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 第65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穿越重生

  只是她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大大小小几十个问题和疑点,偏偏无从解释,恨不得现在就抓过张开的尸体来验一验。

  头一个,死的那个确实是张开吗?

  第二,张开真的是自己跳下去的吗?跳之前知道危险吗?

  第三,他跳下去之前精神和身体状况正常吗?

  最要紧的,他究竟在跟谁玩乐……

  如此种种,就好像前几日漫天泼洒的鹅毛大雪,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了她的脑海。

  庞牧当即站起身来,命人点起人马,“去方圆县!”

  方圆县位于棋山镇以北,几乎就处在都昌府的北界了,因曾有过几个诗人作诗称颂,所以多有外地游客慕名前去游玩。

  而那些游客中最多的,便是踏着前辈们足迹蹭才气的文人!

  而卫蓝,恰恰就是个屡试不中的文人!

  齐远领命去了,庞牧对晏骄道:“我与老图先行一步带人去稳住局面,你跟老齐、小八带着廖先生他们后行即可。对了,那大河情况如何?”

  如今唯一可能见过凶手的就是大河了,须得有他指认才好。

  “我应付的来,你们先走!”晏骄也不跟他废话,转头找大河去了。

  大河一听要他帮忙,二话不说就跟着走,又嚷嚷道:“我,我帮你们,你们帮我找蓝蓝!”

  晏骄很严肃的叮嘱道:“咱们可先要说好了,外头坏人多着呢,若想救蓝蓝,你千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凡事听我的话。我不叫你动,你就不能动,也不能喊,不然我立刻叫人打昏了你送回来!”

  大河当即抖了抖,缩了脖子,小声问:“是,是那天那人?我听话,听话。”

  他是真被齐远一场镇住了。

  晏骄叹了口气,抬头就见白宁和图磬俱是红衣银枪一般的打扮,风风火火联袂而来,当真好一对佳偶天成。

  “我陪你去!”白宁开口就道,“整日待着,身上都要锈住了。”

  还有句话她没当着一众衙役的面儿说出来:来的路上听图磬略漏了几句,貌似这起案子牵涉甚广,距离又远,自然更需要人手。她跟晏骄都是姑娘,凑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再说了,万一回头那傻乎乎的大河发起狂来,单凭晏骄那生疏的三脚猫功夫可压制不住。

  她连上回晏骄解剖的场面都经历过了,区区出现场,不足为惧!

  晏骄略一思索便应了,甚至还主动说:“略带几个你的侍卫也可。”

  她总觉得,这次的案子怕是不简单。

  白宁欣喜的应了,果然点了两个人。

  图磬看她安排的井井有条,也很是放心,两人略碰了碰枪尖儿算打过招呼,便分头而去。

  如今众人都会骑马,便分先后两拨直奔方圆县而去。

  庞牧一行人到时,已经过了未时,冬日天短,这会儿俨然已日头西沉,庄子里不少光线昏暗的地方已经在准备上灯了。

  庄子派去通知张家的人手脚不算利索,而张开的父亲张彦和母亲王氏亲眼见到儿子惨状后,又直接撅了过去。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又是报官,又是请大夫……

  庞牧等人去时,王氏还昏着,好不容易醒来的张彦脑门儿上甚至还扎着一根颤巍巍的银针,赤红着一双眼,正抓着庄子管事的连打带骂,闹得不可开交。

  方圆县令饶文举才从一顶青布小轿上下来,又听下头人报,说好像来了一镖人马,当即皱眉。

  “本官在此,并无额外调令,却又哪里来的人马?”

  那人转头问了两句,吞了吞唾沫,结结巴巴道:“听,听说是平安县来的。”

  当初晋封国公的旨意是沿着官道发送到各地衙门的,如今大禄朝官场上的,有几人不知那位想不开非要扮猪吃虎的庞县令大名?

