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 第3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穿越重生

  压力骤然消失的晏骄只觉浑身一轻,终于两眼一翻,软趴趴的跌了下去,庞牧本能的上前一步,两条结实的胳膊接了个正着。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嘀咕:“元帅把人吓死了!”

第3章

  再次醒来,已经是金乌西坠。

  晏骄迷迷瞪瞪的坐在炕头发了会儿愣,这才发现身上竟意外的干爽,好像有谁在自己昏迷期间替她擦过了,又换了干净衣裳,正是上午去布庄买来的两套衣服之一。

  稍后回神,她头一个动作就是爬下炕去看桌上放着的勘察箱。

  果不其然,虽然里面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可夹在箱子缝隙的头发已经不见了,说明白天自己出门,或是刚才昏迷期间,已经有人打开过了。

  她正在脑海中回忆着白天那个不像县令的县令,就听门吱呀一声响,曾经见过的那个黑黄皮肤的小丫头阿苗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她坐在桌边发愣便十分欣喜的说道:“姑娘,你醒啦?正好趁热吃药吧!”

  阿苗是城里一户人家的女儿,因家中人口多,略大些便出来找活儿贴补家用。如今辗转之下来到县衙做些杂活,虽赚的不大多,可喜又安全又清白,因此也十分卖力。

  经过白天在茶馆跟人的交流,晏骄现在也已经有些熟悉本地口音了,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障碍。

  她道了谢,刚端起碗来,就被里面飘过来的复杂味道熏的一阵干呕。

  传说中的中药啊。

  阿苗就站在旁边抿嘴笑,“良药苦口呢,姑娘快喝就快好呢。大夫说了,您是累狠了,这两年都没歇过来,前些日子受了伤,白日里又耗费了心神,身子虚着呢,得好好调养。”

  这位晏姑娘细皮嫩肉的,说话又文绉绉,大家都觉得她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不明白为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会累着,又一个人跑到山里去。

  晏骄痛苦的盯着那冒着袅袅热气的黄褐色液体,平生第一次这么怀念西药。

  如果单纯是苦味也就算了,其实她还挺喜欢吃苦瓜呀苦菜这里带苦味的食物。

  但关键是这个药也不是个正经苦,又酸又涩又辣舌头,还有点怪里怪气的甜混在一块儿,简直不是人受的。

  晏骄一边闭着眼睛喝,一边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胃里呼呼往外冒酸水,浑身都在打哆嗦。拼命咽下去之后,到底又吐出几口来。

  阿苗见状忙拿着手巾替她擦脸,动作轻快熟练。

  “多谢,真是辛苦你了。”晏骄很不好意思的对阿苗说,又自己接过来手巾擦拭。

  “我能伺候您这么有本事的人,那是福气!”阿苗又端了一碗清水让她漱口,这才忍不住红光满面的说道:“姑娘,您好厉害呀。我们都听说了,您今儿帮助咱们县太爷破了一起人命官司呢,这可真了不起!”

  晏姑娘真厉害啊,衙门上下的婶子们都这么说。

  左右她们是没什么出息的了,可身边骤然多了个有本事的女子,便觉与有荣焉,好像只是这么跟着就觉得高兴。

  晏殊冲她笑了笑,因为草药太过难喝,胃里翻江倒海的,两只眼里都沁满生理性泪水,一张脸都皱把的像个核桃。

  小丫头被她逗笑了,想了下,一拍巴掌,“晏姑娘您等等。”

  说完,一转身就提着裙子跑了。

  晏骄不明就里的等了会儿,不多时,阿苗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她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一个皱巴巴小蓝印花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有些化了,您别嫌弃,可甜呢,吃了就不觉得苦了。”

  蓝布里头裹着一块麦芽黄色的糖块,也不知放了多久,因天气炎热,表层都软了,边缘更沾了一点布屑,实在有些不美。

  这时候的糖果还属于高档东西,多得是百姓一辈子沾不到甜味儿。

  晏骄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看着这个顶了天也就十三、四岁的姑娘,柔声道:“我喝了水,喝了水就不苦了。”

