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此事的后续影响就是,皇帝的内寝中再无宫婢只有宦者,宣后和越妃也若有似无的达成了默契。即,谁惹事谁买单,谁吵架谁留宿,另一个绝不插手。
当然操作起来是有难度的。据骆济通私下里说,她小时候曾有一次皇帝和越妃吵的差点连南宫值守都听见了。皇帝大怒往长秋宫而来,结果皇后坚决不肯开门,还派人去给越妃拽了一段酸不溜丢的文,气的越妃赤足追过去,硬是将皇帝从长秋宫门外拖回。
听了这段往事,虽然刚被老皇帝训的好像龟孙子,但少商还是对他生出一股敬意。
“其实陛下是个好人呐。”少商望着相对而笑的帝后,由衷的叹息。
凌不疑看看侧旁的二公主夫妇,耳鬓厮磨的亲昵,浅笑低语;再看看侧对面的二皇子夫妇,也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二皇子妃还娇嗔着扶了二皇子的金冠一把。
他转头看看身侧的女孩,低声道:“少商,你看看我的发冠是不是歪了。”
少商扭头回来一看,笑的没心没肺:“没歪呀,好好的。”不过她终于还是记起不久前才答应皇帝的,伸长胳膊帮他正了正素银镶紫玉的束发冠。
夏夜的宫殿里烛火通明,便是周围有冰盆凉扇,凌不疑依旧觉得气息濡惹,鼻端氤氲着女孩身上幽幽香氛,凑近时衣衫单薄下胸前微盈。
这时,皇后向下首轻举酒卮,众儿女们前一批后一批的直身回祝,这下少商就能清楚的分出这些皇子公主的肚皮原产地了。一二两位皇子是宣后所出,三四两位是越妃,一五两位公主是宣后生养,二三四位公主则是越妃,余下年岁尚小暂不注述。
皇帝犹如一个刚拉到投资的乡镇干部,笑的红光满面,自豪而殷切,指着少商向皇室家族笑言‘十一郎之新妇,而后便是自家人了’。少商只好端着笑脸团团敬拜,活像一只举着短短前蹄作揖的白胖吉娃娃。
二皇子妃面如满月,笑道:“我与少商妹妹一见如故,明日就算了,你在家好好歇息,等下回你再休沐,去我们府里游艺一番,我来设宴!”
太子妃低眉微笑:“二弟妇说笑了,少商妹妹矜持羞怯的很,我数次延请她去东宫,她没没去呢。”
少商心里轻笑,坚定的不加入战团,只吃瓜。
二皇子妃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浑似不在意道:“要我呀,也不去东宫。已经天天在宫里了,转个头,东宫不还是在宫里吗。”她又朝少商道,“少商,我知道你事多,我也不难为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你再来我府罢。子晟,你若不放心,也一道来!”
二皇子原本一直皱着眉,好像谁欠了他钱没还似的,听到这句展眉道:“没错没错,子晟,到时你也来!”
此时,三皇子忽轻轻笑了起来,二皇子不悦了:“三弟,你笑什么!”三皇子缓缓切着炙肉,道:“无甚,我只是想起了子晟刚进宫那时,不知是谁仗着身高力壮时时欺侮之。这些年方才屡屡示好,是否为时已晚矣。”
二皇子涨红了脸:“那那,那不是年幼无知嘛……”
四皇子嗤笑道:“二皇兄,你那时还算小呀,你都有姬妾有孕了!”
太子头痛:“哎呀呀,你们都别吵了……怎么动不动就吵起来呀……”
“老四关你什么事!”二皇子起身怒斥,“我和子晟再吵再闹,那也是在母后宫里一道长大的,胜于你们这些,哼哼,你们这些……”
此时皇帝眉头一皱,似是不悦。
大驸马甚是警觉,察言观色后低声喝止:“二殿下切莫胡言!”同时右肘轻触大公主,大公主看丈夫眼色立刻会意,强笑道:“都是骨肉至亲,都是宫里一起长大的,子晟与我们手足无甚分别。……二弟,还不坐下!”
皇帝慢慢松开眉头,转而道:“子逊,辟雍修的如何了?”
