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华
水银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露出适合沈秋婉的委屈神色。
大少爷章怀远咳嗽了一声,“娘,秋婉总是在这里也闷,出去走走没什么的。”
老夫人:“怀远,你可不能这么纵容她,骨头没几两重,要是不敲打,她能飞天上去。”
说完又瞪沈秋婉,“怀远咳嗽了你没听见,还不快去端药过来!”
水银扭头就走,无所事事坐到水榭看了一会儿鱼,才慢腾腾去端了药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不在了,章怀远接了药喝了,拉了她的手说:“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她独自抚养我长大,受了许多苦,我们做晚辈的要多体谅她,我这身体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以后都要靠你了。”
孝顺的大少爷在原本剧情也是这么对沈秋婉说的,所以沈秋婉当了一辈子孝顺媳妇。
水银微微笑:“当然,秋婉一定会好好孝顺老夫人的。”
反正大少爷这破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原本剧情他也就是过几天病情加重,然后突然恶化去世的——没错,并不是章霖气死的他,他就是自己病重,不过在一周目水银的哭诉下,所有人都相信了章霖才是凶手。
水银这个时候还必须要去伺候老夫人,其实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让她伺候的,只是自古以来当婆婆的大多要压服媳妇,以稳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沈秋婉哪怕是什么都没做错也会被嫌弃责骂,更别说现在换了压根就没想好好做的水银。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嫁进来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我可还没死呢,你这是敷衍谁?”老夫人丢下筷子,指着水银的鼻子骂,“出去跪着!”
水银一句话没说去跪着了。
她赤条条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不甘的怒火和不怕死的心,但凡受的委屈吃的苦,她都要一一讨回,否则她白来这世上一遭!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自食恶果的。水银看着面前青石板上一滴滴绽放的雨点,冷冷笑了。
原本剧情里也有这一出,沈秋婉惹了老夫人不快,老夫人罚她跪在外面反省,天降大雨,沈秋婉在雨中跪了很久,大少爷赶来为她说话,才让她从雨中起身得以回去。
可能就是这一次,大少爷不小心受寒生病,之后缠绵病榻一直没好,病情反反复复,就那么去世了。
这一回水银来伺候老夫人之前,吃了打胎的药丸子。吸取上次的经验,这回她准备分作好几次吃,量都很少,不容易被看出来,到时候别人只会以为,这孩子是被恶婆婆给折腾没的。
就是不知道孝顺的大少爷,这个一心想要妻子包容母亲恶言恶语和折磨的大少爷,知晓自己盼了多年的儿子被母亲折腾没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大雨淋湿了周围的一切,屋檐垂下的雨水连成线,水银跪在一片濛濛的雨水中,感受着身上的凉意,心头也漫上一股凉意。廊下有丫鬟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惠红笑声格外清脆。
水银没有在意这些大雨中嘈杂的声音,她只是忽然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这个世界对她没有意义,这个世界的人对她也没有意义,只有脑子里那个试图改变她的系统,令人愤怒。
她跪了许久,大少爷姗姗来迟,管家和两个人扶着他,阿福和另一个丫鬟给他打伞,试图把雨水拦在外面。大少爷来到水银身边的时候,只湿了一双鞋。
他咳嗽两声看着她,为难地喊了声秋婉,然后叹气道:“我这就去和娘说。”
然后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和老夫人一同出来,让阿福来扶水银起身回去。
刚回到屋子里,一群人在老夫人的呼喝下紧张地去找衣服鞋子端热水,伺候大少爷换上。
老夫人嗔怪地对儿子说:“你就是太心善,这么点小事还要你亲自去说,下着雨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沈秋婉好得很,她这种做惯了粗活的,跪一下难不成还跪坏她了。”
“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自己那一身水回来照顾大少爷!”这一句是对水银说的。
水银依言离开,冷静地又吞了几粒药丸子。
对啊,老太婆,沈秋婉跪不坏,你的宝贝大孙子是要坏了。
大少爷晚上又宽慰了她一通,还是那些老话,水银一派温婉笑着应和,没露出丝毫异样。章怀远这个人,她没什么感觉,只要他不为难她,她也懒得理会,跟他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她躺在这个陌生人身边装作睡觉,脑子里的系统又开始劝她。
【章怀远对你这么好,不惜冒雨去接你,你心里都没有一点感动吗,他对你好,你就不想回报,还要打掉他的孩子,你不觉得羞愧吗,宿主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哪怕见识过了系统的智障,水银还是被它这一通发言给恶心到了。
[“对我这么好”?你对好男人的要求还真是的低,比对好女人的要求低多了]
水银呼吸平稳,在脑子里说[你是见识少没见过真的好男人,还是对男人要求真的这么低?如果他能做到你要求我做的“宽容醇厚、温婉柔顺、忠孝良善、勇于牺牲无怨无悔”,成为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我也能对他这么“好”,至少比他对我好一百倍]
[我还没做惯女奴,是个男人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就感恩戴德。老夫人让我“跪”,章怀远让我“跪”的更舒服一点,我不会因此感激他,我只会想,我为什么要一直“跪”,我更想站着不是跪着]
[你不会懂,如果你懂,我就不会陷在这个世界里挣扎]
水银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下来。愤怒虽然还在,却被她压在了心里,她冷静地感受到肚子的隐隐疼痛。章怀远在旁边因为病痛发出习惯性的呻吟,病人总是这样。
他冰凉的手拍了拍水银。
“秋婉,我要喝茶。”
水银坐起身,给他倒热茶,倒茶的时候,她又吃了一点药,大少爷根本就没发现,他已经有些不舒服,接连咳嗽了几声。如果是原本的沈秋婉,会非常紧张地马上叫大夫,但水银冷眼看着,毫无反应。
第二天,大少爷果然病了。傅大夫来诊脉的时候眉头紧锁,又开了新药。
老夫人担忧过后,又把沈秋婉骂的狗血淋头。
“你是怎么照顾怀远的,他晚上不舒服你还能睡,你不会起来照顾吗,你是死人啊?”
她就是心情好也要折腾沈秋婉,更别说儿子生病,她心情格外不好,动不动拿沈秋婉撒气。
水银当着许多人的面,做足了一个被欺压从不反抗的柔顺样子,傅大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我看大少奶奶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照顾大少爷累着了,不如给大少奶奶也看看。”
水银当然不会让他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身孕,不然就不好玩了。只是还没等她拒绝,老夫人就先说:“她能有什么事,只知道偷懒的懒货,别管她了,再给怀远看看,怀远身体要紧。”
章怀远病了两三天,已经起不来床,比沈秋婉记忆里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老夫人焦心极了,每天过来看,见到儿子难受,她就更难受,看到旁边的沈秋婉就要找她麻烦发泄自己心里的不安。
水银还想故意惹怒她,谁知道什么都不用做,老夫人就主动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