷踢得我,只得……”
只得帮着遮丑胡编乱造呗,左不过乔思秋现在有历文泽护着,谁敢动人家半根汗毛?陶桃觉得荒谬至极,这些女人脑子里的回路不知是什么个构造,闹成这样竟还想着顾忌男主的名声?!
历文泽还真的就像原着中说的一样,对女主乔思秋的感情感天动地,日月可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啊。为了女主对自己亲生的种都能下得去手,陶桃还真不知道这种人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道德,责任和良心?当真是满腔柔情只对一人,负天负地就是不负你。
眯了眯眼,陶桃上前坐在榻边将翟姨娘搂在怀里,对方的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仍旧痛哭着。她叹了口气:“老爷的心现在完全就是偏的,你以后也不要招惹那位乔姑娘,离得远远的就好。这回你也有了哥儿,以后算是有了依靠,好好的将他抚养成人才是正事。我也不能保证别的,只能保证帮着你,等到哥儿长大了就好了。”
“谢……谢……夫人。”翟姨娘眼眶一热,留下了更多的泪水。
“谢我做什么,只是我必定要失信于你了,当初你刚怀上的时候我曾许诺替哥儿去求了文舒郡主,让他拜到李夫子门下,如今看来是做不到了。”陶桃有些涩然。
现如今历府的形势不佳,又不确定以后历文泽到底能再次翻身,自然是同文舒郡主搭不上话儿了。再说了,她也压根没想让那威武将军府恢复到往日的荣耀。如果一不小心让这种冷情冷性不是人的玩意儿再次爬上去,她们后院这几个女人,就真的倒了大霉了。不弄死她们都算历文泽突然心善,要为乔思秋积福。
好不容易将本就精神状态不好的翟姨娘哄睡了,陶桃出门就直往历文泽住处去了,因为对方自受伤开始就住在刘氏的院子里,所以到现在还没来及折腾出来,她也不准备让对方折腾出来。留在这院子里挺好的,乔思秋还能每日里听到刘氏那无比美妙的咒骂声,提神醒脑。历文泽就是再混蛋也不敢真的对自己亲生母亲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要不然他就是真的不想重新驰骋沙场了。
进了院门就瞧见跟在刘氏身边许多年,也已经五十多岁的那个顾婆子正在廊下与小丫头们面向着历文泽那间屋子的门口闲聊,那门口站的正是一直跟在乔思秋身边伺候的粗鄙妇人,顾婆子着实看不上对方身上那种寒酸劲,便大声的指桑骂槐。
见陶桃进来,顾婆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坚持着骂完了最后两句,然后才笑着迎上来:“夫人。”
“母亲呢?”陶桃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问。
“老夫人刚刚才说要歇下,要不老奴进去看看?”顾婆子显得很殷勤,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是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什么意思,对于刘氏不喜欢的人那她更是八百只眼睛都看不上。
“不用了,我也不过就是顺便想和母亲问个安,告诉她一声翟姨娘和哥儿一切都好,省的她惦记的慌。既是睡下了那就不要吵醒母亲了,昨夜都没有休息好。”陶桃此行的主要目的又不是刘氏,所以这些话由旁人告诉也是一样的,随后她压低了声音:“母亲可是骂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