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舟
沈母打断了她,说:“那就是利用他的能力成就你的理想,还不如单纯的攀附。”
梁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感觉他母亲也太狠了。大过年的把姑娘约到家里来,替儿子发好人卡,不至于吧?
这时候门开了,沈钊一脸不快,显然一直贴在门上偷听。
他说:“妈,我都这么大了,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她是最适合我的人,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沈母嘴角抿着一丝笑,也没打算在除夕夜跟儿子吵架。她淡淡地说:“妈妈也只不过是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毕竟我是过来人。”
沈钊说:“那你想让我找个什么样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他们再有钱能有我有钱?我那么努力地工作,不就是为了能够左右我自己的人生?”
沈母笑了一下,说:“选择什么样的配偶,就等于选择怎样的人生。你难道不想活得更轻松一些,给你的人生减轻一些阻力?”
沈钊意识到母亲想让她找个官贵家庭联姻,让他的商业版图扩展的更大。他对这个想法很排斥,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沈母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好像面前的狂风骤雨对她来说不过是场不值一哂的闹剧。她扬起嘴角,几道皱纹涟漪似的挂在嘴边。
她的嘴唇薄,唇薄的人薄情,而且说话很刻薄。沈钊见惯了她这个表情,知道她这样笑,就是要挖苦人的前奏了。沈钊下意识想捂住梁絮的耳朵,生怕母亲说出什么话来伤害到她。
今天毕竟是除夕,沈母看在好日子的份儿上,居然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了一眼表,说:“快八点了,先吃饭。”
沈钊对母亲的态度有点迷茫,还在提防她。
沈母感到了他们的困惑,提醒似的又说了一句:“女人的青春很有限,他跟你虽然不会有结果,毕竟也可以从你这里学到一些东西。不过对你来说,这无异于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如果你不在乎,我自然也不会介意的。”
梁絮感到一阵灼热升起来,冲上了自己的脸颊。她觉得沈钊的母亲在戏弄自己,或者严重一点,她在轻视自己。她把自己当成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的意思很明白了,自己跟他儿子结婚不可能,但是玩一阵子还是可以的。
梁絮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没想到自己认认真真地来面对的,居然是这种直白的侮辱。
她感觉两颊有火在烧,头脑却在愤怒中越发清醒。她冷冷地说:“阿姨,您误会了,我跟他是认真地在谈恋爱,不是玩玩就算了的。”
沈钊也道:“对,我要娶她。”
沈母平静地看着他们,笑了一下,说:“你们不合适。”
沈钊说:“我的婚姻,当然是我说了算。我说合适。”
沈母冷淡地说:“你们不会得到我的祝福的,如果你不在乎你的父母,那当然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毕竟我们老了,管不了你了。”
沈钊一脸受挫的表情,他母亲要是使强权干涉,他自然会生出激烈的反抗情绪。然而他母亲很聪明的没有这么做,而是表现出一种不支持不配合的态度,让他感觉很无力。
梁絮不想在大年夜搞得他一家人不和睦,决定暂时不再纠缠了。她说:“伯母,我爱沈钊,我不会跟他分开的。我会好好地爱他,扶持他,让他这一生都过得幸福,我会用时间证明这一切的。”
她说:“再见,祝你们新年快乐。”
她说完转身出门。沈父把菜端上桌来。锅里的饺子白鹅似的浮了起来,周小云找到了自己做记号的那几个歪瓜裂枣的饺子,用小碗盛着,巴巴地踮着脚递给梁絮,说:“啊——”
梁絮看着周小云真诚的眼睛,心里一酸,差点哭了。
她张嘴把饺子吃了,烫的舌头疼。
周小云期待地说:“好吃吗?”
梁絮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儿,温柔地说:“好吃,阿姨要走了,过几天再找你玩。”
她说着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了。沈钊跟上来,拉住她说:“要吃年夜饭了,你上哪去?”
