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少商很是吃了一惊:“越妃娘娘是三公主的生母罢?”从来只听说做亲娘的给儿女遮掩说好话的,这莫不是什么反套路操作。
“越妃娘娘教养儿女甚是严厉,以后你就知道了。”
凌不疑说完这句,拉起少商就走。他带来的贴身侍卫安静肃整的跟在后面,始终相隔十余丈左右。少商跌跌撞撞的被拉着快步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这群沉默的尾随者,这样大的排场她很不习惯。她想说些什么,但凌不疑一言不发只是大步走路。身高条件放在那里,少商被拖的几乎要小跑起来,她想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冷战阶段。
“凌不疑大人!”
眼看前方宫殿在望,少商用力顿住脚步,双手死死扯住未婚夫的胳膊,气喘吁吁道,“……你有什么话就说,我过会儿是要面圣的,你将我拖行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时回不上陛下的话……我可没有三成食邑可以罚没,只有项上人头一颗!”到时倒真不用成亲了。
凌不疑停住脚步,神色阴郁的看着她,缓缓道:“我生平难得看走眼,如今才知你是个狡狯自私的女子!当你用得到我的时候,满口甜言蜜语,对我万般溢美夸赞;当你发觉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郎婿时,你又弃我如敝履。”
少商沉默:“……你说的没错。”根据这时代的风俗,她之前的过分巴结的确很容易让男人误解,这方面她很抱歉,不过你这怨妇口气是怎么回事。
“当初你口口声声叫我‘兄长’时我就该想到你的心意。你是既贪图我能给你的助力,却又嫌弃我,不想要我这个人,是以只想让我给你当个‘不远不近’的劳什子兄长!”
少商想了想,叹道:“这也没错。不过,我没有嫌弃你。”
她怎么会嫌弃他!只不过,男神这种生物,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摆放在神坛上之时。只要他永远待在神坛上,他就能成为你心灵的慰藉前进的信念指路的明灯不拉不拉……
她很愿意将凌不疑也当作这样一尊完美的神像,不但可以用于供奉,还能做靠山,实是美不胜收。她打算的好好的,谁知人家偏偏不按她的意思,硬要挤进她的生活。不远的将来,这尊美丽强势的神祗还要睡到自己身旁,这滋味简直酸爽的不要不要。
凌不疑凤眼含怒,满是不信,冷冷的瞪着她。
少商苦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是嫌弃我自己。”这是真话,她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跟人合不来的原因往往出在自己身上。
“既然知道这般性情不好,可你却一点不想改过。”凌不疑盯着她。
少商叹道:“若是能轻易改掉,何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说。”
凌不疑冷冷一笑:“这就是你了。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听到熟悉的话,少商顿时失笑:“这话家母经常说,你与她想必合得来。”
凌不疑一字一句道:“然则,我是不会退亲的。”
“既然你知道我性情有些,有些不堪……你又为何非娶我不可呢。”少商无语。
凌不疑看了她一会儿,忽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我前日坠马受伤了,你还没过问我的伤势。”
少商抬头看去,只见他修长的脖颈和秀美的侧脸上的斑斑血痕,映着他的肤色,犹如白壁染朱。她莫名心软了,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他缠着绷带的颈项,低声道:“你痛不痛?”
凌不疑眼中的冷峭之意缓和下来,气愤了两日两夜,似乎等的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候,这样轻轻的抚摸。他握住女孩抚在自己颈项上的小手,柔声道:“待会儿到陛下跟前你不用害怕。陛下为人十分仁慈,你想说什么就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有我呢。”
少商看着眼前俊美高大的青年,一颗心仿佛瞬间飞跃千山万水,跋涉过深沟巨岭,她忽然觉得心累:“……其实,你的性情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这样忽冷忽热的,阴晴不定的,寻常人哪里受得住。”
凌不疑听了这番吐槽,犹如深琥珀般的眸子光彩洋溢,直如星辰璀璨。他摸摸少商柔软稚幼的额发,温柔道:“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这样了。”
少商一阵无语:“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来对你说的吗。”
“你对我不好,我才会酒后去骑马的。”凌不疑却很认真,“然而我没告诉任何人,是你的缘故我才会坠马的。”
少商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几乎要留下眼泪。老娘本不想嫁给你,现在勉为其难把你收下了,你还挑三拣四要我对你好一点!难怪你之前整天担心我会不喜欢,看来你对自己还是蛮了解的——“你这是要挟我吗?”
凌不疑笑笑,没有答话,只是拉起女孩继续走,只不过这次他放慢了脚步。
少商跟在他身后愤愤的碎碎念:“你自己学艺不精骑术不好,居然赖到我头上来了,我可是不认的,你要挟也没用……”嘴里嘟囔着,人却只能由他拉着往前走去。
来到宫门前,值守的小黄门上前躬身问安,凌不疑笑着回礼,身姿端正优雅,并无半分对下位者的轻慢之意。那小黄门眼中笑意更盛,连声延请,凌不疑就拉着少商上阶而去,将贴身侍卫留在殿外。
两人往里走去时,少商还听见身后隐隐传来几位宦者窃窃私语——
“凌大人好人呐,待我等都这样谦和温厚。”
“十一郎和旁的王孙公子都不一样,毫无骄狂苛严之气!”
“尚书台的几位大人也常夸他敦谨守礼,勇武仁善,有古君子之风呢!”
“那位就是程氏小娘子罢,生的倒是貌美,不知性情是否温柔恭善,十一郎这些年孤身一人不容易,只盼这位程小娘子待他好些!”
……
议论声渐渐隐没,少商憋了一肚子气,凌不疑忽停住脚步,指着眼前幽深的长廊,道:“走到长廊尽头一转就是陛下日常议事后歇息之处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少商压低声音忿忿道:“……你真会做人,现在人人都让我对你好,为什么没人说应该对我也好些,这些年我也很不容易呀!”
凌不疑忍笑:“就这些?马上要面圣了。”
“还有!”少商板着脸,深吸气道,“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有这许多事的!待会儿,陛下若是嫌我数落我,那都是你的错;陛下若是责罚训斥我,那也是你的错;陛下若是考教我,我答不上来,那还是你的错!你可记住了!”
凌不疑终于忍耐不住,侧过身去,一手扶着暗赤漆木的雕花廊壁,轻轻笑了起来。
少商大怒,用力挥下袖子甩开他的手,孩子气的跺着脚,自行往前走去。
凌不疑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背轻笑了好一阵,满心宠溺的自言自语:“色厉内荏!”
再抬头时,只见女孩已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大步追赶,走到尽头一转,忽见约十余步处未婚妻背身而立,面对着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说话。他略略顿足,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后面有猛兽追着你么,每次定亲都跟逃命似的……”
“除了皇甫夫子每月给我叔母寄一函萧谱诗歌我叔父每月写信回家诉苦一番之外,我与善见公子并无旁的干系,袁公子你还是管好自己罢。”
“……那我就贺喜少商君又得了一门好亲事。”
“能不能把这个‘又’字去了!”
袁慎不及回嘴,凌不疑已走了过来,微笑道:“原来是善见,不知与吾妇在议论何事。”
“……”袁慎略略皱眉,“你与少商君尚未成婚,此时就称‘吾妇’似是不大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