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舟
她盯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希望能够快点从这里出去。沈钊站在她身边,让她心慌意乱的同时,又很有安全感。她瞬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的人生中能有个像他一样坚实可靠的人,一直像这样支撑着自己就好了。
电梯到了一楼,叮的一声开了。沈钊扶着她走了出去,司机等在门口,为他打开了车门。
梁絮后退一步,对他鞠了一躬说:“谢谢您,我走了,再见。”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了,十月份这时候的天已经黑了。周围的行人都面目模糊,各自奔走,没有人注意的到她的困难。梁絮自己往地铁口走去,沈钊没有上车,而是在身后看着她。
梁絮的背影倔强而孤单,一瘸一拐的让人操心。
沈钊叹了口气,大步走过去说:“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回去吧。”
梁絮连忙说:“不不不我……”
沈钊说:“你有原则,不坐我的车?”
梁絮脸涨红了,说:“不是,我不想麻烦您。”
沈钊说:“你今天加班了,是我麻烦你了。”
梁絮还想推辞,沈钊说:“这样吧,我坐地铁送你回去。”
他说着跟司机挥了挥手,大声说:“你下班吧,我坐地铁走。”
司机答应了,然而不敢马上开走,还在原地目送他。沈钊也不管别人的目光,扶着梁絮就走。两人进了地铁口,梁絮刷了卡,回头看沈钊,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肯定没有交通卡,如果不给他刷票的话是不是就能甩掉他跑了?
她正想着,沈钊掏出了手机,悠闲地刷了一下,滴的一声通过了。
梁絮:“……”
她跟他站在一堆人里等车,沈钊身高腿长,加上穿了件骚包的机车短夹克,站在人群当中鹤立鸡群,显得十分与众不同。旁边有几个姑娘都在看他,梁絮跟他站在一起,挽着他的手臂,多少还是有种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的。
车来了,人群一拥而上,沈钊护着梁絮上了车,在旁边的车厢里找到了坐的位置。两人并排坐着,沈钊开始看着对面的玻璃窗发呆。梁絮觉得两个人这样一直坐着不说话,气氛略显僵硬,于是没话找话道:“您也常坐地铁吗?”
沈钊说:“坐啊,昨天出来买菜就坐了。”
梁絮说:“怎么不开车?”
沈钊说:“懒呗。”
他的话有理有据,确实让人无法反驳。
梁絮陷入了沉默,沈钊毕竟是个钢铁直男,虽然主动要送她,还是两句就把话聊死了。
从这里到她家有半小时车程,梁絮不想浪费精力跟他尬聊了,于是闭上眼靠着椅背,开始打瞌睡。沈钊掏出手机来开始看新闻,一会儿手机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梁絮偷偷瞥了一眼,他在玩连连看。
就有一个组合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看不到,梁絮有点着急,特别想帮他划拉一下。
倒计时就快到头了,梁絮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一下,哗啦一下,气泡消失了,一堆金币冒了出来,屏幕上出现了个大大的congratulations。
沈钊回头看她,说:“谢谢。”
梁絮笑了一下,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你玩游戏真菜。
沈钊又继续玩下一关,依旧慢悠悠的,跟平常雷厉风行的模样完全不同,好像一只穿上鞋的猫,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找不到北。
梁絮同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又向他伸出了援手。哗啦哗啦几下,又帮他过了一关。
沈钊这回没有道谢,把手机收起来了,眼神下意识还往周围扫了一圈,仿佛偷玩游戏怕被没收作案工具的高中生似的。
梁絮想起他妈是灭绝师太的事了,怪不得他玩游戏这么笨拙。她说:“您大学的时候没玩过游戏吗?”