梁絮小声说:“你妈不欢迎我,我得走了。”
沈父站在客厅里,跟沈洁夫妻一起看着这边,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这个家里说话最有分量的是沈钊的母亲,其他人习惯了服从她的权威。
沈钊说:“那我陪你。”
他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梁絮已经出门去了,沈钊回头看了他的亲人们一眼,浑身都是低气压,沉着脸说:“我走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他的祝福说的咬牙切齿的,让听的人并不觉得快乐。电视上的秒针指到了十二,屏幕上出现了一只金鸡,昂首挺胸地啼鸣,继而是欢声笑语的拜年画面,乙酉年的春晚开始了。
周小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仰着头说:“舅舅和梁阿姨怎么走了,外面很黑了呀?”
沈洁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不用管他们了,吃饭吧。”
第七十章
梁絮从沈钊家出来,一个人走在路上,除夕夜的晚上,一个人都没有。
灯光从住宅楼里透出来,欢声笑语是人家的,她什么也没有。
沈钊跟在她后面,说:“去哪儿?”
梁絮不说话,也没有方向。她停在小区里的喷水池旁边,冰凉的水哗哗地喷涌,她看着喷泉,好像看着自己内心咆哮喷薄而出的眼泪。
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不来。大年夜被人家妈妈当面嫌弃,真的太悲催了。梁絮活到这么大都没有感到过这么强的挫败感,心里难受的不行。沈钊默默地站在她身边,轻声说:“这事跟她没关系,你别听她的。”
梁絮委屈地看他,心想:“怎么跟她没关系啊,她是你妈,她不同意这事怎么能成?”
沈钊也知道不可能完全不顾及他母亲的想法,没再说什么,抬起手把梁絮抱在怀里,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梁絮靠在他怀里,眼泪像坏了开关,一直往下掉。她发现自己是真的特别爱他,跟别的没关系,就是怕失去他。要是就这么跟他分开了,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沈钊也挺难过,沉默地负载了梁絮的痛苦之余,自己也在消化原生家庭的压力。
他抬手摸了摸梁絮的头发,却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外头天太冷,梁絮哭了一阵子,有点受凉,噗嗤打了个喷嚏。沈钊有点无可奈何,说:“好了,别在外头吹风了,咱们回家。”
梁絮说:“哪个家?”
沈钊短时间内也不想再跟母亲较劲了,采取了迂回战术,暂时躲避火力,说:“回我住的地方。”
梁絮本来是不愿意在他家住的,但是被他母亲这么一怼,反而觉得宣战似的,偏要跟他天天待在一起,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放手的决心。
她上了沈钊的车,沈钊说:“还没吃饭,找个地方吃年夜饭吧。”
路上的餐馆打烊的打烊,营业的位置也早就都预定出去了。沈钊停车问了好几家,都没有座了。沈钊没办法,只好在一间7-11买了点速冻水饺和一些蔬菜,跟梁絮回家吃速食。
梁絮进门开灯,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梁絮去厨房烧水下饺子,沈钊把紫甘蓝和黄瓜切丝,拌了个沙拉。梁絮回头看他切菜的模样,有点笨拙,又很认真。
她心里有点苦涩,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微小的力量难以跟他的家人抗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得不跟他分开了。她不知道这样属于他们的时光还能维持多久,终归是过一点少一点的。
之前她虽然也跟沈钊闹别扭,心里却知道,他的心在自己这儿,丢不了。可他母亲的反对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坐立不安。
她一想到沈钊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丈夫,给别的女人做饭的样子,心里就受不了。她忽然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答应他的追求,这样属于他们的回忆会更多一些。
她看着沈钊的侧脸出神,眼睛雾蒙蒙的,视线被眼泪蒙住了。沈钊回头看她发怔的样子,也有些心酸。
他勉强笑了一下,说:“别撅着嘴,一点都不好看了。大过年的,高兴一点。”
梁絮嗯了一声,锅里的水哗哗地开了。梁絮连忙把饺子下进去,然后拿碟子倒醋。片刻饭煮好了,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有饺子也有蔬菜,勉强还是有年夜饭的样子的。
沈钊打开一瓶红葡萄酒,给她倒上,说:“新的一年,祝咱们的爱情破除艰难险阻,修成正果。”
梁絮笑了一下,跟他干杯,说:“修成正果。”
两人吃着饭,有人敲门。沈钊道:“谁啊?”
