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
“学裁缝？”刘寡妇看着何美美，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这当学徒可是一分钱拿不到不说，每天还得跟师傅一起到处做活儿。拜师吧，还得带肉带东西，每天初一还要去师傅家拜年，又得带一些东西。再说，学徒得三年出师才能自己出去接活儿，这三年家里农活也干不了，还得帮师傅家干……不行不行，我家春梅是不行的！”
春梅在家里可是刘寡妇的得力帮手，她要是一走，这每年有工分可就不够拿，吃饭也就困难了。
“那让红梅姐去？”何美美又说。
“那也不行！我们家也就三个做农活的，走一个就帮不过来的。再说了，学那些个有什么用啊，又买不起缝纫机，学了也白学。”
何美美一听，要说也还真是，就算是学了这手艺，买不起缝纫机，就接不了生意，接不了就变不来钱，也就算是白学了。
“婶儿说的也对，呵呵。”美美讪讪地笑笑。
闲话了一会儿，她决定去芳桃家看看。或许，芳桃家做活儿的多，家景也要好些，说不定马小青就同意了。
才拐个弯，她就遇上昨天见到的小男伢卫建设。他正和妈妈往村口走，他妈妈在跟泽强的爷爷奶奶道别，卫建设一个人往前走着。
他也看见了何美美 ，就跑到她面前，冲她直笑。
“你要回家了？”何美美也对他甜美一笑问。
“是啊。我家家中饭煮得早，我们要赶路。”卫建设说。
何美美笑笑，没有说话。卫建设也只笑着看着她，两人一时没话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妈妈向泽强的爷爷奶奶挥挥手，就对卫建设说：“走吧，要快点，要不到家天就黑下来了，现在天黑的早。”
何美美挥手，向卫建设道别：“再见！”
“再见！”卫建设也挥手。他妈妈冲美美一笑，这女伢子她有点忘了，这是谁家的娃，也没时间问了，她拉了儿子就走。
何美美走了几步，回头看，正好卫建设也在回头看她，又冲他挥了挥手。
何美美心里有点美滋滋的，他还是第一个自己认识的外村儿的男伢，还成了好朋友，她心中有点小激动！
第五十六章 芳桃同意了
一直由心底发出微笑地来到芳桃家。玉桃和月桃都不在家，被跟她们记样的男方家请去过年去了，还没回来。马小青带着小桃回娘家拜年也没回来，家里只有何德友和芳桃。
“美美！”芳桃在门口就看到何美美在上台阶，上十几步台阶才到她家门前，她就叫着奔了上去。
她现在怎么看何美美心里怎么喜欢，她可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了，现在看她，比看自己的父母还要亲切。
她一把抱住何美美，跳了几跳，这才拉着她往家里走。
何德友坐在门口抽烟袋，一根长长的烟棍子伸向前，他把一头含在嘴角，嘴巴一张一合，烟棍子另一头就会一闪一闪地冒出灰白的烟雾来。何美美脑子里冒出一个词：吞云吐雾！
“德友叔！”她只招呼一声，就被芳桃扯进屋，直奔她房里去了。
“看，我给你留了几块饼干，是我大姐夫来接我大姐时带来的，我吃了两块，好吃得很！”芳桃从一个新手帕里拿出两块圆圆的饼干，上面还印有一朵花，递给何美美。
何美美有点饿了，她快速把两块饼干丢进嘴里，吧叽几下就咽下去了。芳桃看她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没吃中午饭吧？我还没做呢，早上吃的晚，我爸让我晚点再做……”
“嗯，七婶让我到她家去吃。我有事跟你说，说完我就走，她家饭快熟了。”
何美美把芳桃拉到床上坐下，问：“你想不想去学裁缝，学做衣裳？”
“啊，做衣裳啊？”芳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
“对啊！我前几天去河清口，看别人做的裤子非常好卖，都没货了。你要是学会了，给别人做衣裳，也可以赚钱啊！”
芳桃点点头：“嗯，这到是个好想法！不过，我得跟我爸说一下，也不知道我妈同不同意。”
“你家这么多姐妹，一个人学门手艺也是不错的啊。要不，我们现在就去问问你爸？”何美美提议。
