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同时,她还察觉到周围的人似乎集体陷入了失语症和面瘫症,一个个低头不语,敛容安静,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清楚的表示出想要低调不受关注的意愿。
更有趣的是帝后的表情。前者神情复杂,好像既高兴又不怕麻烦的样子,后者则无奈的笑了笑,微不可查的朝后退些开去——从心理学看,这是一个希望置身事外的姿势。
越妃抬步上阶,走到汝阳王妃跟前,眼睛朝下盯着:“叔母,您是不是该让一让。”俨然就是刚才老王妃逼退徐美人的一幕重现。
五皇子眼睛都亮了。
汝阳老王妃怒道:“我到底是你的长辈!”虽然作为国朝第二贵妇,越妃的食邑品秩俱在自己之上,但面子上还是下不来。
“若要论长辈,您更是陛下的长辈,不如请陛下也让一让,您坐到陛下上边去?”越妃嘴唇轻快,说的又迅速又轻慢。
汝阳王妃脸色涨紫,裕昌郡主见状不对,很乖觉的扶起憋气的祖母,退坐到宫婢刚刚摆好的另一张食案后面。
越妃神色自然的坐下,朝下面看了一圈:“咦?三公主呢,怎么没来。”
皇帝抚着胡须,正思量着如何开口,越妃自问自答的接过:“哦,我知道了,她一定又犯过错了。看来是上回没罚够,都是陛下心软,才罚了三成食邑,我当初就说合该将她的食邑和奴婢全数收回,看她无钱无权,还敢不敢趾高气扬!……不如,这回给她加上?”
皇帝讪讪的把嘴闭上了。
二公主于心不忍,强笑道:“母妃,三妹已经知道错了,这些日子正闭门思过呢。再说了,您要是真让她身无分文,到时她还不得向我讨要呀。”
越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还是多把心思用到吟诗歌舞上吧,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再来啰嗦,看我回头向不向女娲娘娘祝祷,让你也生一个你三妹这样的女儿。”
二公主噎住了,深深的把头低下去。
太子妃见对面的二皇子妃缩的像只鹌鹑,抬头笑道:“母妃教训的甚是,只是既然之前父皇已对三妹有了处罚,就不适宜再罚了。”
“我平素也没怎么和太子妃打过交道,不过,我奉劝太子妃一句……”越妃的嘴唇就没大幅度张开过,“先管好自己一亩三分田的事,等将来你当了皇后再来指点我如何行事不迟。”
太子妃面孔涨紫,难堪之极,二皇子妃偷看她窘状,肚里讥笑不已。太子妃满脸委屈,盈泪欲哭,越妃又道:“不过你放心,我定然尽力走的早些,不让太子妃费这个累。所以你就别哭了。”
太子惶恐,立刻伏倒:“母妃这话折煞儿臣了。”又回头厉声道,“哭什么哭,噤声!”
太子妃果然不敢哭了。
汝阳老王妃摆起长辈的架子,沉声道:“你也太厉害了,看把太子和太子妃吓成什么样了。公主到底是公主,该有的气派还是要有的,别将孩儿管束的木讷……”
“公主不但是公主,也是陛下的女儿。”越妃缓缓接口,“做父母的,生他们养他们,让他们不愁衣食,风光体面的长大。不求他们如何孝敬体贴,只盼不要行径浪荡,跋扈蛮横,丢了父母的脸面。叔母,我对儿女的这个期盼,太高了么。”
于是汝阳老王妃也只好闭上嘴。
少商吃惊的不要不要,缩在凌不疑侧后方瞪大眼睛偷看。
皇帝似乎十分习惯,从头到尾没有发言的意愿,皇后更是当做没听见。
“好了,长辈们要说事,先让几个年幼的回去歇息吧。”
越妃指着坐在后方几位不满十岁的小皇子们,皇后忙不迭的遥遥点头,一旁服侍的傅母宫婢们连忙将五个小男孩牵走。
这样自说自话,越妃丝毫没觉得不妥,目光顺着众人一一看去,看到少商时,道:“这就是十一郎的新妇么?怎么一副小家子气,就跟没吃饱似的。”
听到周围传来数声嗤笑,少商大囧,结巴的回道:“妾妾妾……”目光去看凌不疑,谁知她的未婚夫却侧着脸不肯动。
五公主心花怒放,觉得终于找了发挥平台,连忙道:“母妃好眼光,这程娘子呀……”
“小五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越妃盯着五公主的脸,皱眉道,“你这一脸面的疮痘都长两年了,现在不但没退还愈发旺盛了,你想顶着这张脸出嫁吗,团扇可遮不住的。”
五公主瞬间石化了,膏体还是紫红色的。
“爱妃这话说的有理。”皇帝总算开口了,“年前还听皇后跟你说要饮食清淡,戒酒肉,别整日嬉闹寻乐,晨昏颠倒。你听没听进去!”
五公主羞愤难当,浑身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忍不住呜呼一声奔出宫室去。
宫室内一片安静,颇有一种风声鹤唳之感。
越妃恍若无事,还自言自语道:“都没说告退就跑了,没规矩。唉,算啦,嫁人前让她自在些吧,我就是心太软了,又爱纵容孩儿。”
众人:……(你胡说!)
四公主本在偷笑,抬头间看见亲娘正瞟眼睛过来,她一个激灵,立刻大声道:“儿臣去看看五妹妹,好生劝慰一番,叫她改了饮食习性才是。”获得皇帝挥手应允后,以夺命狂奔之姿迅速离开宫室。
少商惊讶不能言语。有越妃这种亲妈,出生起就是HARD模式啊。
“你怎么这样刻薄!看把孩儿们吓成什么样子了。”不怕死的汝阳老王妃再度开口正面刚越妃,引来众小辈景仰的目光。
越妃毫无自觉,反口道:“叔母为何只说我,刚才陛下也训斥五公主了啊。”看见老王妃张口无言,又自行继续下去,“也难怪,从小叔母就不喜欢我,老说我任意妄为……”
大驸马看情形尴尬,出来打圆场:“爱之深,责之切。叔母也是疼爱越妃娘娘,才说话重了些。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这次轮到大公主叹气了,她虽不如丈夫圆滑,但远比丈夫了解越妃。从小到大,她始终牢记着在越妃面前少说话为妙——这是无数次奚落和讥讽换回的深刻教训。
果然,越妃笑眯眯道:“叔母才不疼爱我呢,叔母疼爱的是陛下。”
大驸马犹不知死活,笑道:“是么。儿臣早听闻陛下自幼明理沉稳,难怪长辈疼爱了。”
越妃望天想了想,摇摇头:“也不全是。其实陛下年幼时,叔母也不怎么疼爱。后来陛下料理农桑得力,叔母就开始疼爱他了。陛下年少能干,渐渐挣下家财名望,叔母就越来越疼爱他了。而后陛下称帝登基,叔母就疼爱的无以复加了。大驸马,你以为如何?”
大驸马:……
少商怜悯:唉,又一尊石膏像。
汝阳王妃怒不可遏,拍案道:“越姮,你这是什么意思!挑拨我与陛下骨肉亲情么!”
越妃没去理她,对下首笑笑,十分和蔼道:“驸马呀,不是拿你们当外人,不过有些长辈的故事,你们还是不要听的好。”
大驸马感激的都要哭了,连忙起身告退。
二驸马拙于言辞,动作却不慢。两对夫妇同时告退,二驸马第二秒就拉起二公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去,当真行如凌波微步,迅疾且轻飘,大驸马夫妇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