  “您吃不惯这药,喝水不顶用呐,”阿苗偷偷观察了她的表情,见对方确实不是嫌弃,黑红的脸上又雀跃起来,当即不由分说的将糖瓜塞过去,“左右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故作大方的说着,可喉咙还是忍不住动了下,最后干脆转身就跑了。

  没什么用。

  糖果点心能有什么用?不过吃罢了。

  可这个小姑娘却将自己不舍得吃的糖果分给自己。

  晏骄盯着掌心的糖瓜看了许久,最后才珍重无比的放入口中。

  这糖瓜货真价实,甜的都有些发苦了,可她却觉得好似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零嘴儿。

  又过了会儿,大约是猜着晏骄已经吃了糖,阿苗这才回来,见晏骄关心案件发展,便叽叽呱呱的把审理之后得出的事情原委说明白了。

  芸娘确实是王武杀的。

  在晏骄把芸娘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手段都说了之后,王武的心里防线就瞬间崩溃,庞牧刚一示意心腹拔刀吓唬,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王武当场把犯罪经过交代了。

  这小夫妻两个刚成亲那几年确实好的蜜里调油似的,当时王武也是真的勤劳又体贴,外头不知多少人羡慕芸娘,竟能觅得如此佳婿。

  可是时间久了,王武就把这好日子当做理所应当,而且大鱼大肉也有吃腻的一天,再看原本如花似玉的妻子也难免有些腻味。

  况且芸娘是个独生女儿,说不得爹娘娇宠些,哪怕不是有心,日常言辞也偶然会流露出骄矜和对王武家世的不屑一顾。

  而王武在外面又经常被人喊做倒插门女婿,说他是吃白饭的,十分瞧不起。如此天长日久的,王武的自尊心便有些承受不住。

  加上两人成亲后多年没有孩子,争吵的就越发频繁了。

  就在前两天开始,芸娘说起要跟王武回家过八月十五,不知怎么说到街坊邻居子孙满堂,唯独她家人丁单薄,又赌气说便是日后生了孩子也不能跟王武姓!

  子嗣一直是王武心里的疮疤,他自己入赘就算了,若是再不能为老王家留下后代,岂非不孝?

  这会儿被妻子硬生生掀开便好似点燃了的炸药桶,两人说不到一处便吵了起来,不由得相互推搡了两下,芸娘还顺手就打了他一个巴掌。

  虽然不疼,但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武当时就下决心要杀死妻子。

  可是他又不想担责任,一连想了好几天,最终想起不知在哪看到的话本儿,说是用细长的东西插到人脑子里或是下体不容易被发现,他便拆了家中过节时挑花灯的细长竹棍藏在床头。

  头颅太硬,未必能一击得手,且听说县里的郭仵作很有些手段,只怕会被发现。

  下定决心后,王武接下来几天便极尽温柔体贴,待芸娘越发浓情蜜意,晚上又拉着要温存。

  芸娘本就是个爽朗性子,如今早已经气消,对夫君十分配合,谁知道下一刻就遇到了此生最惨烈的事情……

  杀人之后,冷静下来的王武也很是害怕,生怕被人发现了。

  他本想将尸体抛在城外。如今天气渐热,尸体肯定烂的很快,到时候再有野兽出没,芸娘也就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这平安县城本来就十分繁华,再加上临近中秋人口越发密集,巡逻的衙役士兵数倍于前,一整天下来,他愣是没有找到机会。

  然后不等他继续等待,岳父岳母就来了……

  听完故事之后,晏骄不禁十分唏嘘,“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这可真算是引狼入室了?”