芳桃一笑，两人拉着手走了出去。何德友正在收烟袋，应该是吸完了。
“爸，美美说让我去学裁缝，也算是有门手艺在身了，你以为怎么样？”芳桃问。
何德友抬头看着她们，想了想说：“这个，到也行。现在手艺不好学，也吃香，能赚钱。”
“这么说，爸，你是同意了？”芳桃有点惊喜，叫了起来。
“我同意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你妈同意啊！”何德友说出了实话，这个主他是做不了的。
芳桃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但凡问她妈的事，成功率是很低的，她有点担心妈会不同意。
“德友叔，你跟婶儿说说，女伢学这个好呢，在家坐着就有人送上门来做衣裳，有钱赚呢。”何美美说。
何德友点头：“想法是个好想法，我家五个姑娘，有一个学出手艺来，到也不错。行，回头我跟你妈说！”
何美美见这事可能会有点希望，就高兴地跟他们道别，去方大建家蹭饭去了。
只要湾里有一个会点手艺的人，将来有事就不用老去外村里请了。再说，自己湾的人做活儿，也会收得便宜些。
她还想着，等自己读完书后，也要学裁缝。到那时，她再拜芳桃为师傅，学起来也就容易多了。这小算盘她打在心里，关键是，她知道，做衣裳和卖衣裳都很赚钱。
到了方大建门口 ，方小建正站在门口往外瞧，看到她，就朝屋里喊：“美美姐来了！”自己又进到屋里去。
何美美猜出，他们一家应该是在等自己吃饭，就奔了起来。
今天看美美在自家吃，齐红莲特意用过年时留下的猪肉打了一个汤，方大建等不得，拿汤勺舀着喝，被齐红莲一掌拍了过去。
美美坐下，齐红莲边用一个小碗给她舀汤边说：“真是可怜见儿的，一个人在家，能吃个啥好东西？来，把这碗肉汤给喝了。”
何美美有些感动，笑着接过汤碗，嘴里客气着：“吵闹叔和婶儿了，你们也吃，你们也吃些……”
齐红莲把肉汤分给在坐的四个男的，到自己这儿就没了。她还很满意地用舌头舔了舔汤勺，再把汤盘子往自己嘴里倒了倒，转身送进了厨房。
桌边的四个男的谁也没在意齐红莲有没有汤喝，只一个个像从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嗞嗞嗞地喝起来。
何美美心中有些泛酸，一个家庭中，吃得最少最差，干得最多最累的人，总是那个被叫作老婆和叫作妈妈的人！
“叔，你说的那个金裁缝，他生意好不好啊？”何美美边吃饭边和他们聊起来。
方木仁说：“他店铺里好像没什么生意，都是叫他到湾里或家中去做衣裳的，没有多少人送到店铺来做。”
“哦？那他就没想着接一些活儿？比喻给卖衣裳的店铺里做，他做，别人卖？”
“啊？还能这样啊？没有，没听他说有这事。要是有这事啊，估计他生意会很好，那可就赚钱了。”
方家三个小男人只顾吃饭，耳朵听着爸爸和何美美说话。
齐红莲也插话：“话说，我家明年也要做几件棉袄了，大建的棉袄有点短，都盖不住屁股了……”
“妈！”齐红莲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方大建冲她一吼，脸也噌地一下红了。
“哈哈哈，怎么了，是盖不着屁股了，还不让人说啊！”齐红莲没明白方大建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不但不停下来，还哈哈大笑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方木仁明白了，嗔笑着说齐红莲：“你看美美在这里呢，你这么说，大建怕丑咧。”
方大建起身，用眼睛刮了一下齐红莲，红着脸，把碗端起来，走到自己房间去了。
方二建和方小建抿嘴笑着，何美美也想笑，这个方大建，准是想起自己看过他那个的事。还知道害羞呢？
本来说金裁缝的事，让齐红莲这一打岔，给打到一边去了。何美美吃了个大饱，又陪方木仁说笑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第五十七章 定为自己的生日
她怕再玩晚了，马金花回来见不到她，又要开骂了。