沈钊说:“玩过,那时候跟人玩吃鸡,还觉得挺过瘾的。不过都在网吧里玩,去了几次嫌麻烦就戒了。室友都忙着考研,要不然就是实习找工作,大家都在努力,完全没有颓废的土壤。”
他是北大毕业的,这么优秀的环境确实会激励人向上。他大学期间忙着创业,挣钱当老板着实比玩游戏过瘾多了。真正牛逼的人物,把人生当成一场宏大的游戏,在这个世界中玩的风生水起,手握资源,贯彻自己的意志,披甲持剑勇斗巨龙,消除黑暗带来光明,让一切因为自己而变得更好。
梁絮忽然觉得挺佩服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成就,这种高度自律的性格虽然给他造成了很大压力,却也帮助他获得了成功。
良久车到了站,沈钊扶着梁絮出了地铁口,又要坐四站公交车。沈钊陪着她挤上了汽车,过了下班高峰期,车上的人依旧挺多的。他们没有座位,梁絮扒着根杆子,被周围的人挤得简直毫无立锥之地。幸好沈钊人高马大,把她挡在身前,像一道结实的墙,把她跟人群分隔开来。
梁絮感觉这样自己好像靠在他怀里似的,很不好意思,却又挺感激他。沈钊低头看她,忽然笑了,小声说:“感谢我吗?”
他说话时,呼吸擦过她的耳畔,蹭的她痒痒的。梁絮觉得今天简直要被他撩的招架不住了,低下头缩成一只鹌鹑,长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发烫的脸颊。
沈钊看出了她的害羞。他还是有分寸的,没有借机再骚扰她。片刻车到站了,两人下了车。她回家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街道,路边都是住家,还是挺安全的。不过最近有几个路灯坏了,路上黑漆漆的,一个人走难免害怕。
沈钊扶着她走在街上,路灯啪啪地闪,有点惊悚片的气氛。
梁絮觉得他一个人回去不知道几点,心里很过意不去,说:“沈总,不好意思,让您耽误到这么晚。”
沈钊说:“不用客气。”
梁絮也没什么好回报他的,只打算空口道个谢。他说不用客气,那就再好不过了。然而他又悠然开口道:“如果你实在想报答我的话,那就聊聊天吧,说点你小时候的事。”
梁絮迟疑了一下,觉得说点也无妨,便把自己的家庭和经历跟他说了。她爸是公务员,她妈是裁缝,本地户口,有两套房,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家庭。
沈钊点头道:“那你学服装设计是受你母亲的影响了。”
梁絮说:“对,从小看她踩缝纫机,耳濡目染的就感兴趣了,连带着白小飞都被我拐过来了。他爸妈是普通工人,本来跟这个不搭边的。”
沈钊说:“他没有什么自己的追求么?”
梁絮想了想,他小时候是个哭包,老跟着自己。发育之后变得人高马大,没人欺负他了,但是他跟梁絮习惯了,确定了她的意向之后就跟着她填报了志愿。
梁絮摇了摇头,说:“他这个人很温柔,性格很随和的,老是说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心里舒服最重要。”
沈钊便笑了,道:“与世无争,他心态倒是挺好的。”
梁絮嗯了一声,沈钊又说:“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你不去争,麻烦也会找上你。”
梁絮笑了笑,说:“所以我带着他努力挣钱,有钱就能交房租水电,能吃饱穿暖,也能保护自己。起码亲人病了的时候,不至于因为缺钱而眼睁睁地看他受罪。”
她说着,想起从前自己躺在病床上,父母难过的神情,那种无力和懊悔的感觉又回来了。她陷入了沉默中,两个人的脚步回荡在寂静的长街上,影子在路灯下拖得斜长。
沈钊忽然道:“我总觉得你是个挺古怪的丫头。”
梁絮抬头看他,有点懵。沈钊说:“有时候像个十八岁的傻孩子,有时候又像个八十岁的老人。我爷爷住院的那阵子,我在病房里见到不少病人,有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的,他们的眼神就跟你很像,仿佛看透了生死,对一切都很珍惜。”
梁絮暗自吃了一惊,感慨他的眼光狠辣。她笑了一下,没有回避,而是坦然说:“你看的挺准的。我之前得过一场大病,差一点就死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在这儿开了条大口子,伤口缝的歪歪扭扭的,像条蜈蚣,夏天都不敢穿比基尼。”
她之前得的是甲状腺的问题,刀开在脖子上。然而如今她脖子上没有刀口,也无法解释她经历过的一切,便随便扯个谎来吓唬他。不过沈钊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只是说:“疼吗?”