大驸马笑道:“臣与诸位大儒参周礼中所记载诸项规例,已修整到圆壁了。”
“哦,这么快。”
大驸马拱手:“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去看看。”
皇帝神色愉悦的一挥手:“事情嘱托给子逊,朕总是放心的。”
听到皇帝嘉奖,大驸马本就生的英俊,此时一派骄矜自负,光耀雍容。
大公主得意道:“父皇,我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嘛,子逊最爱听您夸奖,他又是个老实人,会将您一字一句都当真的!您今日这一夸呀他没准连出去的宫门都找不着了!修缮辟雍这样的大事还得您亲自看着。您若甩手不管,回头子逊有不合礼之处叫人参了,可都怪您。”
皇帝似乎甚为宠爱这位巧嘴的长女,抚须连笑:“你呀你,什么话都教你说尽了!”笑了片刻,眼光一转,指着二驸马笑道:“你呢,还是整日吟诗作曲,妇唱夫随?”
二驸马甚是和气儒雅,与佩琪爸爸的太子是同一系列,只听他笑道:“诸人诸样,诸般才能。子逊兄大才,儿臣如何敢比。儿臣愿循黄老之道,淡泊无为,与公主终老青山绿水之畔,清歌妙舞,吟诵一生。”
二公主对丈夫深情一笑,转而笑着埋怨道:“父皇真是的,您有这么多能干的儿子臣子,就不能叫我们偷偷懒么。回头我俩作了新曲编了新舞,就不给您看了!”
“好好好!”皇帝嘴里骂着,眼中满是喜爱之意,“你们爱吟诗就吟诗,爱跳舞就跳舞,好在你俩的老父亲还算薄有家财,就是你们无所事事也饿不死你们!”
“可不是?”二公主神色柔婉调皮,“谁叫儿臣和您郎婿会投胎呢,既投了好人家,又投了这样大好的太平盛世!”
皇帝龙颜大悦,略带几分醉意,重重一掌拍在食案上:“说的好!盛世朕不敢夸口,可这天下终是在朕的手中慢慢太平下来了!”
二公主含泪,满怀真挚道:“父皇忒谦逊了。儿臣年幼时天下是个什么情形,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形,天下人难道是瞎子么!这都是父皇焚膏继晷宵衣旰食换来的!儿臣与驸马无有长才,只愿为这太平天下谱一曲盛世之歌!”
皇帝被女儿说的龙目湿润,低头隐去,一手在前连连摆动。气氛都煽到这里了,满殿的皇家儿女无不纷纷起身举杯恭祝皇帝雄才大略安定天下。
少商放下酒卮凑到凌不疑耳边,轻声道:“二公主真是人才呀,这么会说话!”这番马屁神功简直可以载入教科书,一定要好好学习之!
她话音刚落,还不待凌不疑答复,大公主一边落座,一边细声细气道:“二妹可真会说话,难怪父皇对你多有疼爱,你我姊妹只差数月,我可是远远不如你了。”
二公主笑而不答。大驸马怕节外生枝,赶紧给大公主斟了一卮酒,低声叫妻子莫多事。
少商又凑过去轻声道:“大驸马倒是个讲实惠的。”既然二驸马志不在朝堂,就跟大驸马不会产生利益冲突,何必管人家怎么拍马屁。
凌不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低头攥着女孩的裙角:“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学别人的样子。”顿一顿,“你莫一直看别人,着相了。”
少商呆了呆,赶紧收回目光:“哦,你说的是。”
眼看席间一派和睦,五公主闪了闪眼睛,咬唇半晌,忽道:“太子妃,你之前延请少商妹妹,那她究竟是为何不肯去东宫啊。”
少商大怒,你个小碧池,有完没完!话题都已经岔到八百里外去了,二三四皇子都闭嘴惊艳低头喝酒了,你丫还不依不饶的!你属王八的啊咬住就不松口了!回头我给你找一个亲亲好姊妹炖一道霸王别姬!
她正想犀利的回击,凌不疑已缓缓道:“适才太子妃不是说了么,少商她矜持羞怯,不爱到处走。五公主没听见么,莫非是有耳疾了,不如请宫里的医工看看。”
一旁的四公主闻言,噗嗤就笑了出来。
五公主正欲愤然回敬,殿外的小黄门忽疾步奔进来,在帝后跟前小声禀报,仿佛是某某请求觐见,皇帝略愣一刻,才道:“……宣。”
过不多时,宦者高声传报——“汝阳王妃至,裕昌郡主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妇搀扶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缓缓走入殿内。皇帝略略起身拱了拱手,皇后低头欠了欠身,余下众人均依照礼数各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