  饶文举顿时失了冷静,一只脚绊在轿杆上险些摔倒,抓着心腹的胳膊重新站稳后又匆忙整理乌纱、官袍,步履匆匆的往庞牧等人所在的方向赶去。

  “下官方圆县令饶文举,见过”两边离着足足十多步远,饶文举已经气喘吁吁的拜起来。

  饶是之前没见过庞牧,他也能猜出必然是中间那位众星拱月的青壮男子。

  别的不说,单看这身板和气势吧,也实在不像文官啊……

  庞牧见这头发花白的老县令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生怕案子没开始审理的就又多一起伤亡,忙上去扶了,“政事之上你我平级,不必多礼。”

  来的路上他都听人说了,饶文举在本地做了足足七年知县,爱民如子,政绩很是不错,着实是个好官。

  饶文举又道谢,站在原地狠狠喘了几口气,环顾四周,见入目皆是奢华,更有几扇大开的门内透出墙上火辣的春宫图,不禁摇头,“可怜下官在此多年,竟不知还有这等藏污纳垢之所,真是惭愧。”

  “这里地势偏僻,名义上又是私人田庄,之前一直相安无事,饶大人没听到风声也实属正常。”庞牧并不打算借机发难,反而顺口宽慰道,“只是还需饶大人查查田产簿子,看看这主人是何方神圣。”

  “应当的,应当的,”饶文举连连点头,“下官来时已经叫人去查了,想必不多时便有结果了。”

  顿了顿,他又小声问道:“大人是恰巧在附近办事么?怎的来的这样快?”

  也就是庞牧身份复杂,不然他一个平安县的官儿赶在众人前头出现在方圆县的案发现场,怎么看都不对吧?

  眼见着联合办案是跑不脱的,庞牧索性将事情原委删繁就简说了下,“那死者张开是我平安县辖下棋山镇人口,另有一名叫卫蓝的学子失踪已有月余,他的仆人才来报了案,而颇多人证实这两人生前往来甚密,谁知本官才刚查到张开下落,人就死了。”

  饶文举一听竟然还有读书人失踪,不觉重视起来,“县试在即,莫非有人故意作乱?亦或是那卫蓝着了道,给人打压?”

  庞牧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过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卫蓝主动自愿离去的可能性更大,被动打压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见庞牧没说话,饶文举又道:“不瞒大人,下官之所以作此猜测,倒不是无风起浪,而是自打半月前,县内好似忽然就多了许多有狂躁之症的人。好些原本性情温和的百姓突然中邪一样发起狂躁,多有似张开这样大冷天喊热,当街脱衣裳的。更有甚者还打人……下官知道的就有九人,其中足足六人是读书人!唉,不管平时读的什么圣贤文章,此刻也都斯文扫地了。平时见了姑娘脸都红的,偏偏光着膀子追着人家姑娘跑了三条街,最后反而自己扭打起来……”

  听到最后,庞牧都乐了,“竟有这事儿?”

  这些读书人真会玩儿!

  “千真万确,”饶文举唏嘘道,“下官私下想着,这症状岂不正如今日贵县张开?倒有些像古时五石散的样子。”

  五石散?!

  庞牧一愣,若有所思。

  那头张彦已经被衙役们拉扯开,又给大夫按着扎了几针,勉强冷静了些,老泪纵横的过来拜见父母官。

  “求两位大人做主,小儿,小儿死得惨啊!”

  “草民活了五十多岁了,两个闺女远嫁他乡,膝下只这么一个孽子,平日爱若珍宝,如今却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真是痛煞了。”

  说着,复又捶打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庞牧先说了些场面话,又问:“令郎平时都与什么人来往?他是同谁一道来这世外山庄的?”

  张彦茫然摇头,以袖拭泪道:“草民素日生意繁忙,他娘身子骨儿也不大好,是以他平时做些什么,交往了什么人,草民竟真没个头绪。”

  庞牧皱眉,饶文举亦是不悦道:“子不教父之过,尔等生为父母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出入此等场合,以致于眼下一问三不知……”

  说得不好听点儿,出入这世外山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张开洁身自好,也不必有此横祸。

  张彦给他训的羞愧不已,后悔不迭,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时门口一阵喧哗,晏骄提着箱子一马当先,白宁提枪护卫左右,十分警觉,一行人走路带风,呼啦啦朝着这边过来。