门禁系统的屏幕里冒出李浩的脑袋,他说:“我,开门。”
沈钊开了门,李浩从隔壁过来了,他拿着酒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新年快乐啊,亲爱的们。”
沈钊说:“你怎么来了?没回老家呢?”
李浩说:“懒得回。我看你这边亮着灯,想你们应该是回来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过年一块儿苟着呗。”
沈钊让他进来了,梁絮又去给他下了一盘饺子。李浩跟他们喝酒吃饺子,喝醉了拿筷子敲了敲碗,说:“过年有节目吗?咱们唱歌吧?”
沈钊家里有KTV房,站起来说:“唱可以,别在这儿嚎,换地方。”
KTV房在地下一层,隔音做的挺好,开了麦唱歌完全不扰民。沈钊打开灯,紫色的灯把光投在漆黑的包房里,光圈转来转去。电视屏幕的光照在人的身上,三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李浩跟着原唱唱了一首恭喜发财,虽然应景,高冷形象却荡然无存。
他唱完了,对沈钊说:“给我发红包。”
沈钊有的是钱,掏出手机来给铁子发了一百块,给梁絮发了个五二零,又发了个一三一四。
李浩收了红包,给梁絮发了九十九,又给沈钊发了一块。
沈钊不满地说:“怎么给我这么少?”
李浩还挺会说话:“让你投靠她去嘛,俩人合在一起,就是百年好合。”
梁絮要给他俩发红包,李浩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大家都不缺钱,就是图一喜庆。”
他说着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没形象地倒在沙发上,跟平常斯文的模样大相径庭。
人不正常,肯定有问题。沈钊觉得奇怪,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李浩晚上喝了半罐啤酒外加一杯葡萄酒,已经有些醉了。他歪在沙发上,耷着眼说:“我有什么烦心的……快过生日了,我摩羯座的,你还记得吧?”
沈钊说:“记得啊,想要礼物吗?”
李浩揉着鼻梁,一脸疲惫地说:“不是这个,过了生日我就二十八了。我今年都不敢回家,生怕亲戚问我结婚的事,再过两年就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说我压力大不大?”
沈钊觉得压力是挺大的,但是自己虽然有对象,面对的却是另外一种压力,同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梁絮捧着麦,在旁边幽幽地唱爱情转移。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沈钊默默地心疼了,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李浩瘫在沙发的另外一边,控诉道:“你们这些谈恋爱的还虐狗。”
梁絮唱完了,抹了一把眼泪,幽怨地说:“能虐一会儿是一会儿,以后想虐你都没机会了。”
李浩头上八卦的天线竖了起来,说:“怎么了?”
梁絮说:“他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不刚让人撵回来吗。”
李浩哦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不怎么意外,看来对沈母的脾气有充分的了解。
他叹了口气,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沈钊说:“抻着呗。过半年看看,她要是肯松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还是不同意,我就带她出国结婚去,家属不带了,有你给我当伴郎就行。”
李浩笑了一下,说:“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觉得遗憾吗?”
沈钊说:“确切地说,是没有母亲祝福的婚姻。我奶我爸和我姐包括我的小外甥,都很赞成这桩婚事。”
李浩无情地说:“他们的意见起不了决定性作用。”
沈钊感觉这话挑战了他的权威,沉下脸来说:“我妈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我跟我老婆乐意就行了。”
李浩笑了一下,觉得他虽然是这么说,但内心对于他母亲的权威还是有阴影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单身solo那么久,甚至谈个恋爱都要求助心理医生。
说到心理医生,李浩又想起了方晴。他眼前浮现出方晴冷淡优雅而又专业的姿态,忽然有点想见她。李浩自从上次陪沈钊去过治疗室之后,还没跟她打过照面,但是在她微信的公众号里点过不少赞,偶尔还给她留言阐述自己读完她文章之后的感受心得。
沈钊跟他心有灵犀地掏出手机,看方晴的公众号,然后就发现了李浩的留言。
他扬起手机来,吃醋地说:“你这是干什么,留这么多彩虹屁,你这辈子都没这么夸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