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暗度
如今看来,他竟是一定得与裕华长公主见一面了。
山路迢迢,他们的马车却跑得飞快。苏雪遥躺在丈夫怀里,枕着丈夫的身子,那车子的极度颠簸,都被谢衡月承受去了。
谢衡月带着苏雪遥出了皇宫,他略一思索,就决定不在城中逗留。将今夜抓到的所有人皆捆上了车子,星夜便拿腰牌叫开了城门,出城去了。
包括他找来的证人们,他都安排叫人妥善地藏了起来。如今他得了隆庆皇帝的尚方宝剑,终于可以慢慢一个个地找他们开刀。到了此时,他反而不急了。
该急的是他们,如果他们按耐不住,狗急跳墙,那就更好了。
毕竟他虽然积蓄多年势力,然而却没有真正掌握朝中实权,尤其是兵权和财权,皆不在他手中。
他若此时就贸然发难,恐怕会逼反一帮人,而自己又力量不足,难以弹压,恐怕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并非他的本意。
私仇重要,公义亦不可废。
他望着紧紧搂着他脖子,睡得昏昏沉沉的小娇妻,她缩在她怀里,看起来可怜又可爱,惹得他心浮气躁。
静慈师太的解药,在她拜访万了和尚之前,就已经配好了。小娇妻今日出城之前,便服下了第一付。
她吃进去之后,便十分困倦,无论如何都叫不起来了。他只能唤曦晴进来为她更衣卸妆,带着她一起上了车。他们星夜而行,快马加鞭,他要将她重新送回甘泉山的汾阳书院去。
因汾阳书院遭遇乱匪,陆莫繁向皇上递了折子,请皇帝派兵保护。
西大营的将军解了京城之围之后,便分了数千兵马,驻扎在了汾阳书院下的甘泉山庄之中。
此时,这甘泉山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了。
谢衡月正在思索着,却听怀里的苏雪遥喃喃道:“衡月,子白,你在亲哪里。”
谢衡月不由气血上涌,清心诀转个飞快。他看着怀里因熟睡而脸颊发红的小娇妻,忍不住俯身亲上了她。从额头开始慢慢向下,只觉她是那般甜美。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轻声问:“你梦到什么了?阿遥,你想让为夫亲哪里呢?”
不想他的小娇妻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他的话,在梦里轻轻地回答他说:“哪里都不要亲。”
谢衡月哑然失笑,吻得更加用力了,从她细腻的脸颊,一直吻到鼻梁,漂亮的酒窝,最后定在了她的红唇上,他正待吻上去。
却听苏雪遥闭着眼睛又柔声道:“子白不要亲,让我来亲郎君。”
谢衡月愣住了,低声骂道:“小妖精!”她这句话一出,他的清心诀皆有点不稳,差一点儿他经脉中的内力便冲出了丹田。
他苦苦一笑,他这小娇妻,竟是当下他最厉害的敌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她害得走火入魔。
他盯着从车帘中透过来的朦胧月色之下的娇艳脸颊,轻轻叹了口气,只想要不要去找万了和尚,问他还有什么清心寡欲的口诀武功。
一个清心诀,好像已经救不了他了。
苏雪遥在梦中似乎梦到了在跟丈夫极度缠绵,种种情景,皆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知为何却在此时无师自通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脸红心跳,自己皆不敢再回想自己的梦。
却听对面有人轻轻道:“你醒了?”
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谢衡月怀里。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寒气最重。她不由朝谢衡月的怀里凑了凑,却听丈夫微微抽了一口气,他沙哑着嗓子道:“阿遥你蹭哪里了?”
苏雪遥不明就里,她微微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谢衡月叼住了唇,一晚上他一直在浅尝辄止,如今她总算醒了,他的这个吻就带着几分急迫。
苏雪遥伸手搂紧了他的腰,只觉得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此时他们终于能够独处,她也情不自禁地回应着他的吻,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谢衡月要微微喘口气,而她却伸手勾下了他的头,继续缠绵地吻上了他。
谢衡月见小娇妻如此热情,眼神一变,翻身便将她压在了颠簸奔驰的马车上,他低声道:“娘子这般如此,为夫受宠若惊。”
他丹田中清心诀运转到极致,用力吻着她,渐渐趋于狂暴。
苏雪遥只觉唇上都被他吻得有点刺痛,而心中却依然不满足,只想贴得他更近一点儿,她紧紧搂着谢衡月,在唇间不断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子白,我心悦你。”
谢衡月不想她会在此时说出这句话,一时竟惊得停下了他的吻,他直起身子看她。
苏雪遥才知道自己方才在意乱情迷之中说了什么,她不由满面红晕。
而谢衡月却十分温柔地用唇一下一下地亲着她的脸颊,哄着她道:“我的亲亲小阿遥,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给为夫听吧。”
苏雪遥咬着唇,脸上红若朝霞,她只在心中庆幸,此时天光尚暗,夫君一定看不到。他哪里知道谢衡月练武之人,目力惊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极度温柔地哄着她,咬着她的耳垂,耳骨,亲着这些日子以来,发掘出来的她敏感的地方,让她浑身抖个不停,唇间不断地发出低吟。
他方才的狂暴皆不见了,将她不断送上云端,苏雪遥只觉不知道身在何方。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再说不出刚才那句话,虽然她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衡月,我心悦你。你是我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是我即使下地狱皆不能放手的执念。衡月,你可知道?”