  至于大河,因现在情况不明,不便出面,暂时叫齐远看在外院。

  饶文举面露欣赏,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晏仵作了吧?果然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庞牧嗯了声,眼中不自觉带了暖意,又对张彦道:“令郎去的蹊跷,此刻也无甚有效证据,本官的意思是验尸。”

  “验尸?”张彦的眼泪都忘了擦,明显迟疑起来,“这个……”

  儿子摔成那个样子已经令他难以接受,这要是再开膛破腹,岂不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不能,不能啊大人!”张彦还在迟疑间,才刚醒来的王氏听见这话却瞬间崩溃,跌跌撞撞的扑过来哭喊道,“老爷,咱们不能叫他走的不安稳啊!不能验尸啊!”

  饶文举早就听说这位晏仵作身怀绝技,且此刻线索过少,若不及时破案,只怕人心惶惶,对二月县试也会有影响,自然是更偏向庞牧的,当即劝道:“两位不必担心,这位晏姑娘的本事是圣人亲口嘉许过的,且验完后还会帮令郎整理一二,保管比现在更体面。”

  法医都是管剖管缝的,所以他这么说也没错。

  只是吧……庞牧就觉得这老头儿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分明政绩不错,可还是一口气做了十七、八年县令,大有就这么死在任上的趋势,并不是没道理的:

  哪怕他这个武夫都觉得,这位饶老大人也忒不会说话了点儿……

  果然,王氏压根儿听不进饶文举的话,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惨死在前,如今又要被外人开了腔子,实在难以接受,依旧哭闹。

  倒是张彦令他们大感意外。

  这人真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很有点儿魄力和胆识,先喝止了王氏,又一咬牙,“好,还请大人还犬子一个公道!”

  王氏没想到连他都同意了,整个人都呆住,回过神后还欲哭闹,都被张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镇压了。

  图磬本身家教甚严,自然更看不惯这个,直摇头,“若他早年有这份魄力,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有这么大的能耐,多少孩子管不好?

  人啊,总是真出了事儿才知道后悔。

  那边刘捕头已经将山庄上下一干人等都分别关押审讯,又保护了现场,晏骄和郭仵作等人已经在细细的勘察现场。

  根据管事的交代,这是世外山庄最大、最奢华、景色也最好的一处院落,里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开了后门还能看见一条天然小河,景色十分别致。

  正是张开摔死的那条河。

  同样能看见这条河的还有另外三个院子,只是相互之间没有专门的道路,山势崎岖难行。

  通往河边的后院道路上还有不少未化的薄雪,上头乱七八糟的印着许多脚印,实在分不清哪行是张开的。

  晏骄在脑海中画了条抛物线,粗略估算了一回,得出结论:若是想落在张开尸体所在的那个位置,要么自己使劲儿跳,要么直接给人丢下去。

  她想的入神,白宁却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地上湿滑,又都是石头,你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晏骄笑着道谢,寻了条路下去。

  因明眼人都看出张开救不活了,这会儿倒也没有谁碰他,还是原封不动的横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仵作。

  张开的脑袋直接凹进去一大块,从里面蔓延出一些红红黄黄的东西,被河水冲开一大片,瞧着格外触目惊心。此刻天色暗沉,温度下降,混着脑浆、血水的河面都冻住了。

  他的脖子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不自然的歪曲着。

  晏骄又大略按了按其他位置的骨头,示意贾峰记录下来,“脊椎断裂,颅骨粉碎性骨折,其他地方未见明显骨折和擦碰伤。”

  具体程度还得稍后开头皮。

  她小心撩起外袍,仔细观察了张开的尸斑和尸僵出现情况等,又叫郭仵作看过了,现场考试,“你觉得他死了多久?”

  郭仵作虽有些紧张,可因为这几个月来着实有心学习,倒也不慌乱,飞快的在心中计算一番之后,试探着说:“不超过四个时辰?”

  晏骄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郭仵作倍感振奋,脸上都要放出光来,又跟她一起查看了衣服鞋袜等。

  张开身上只剩下单薄的中衣,鞋帽袜子一色全无,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