  阿苗也是十分气愤,“真不是个东西呀,听说那王武早年十分落魄,亏人家不嫌弃,如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人模狗样的。可他回头竟把恩人给杀了!真是猪狗不如,和该千刀万剐。”

  二堂。

  “大人,那晏姑娘出了门后便一路打听着去了银楼和当铺,问了几家,最后在凤翔银楼当了这个镯子。”

  一个年轻人将手中的小盒子递上去。

  庞牧开了盒子,将里头的金镯取出来颠了颠。

  这样沉的金镯,普通人家不能有,倒是又印证了自己对晏骄家境的猜测。

  只是花纹这样简单,且瞧着样式虽然古朴,金子却是新的,应该是最近刚做的。

  他将镯子翻来覆去细细看过,发现内侧还有一行很小的,嗯,画儿?圆溜溜的,像是哪个地区的特有文字、图腾也未可知。

  “你去将镯子的样式、尺寸、花纹,连同里头字符都原封不动拓下来,我瞧着这镯子颇有奇特之处,去外头找找源头。”

  只要能确定金镯来历,晏骄的身份自然浮出水面。

  那手下麻利应了,又拿着盒子退出去。

  他才刚把拓印好的镯子还回来,外头就有人通报,说主簿、齐大人和图巡检他们来了。

  “你去吧,”庞牧对他一摆手,“把几位大人请进来。”

  稍后,庞牧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慢条斯理的擦着,“怎么杀来着?”

  这场面若给外人瞧了去,只怕越发要流言四起了。

  他依旧坐在主位,下头两排座椅分燕翅向两边排开,打头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年轻一些的赫然是曾跟他出去探案的两人,另一人则显得儒雅许多,年纪也略大几分。

  后者听了这话就无奈摇头,“手段残忍,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可用死刑。”

  庞牧点头,“老廖,你写个文书,尽快把案子结了。先把人拖出去游街两日,以泄民愤,然后再砍了。”

  他生平最恨此等狼心狗肺之辈,若要还在军中,早就给他一刀劈了,哪里等得到过堂?

  几个人又顺势议论了两句,那个跳脱些的年轻人正色道:“元帅,我悄悄把那女子携带的箱子打开看过了,呦嚯,好精巧机关,可偏偏又没上锁,倒叫人想不通。里头一箱子凶器,可大多都是咱们没见过的模样,我还特意找了个纸画下来给你们瞧瞧。”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铺在桌子上,四个人都凑上去看,谁知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本以为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家那样死死拽着一个箱子不撒手,会是些金银细软珠宝玉器之类的贵重物品,可是没想到打开一看,竟是些刀子剪子之类怪模怪样的?

  “齐远干得不错。军师,你最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可能道出它的来历?”庞牧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又拿出方才的镯子给他看。

  “这纹样乃是三代时候用在祭祀青铜器上的,年代十分久远,中原地区早已消失,时至今日还会热衷此等纹样,更叫个年轻姑娘戴在身上的,恐怕不是中原人士。”廖无言谨慎道。

  “她长相却又是中原人,”庞牧点头道,“可能便是中原移民,或是依旧存在于中原的久远世家,回头便叫人往这上头打探。”

  廖无言又看齐远画的画儿,很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点着里边那只勺子说:“难不成是份行囊?刀子剪子之类可防身又能日用,偶尔还能猎取野物。瞧瞧,这又有勺子,又有盒子,能舀汤吃饭吧?”

  四个大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究竟哪儿不对劲。

第4章

  齐远茫然的抓了抓脑袋,又补充道:“你们是没亲眼见,这些东西做得十分精巧,又轻快又锋利的很,当真是吹毛断发,此等神乎其神的技艺,我实在没见过。”

  他曾在军火司任职,对于如今天下种种兵器如数家珍,更知晓许多失传已久的锻造方法和民间高手。可就连他都如此惊叹,倒是引得其他三人更加好奇了。

  另一人图罄张开手掌,对着纸上物件比划几下,又细细问了齐远尺寸,拧眉不解,“这样小,用起来不费劲么?难不成是特意为姑娘家准备的?”

  庞牧摸着下巴说:“什么时候能大大方方的观摩一番就好了。”

  廖无言就笑:“元帅既然准备请那位晏姑娘为仵作,便是自己人了,以后自然有看的时候。”

  齐远飞快接道:“许是路过,未必能留下呢。”

  “没发现身份文书,”庞牧用手指缓缓敲着刀面,“又不像本地人,有门儿。”

  图罄微微皱眉,显然不大赞同,“可是与老夫人比邻而居,是否太过冒险?她一个女子只身携带如此多的凶器上路,还偏偏就被咱们捡到了,又有此等出神入化的神鬼莫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