谢衡月见无论如何,他的小娇妻都不肯再次表白了。
他的眸子一暗,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我知道了。你定是想着在圆房那时候,说给为夫听。现在说多了,怕为夫听惯了,到时候就不稀罕了,是不是?”
苏雪遥终于被他放开了,只觉这一阵颠簸,她的骨头缝皆被颠得有点酸,她却没有力气起来。
听了他的话,她忍不住扭过头去不理他。忽然想起了皇帝给他批了六个月的假。而自己的毒也得六个月以后才能解。
她自然是十分想与夫君时时刻刻在一起,然而想到六个月中,皆要如此,她又有点担忧了。
她红着脸柔声道:“郎君,从此以后人前要谨慎一些。新婚之时,旁人也就……以后衡月你不可再如此……”
谢衡月看她娇羞的模样,忍不住逗她:“不可再如此?如此是指什么?”
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睁眼望着他,他便吻上了她脸颊,轻轻道:“不可再这样亲你?不能亲脸?不能亲眼睛?不能亲鼻子?不能咬耳朵?不能亲个嘴么?”
说着他又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非常温柔,而苏雪遥也轻轻地伸臂环住了他,张唇回应着他的吻。
他们皆缓缓地从对方身上吸取温暖,又将温暖回赠给对方,水乳交融,如胶似漆。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谢衡月摸着她光滑的头发,不知道何时,她的发髻又散开了。她则靠着他坚实的怀抱。都觉得此时十分美好。
车子依然在急速飞奔。
天逐渐亮了起来,他们在田间道路飞驰而过,带起阵阵尘土。无人知道,这不起眼的马车中,坐着一对恩爱的夫妻,亦坐着掌握着诸多人生死的在世阎罗,坐着影响帝国后四十年走向的关键人物。
他们到达书院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草木之上的露水还未蒸发,清晨的秋山清爽迷人。
他们的车子是从角门悄悄驶入了书院。除了陆莫繁几个人,竟没人知道晋王夫妇连夜赶回来了。
陆莫繁虽然消息灵通,然而昨夜中秋大宴上发生的事情,没有这么快传出来,他并不清楚。
之前书院被围困,谢衡月从战场上下来直接昏了过去。他醒来之后,又很快奔赴京城解围。
陆莫繁和谢衡月之前只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如今他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这位苏皓的爱婿,皇帝的六皇子,到底是何等形容举止。
然而这一看之下,陆莫繁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此处。他们夫妻俩虽然不再肢体接触各种缠绵了,然而他们的心神皆在对方身上。陆莫繁在一边只觉得不该打扰这新婚夫妇。
陆莫繁咳了一声道:“六皇子如今不再韬光养晦,那么敢问于当今朝局,六皇子有何见解?”
谢衡月知道陆莫繁是中立的大儒,书院历代都不介入夺嫡之争,苏皓给他印章,让他有事去书院避险的时候,也跟他说了陆莫繁并不醉心朝政,没有野心,是个真正的学者。
苏雪遥不想陆莫繁会如此单刀直入地询问,她亦知道陆莫繁是父亲的挚友,然而于天下大事,她却不懂,丈夫也未曾与她说过。
于是陆莫繁这般发问,她也不由眸子闪亮,盯着丈夫,且听他有什么见解。
他们都知道,陆莫繁这是有的放矢,谢衡月的回答,将影响陆莫繁的抉择。
谢衡月冷冷一笑,他本以为经过谢清商围攻汾阳书院,陆莫繁一定已经做好了选择,没想到他居然还心存幻想,所以才有此问。
谢衡月看着陆莫繁,道:“山长与我岳父知交莫逆,自然知道我岳父是个纯臣,一贯严守中立,可是他如今也卷入了纷争。陆山长为何觉得自己能够例外?岳父曾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陆山长,你这汾阳书院,这天下学宫之首的名头,还有学宫培养的历代学子,皆是山长的怀中之璧。”
陆莫繁不想谢衡月如此犀利,他的确是心中犹豫,宣宗夺嫡大战之时,汾阳书院都紧守山门,不曾卷入。
如今到了隆庆皇帝之时,这夺嫡之争,已经到了十分凶险的关头。此时自己放弃安宁,贸然押注,到底是凶是吉。他一时十分踌躇,便想再考教考教谢衡月。
不曾想谢衡月如此光棍,直接就戳穿了他的想法。
苏雪遥一惊,就怕陆山长生气,没想到陆莫繁脾气微微一笑:“晋王说得不错,然而即便押注,晋王说说,为什么我要压在晋王身上呢?”