梁絮迟疑了一下,说:“疼啊,刚开完刀的那天夜里,上了两个止疼泵,还是睡不着觉。我妈在床边陪着我,一个劲儿掉眼泪。”
沈钊没说话,梁絮觉得他肯定是被自己肚子上那个虚无缥缈的大疤吓退缩了,心里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惆怅,他肯定要嫌弃自己了,说不定还觉得恶心。
她的后脑勺忽然一暖,意外地被沈钊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
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柔和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梁絮以前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段经历,如今被他这样一安慰,顿时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委屈感。她就像个在商场里走丢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想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问她为什么来的这样晚。
她忽然有种想法,如果当初自己爱上的人,是沈钊这样的好男人就好了。
沈钊看出她想哭了,伸手摸了摸,掏出一包面巾纸递了过去,说:“鼻涕出来了。”
梁絮觉得很丢脸,说:“哪有。”
沈钊笑了,说:“马上就有了。”
梁絮把面巾纸接过去,擤了一把鼻涕,低着头不说话了。
两人一起走到了她家小区的院门口,梁絮停下来说:“谢谢您,我到家了。呃……我不是说您不能进去,反正就是,我脸皮薄,怕邻居议论。”
沈钊理解地说:“我明白,走了。”
梁絮笑了一下,说:“谢谢您送我回来,再见。”
她说着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走,回想着一路上沈钊对自己的照顾,心里止不住的甜,低头看看自己少了个跟的鞋子,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好久没有这种被人关爱呵护的感觉了,回味起来,还觉得特别幸福。她忍不住伸出两根胳膊,握拳朝天空摆了个雀跃的姿势,原地蹦了一下,小声欢呼道:“耶!”
蹦完了,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怕他还没走远。
沈钊还站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手里夹着的烟还在冒火星,正对着这边。他看着梁絮,梁絮看着他,四目相对。
梁絮:“……!”
梁絮心想完了,自己肯定会被他当成个心机婊——明明脚不疼了,还装柔弱让他送回家。更过分地是自己一路都挽着他,占尽了他这个黄金单身汉的便宜!
她欲哭无泪,想跟他解释一下,不知道他肯不肯听自己说话。
然而沈钊的神色居然很平静。他对梁絮笑了一下,把烟头碾灭了。他约的出租车到了,他便挥了挥手,转身上车走了。
第二十七章
梁絮坐在工作室里,踩着缝纫机,一边唠唠叨叨地跟系统聊天。
“抖S老师,帮我看看,我还能活多少天?”
系统说:“剩余时间为一千一百三十一个小时,约等于四十七天。”
梁絮说:“帮我统计一下百分比,这些时间是怎么赚来的?”
系统说:“完成任务奖励占比72%,好感度兑换占比26%,其他占比2%。”
梁絮嗯了一声,说:“我现在赚了多少钱了?”
系统说:“从重生至今,你一共赚取了两万九千一百二十九元。赚取百分比为,网店收入89%,挖墙脚4%,其他7%。”
梁絮小脸一红,说:“挖墙脚就别提了,其他是什么?”
系统说:“你在视频网站直播,也赚了一点小钱。”
她觉得不对,说:“我现在做的这个任务呢,给公司做工装,算进来了吗?”
系统说:“工作尚未完成,没有计入。”
梁絮松了口气,盘算着做完了这个活儿,至少能挣三万块钱。等头一个月工资到了,还能赚两万,网店再跟上业绩,自己就能把那个赚二十万的任务交上了。
她发自内心感谢沈钊给自己派了这么个活儿,不但丰满了她的荷包,更丰满了她的生命。
她白天上班,晚上在家帮忙熨烫定型制服、打包。半个月后,三百件制服做好了。
梁絮打了个车把制服送到了公司,由后勤部领去各部门发给了员工。
沈钊这边也领到了一套制服,他对这种企鹅装向来没什么兴趣,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埋头工作。
梁絮站在他办公桌前,似乎有话要说。沈钊抬头看她,说:“你有事?”
梁絮笑眯眯地说:“沈总,制服都做好了,你要不要穿着上班?”
沈钊敷衍道:“你们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