她刚到家，何德秋和马金花一人手里牵着一个小的，就回来了。何爱宝看了何美美一眼，把眼一闭头一调，像何美美招她惹她了似的。
何美美笑着迎上去，对着何德秋喊：“叔，回来了？”
“嗯，小美乖！”何德秋亲昵地摸了一下何美美的头，她看见，何爱宝这时又刮了她一眼。
何小宝奔到美美面前，仰着头叫她：“大姐，大姐……”
何美美抱了抱他问：“家家给好吃的还你没有啊？我家小宝可吃了肉的？”
“嗯，家家给了好多好东西我吃呢。”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长长的上面沾满芝麻的炸的食物递给她：“我给大姐留了一个，你吃！”
何美美还没伸手去接，就听何爱宝冲着小吼道：“你个小鬼头，你不是说没有了吗？怎么又有一个。你自己的不吃，还跟我要。”
“这个是留给大姐吃的！”小宝扑到美美怀中，有点怕地看着爱宝。
何美美把小宝圈在怀里，像怕爱宝抢似地，把芝麻条拿到手上，瞪了爱宝一眼，拥着小宝进了屋，不想理她。
何美美把芝麻条折成两截，她的拿短的一截，把别一截给小宝：“来，跟大姐一起吃！”
小宝甜甜一笑，接过来就吃。何美美心中有点感动，在那个少吃少喝的年代，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把自己的吃食留给她，可见，他的心里是真的有她这个大姐啊！
何美美此时觉得，何小宝不是她的堂弟，就是她的亲弟弟！
马金花进门，别的没做，而是到处视察去了。她从厨房到房里，再到客厅，再到猪圈，转了一圈，发现没啥可说的，只得讪讪地回了自己的房里。
这个贱骨头，自己两天不在家，她到是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猪也睡得正香，到让自己挑不出一点的毛病来。
坐了一会儿，马金花这些天没骂人，心里憋得慌，得找个理由喝斥她几句，出出这闷气。
马金花走出房门，冲外面喊：“玩什么玩儿，你个贱东西，还不去菜园里割些韭菜回来！我看是我们不在这两天，你都玩野了，灶上什么菜都没有，晚上吃西北风啊，个贱骨头，几天不打，你就上屋揭瓦了！”
何美美一听马金花又在骂了，蹬蹬冲到厨房，把一个反盖着的盆掀开，也对马金花没好气地说：“这不就是韭菜，我都洗好了。婶儿，你是不是这两天没骂我，心里难受啊？还有什么要骂的，快骂出来，别憋死你！”
“你你……你个贱骨头，正月十五过了才是年过月尽，你说那个不吉利的字，你，你是想我家倒霉啊！”
马金花很是迷信，她特别讲禁忌，一听到何美美说了个“死”字儿，就有点慌了。
年前何德秋从河清口集市带回来几张电影画报，其中就有一套穿着唱戏的衣服的电影画报，上面写着电影名字：《打渔杀家》。
年二十九的晚上，马金花就把一家人拉到那画报前，千叮咛万嘱咐：“你们记住，从明天起，不能再说杀啊死啊的不吉利的字。这个，以后就叫“打渔取家”，不能再说杀字！”
何美美当时就觉得好笑，这时再看马金花慌急的样子，又觉得很是滑稽，不由抿嘴笑了。
“说死又怎样？谁不死啊。你不死？你老了还不是要死的。只不过，活的时候是好人，死了就上天堂。活着的时候太坏，死了就会下地狱的！”何美美心想，你怕说，我就偏说，看不气死你！
果然，马金花气得直翻白眼，身子发抖，她这是大过年的咒自己死啊！还咒自己什么天堂地狱的……
马金花咬牙，举起手，就朝何美美扑了过来。何美美就知道下面她是要打自己的，这下她心情好，觉得挺好玩儿，也不跟她硬来，笑着转身就跑，边跑嘴里边叫着：“死，死，死……”
马金花哪里跑得过她，追到路边，就追不上了。何小宝看大姐笑着跑了，也觉得好玩，在后面拍手跳着：“大姐快跑，大姐快跑！”地叫着。
何德秋看这一大一小闹出这动静，轻叹一口气，坐下来开始抽自己的烟袋子。
“你个苕男人，窝囊废！你也不知道管管。好，你就一味地偏袒着那个乱货，我们娘俩仨都不是人。何德秋，我跟你说，我嫁给你个苕东西就是倒八辈子霉了，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你是她叔，以后你养她，别想再吃我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