第66章 浮生情...
小院中阳光射进来,照在谢衡月的脸上,他见陆莫繁问得这么坦白,他也笑了。
他道:“山长不了解谢清商。谢清商此人,看上去礼贤下士,然而心胸极为狭窄,性子阴鸷。前几天山长不曾交出粮食与我的王妃,便已经得罪了他。不管他现在许下何等好处,暗地里如何给您赔罪,皆是假象。他若登基,必然实现他当年的诺言,杀光书院上下,鸡犬不留。”
陆莫繁乃天下大儒,一贯受人尊敬,不想谢衡月如此狂悖,说话竟毫不容情。
苏雪遥额上都有了一丝汗。
却见陆莫繁看着谢衡月,哈哈一笑道:“你告诉我,你是猜到的,还是在山庄中布了暗探,看到了鲁王来拜访我的使者。”
谢衡月看着他不说话。
陆莫繁点点头:“晋王果然厉害,这些年人皆说你纨绔风流,不想你已经发展出如此庞大的势力,有这般灵通的耳目。”
谢衡月严肃地说:“先生过奖了。衡月虽然有些消息,但是治国不能靠缇骑拿人,不能靠刺探隐秘,需得实打实的真本领。而登基为皇亦然。先生问为何选本王。先生自然知道,本王的势力在诸皇子中,是最小的。即便现在结了亲,有了岳父帮衬,然而岳父乃是纯臣,比不得诸位皇子的外家拥趸,能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雪遥听丈夫如此说,差一点儿伸手去拉他了。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游说别人帮忙,却先自爆其短。
然而陆莫繁却拈着胡子,似乎十分欣赏谢衡月的话,点头道:“晋王说得实在,请晋王继续。”
苏雪遥一愣,弄不懂他们男人的机锋。
谢衡月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然而诸皇子都忘了,这天下是父皇的,亦是万千百姓的。他们以为在朝中弄权,在地方上结党,便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懂若不为天下苍生着想,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权势,那他们的权势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根手指便可以轻轻推倒。而本王,如今就是那根手指。”
苏雪遥不想丈夫胸中有如此大志,见识又如此不凡。她脸上露出了喜色。
而陆莫繁也忍不住朗声大笑道:“苏皓啊苏皓,我一直不服气你。现在我没话可说了。你的儿子虽然不成器,然而这女儿女婿却真是了得。”
陆莫繁站了起来,谢衡月和苏雪遥也站了起来。
陆莫繁朝谢衡月拱拱手道:“鲁王的赏赐,我皆退了回去。我想这件事,晋王爷肯定不曾得知。”
谢衡月微笑道:“鲁王的使者十分狡猾,故意误导旁人,作出一副您已经收了他的礼物,和他达成交易的模样。然而我却知道陆山长绝不会助纣为虐。即使陆山长不选本王,也会严守中立。最多会像宣宗时候,宣布山庄闭紧庄门,十年之内不再招收新学生罢了。”
陆莫繁见谢衡月将自己的打算说得分毫不差,摇摇头慨叹道:“后生可畏。”
陆莫繁此时终于有暇望着苏雪遥道:“王妃如今回来了,我们明日就开课吧。”
苏雪遥见陆山长看着自己,忙敛衽行礼道:“谨遵老师教诲。”
谢衡月一听,望着眼前的美中年,忙说:“陆山长要开课,实属难得,弟子亦想听老师的真知灼见。”
苏雪遥和陆莫繁都不想谢衡月态度转得如此快,脸皮又如此厚,竟开始跟着苏雪遥喊陆莫繁老师。
陆莫繁倒是有天下老师的共同癖好,看到有人求学,就无法拒绝。陆莫繁点点头道:“晋王若有此心,甚好甚好。明日午饭过后,便与晋王妃一起来吧。”
送走了陆莫繁,苏雪遥却脸一红,她十分明白谢衡月为什么忽然坚持要跟她一起听课。
苏雪遥待要说他,想想丈夫的惫懒模样,知道说也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