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咬牙切齿的纠结了半天,皇帝终于对楼垚抬了抬指头,不但没让他流放,还找了个小地方让他做县令去了,何氏余部可以随行。
这日无风无雪,是隆冬以来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少商照例奉皇后的命来给皇帝送懿册(皇后向皇帝书面禀告事情的一种文书),然后被凌不疑拉着站在廊下晒太阳,没过多久袁慎也过来了。也不知谁开的头,三人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楼犇这人。
“子唯师兄可惜了,单论才干,师门中无人能出其右。”袁慎叹道,“一时想岔,万劫不复。如今全家获罪,夫人也回娘家去了,真不知所为何来。”
“也不过尔尔吧,他苦心筹谋的计策才几日就被我们看穿了。”少商吐槽。
凌不疑挑着秀长的眼尾:“你也看穿了?”
少商白了他一眼。
袁慎道:“若不是万太守碰了个巧,楼子唯的盘算就成了。”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少商道,“凡事皆有底线,楼子唯越线了!”
凌不疑不阴不阳道:“原来程娘子这般嫉恶如仇。”
少商再白了他一眼。
“功名利禄谁不喜欢,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少商愤慨道,“什么雄鹰鲲鹏,谁不想一蹴而就一飞冲天,可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总要一步步来啊,他倒好,星辰日月都得围着他转,非得上来就位列三公不成?哪那么容易啊,陛下是他亲爹么,哦,亲爹也没用。不顺他的意思就能滥杀无辜了么,哈哈,笑死我了,这借口一点也不新颖脱俗!就如袁公子,难道袁家的门第比楼家差么?袁公子还不是从十五岁入论经台做起,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到如今受陛下青睐被选入尚书台,能参与国政要事——这些难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听女孩大力夸奖,袁慎看凌不疑的脸色好像被人砍了一刀,忍不住避面而笑,笑的欢畅之极。
“诶,对了。”少商抒发情怀告一个段落,扭头道,“袁公子啊,上回你不说相看亲事到五进三了么?现下如何了。”
袁慎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斗鸡,笑声戛然而止。这下轮到凌不疑爆出一连串的笑声,同样笑的欢畅之极。
“不劳少商君关怀,已经三上二了!”袁慎绷起面孔,一甩长袖慨然离去。
少商冲袁慎的背影低喊着:“善见公子加把劲啊,下回就是二选一了,可以摆喜宴啦!”
袁慎一个趔趄,然后状似无碍的继续向前走。
见此时廊下无人,少商赶紧去扯凌不疑的衣襟:“你别笑了,快别笑了,这里是皇上议事之处,你笑的这么响,当心御史弹劾你行止不谨!”
凌不疑好容易收住笑,肩头还在抖动。
少商道:“因为我一直对袁慎言语不善,所以你才对他还算客气,而阿垚则相反,对么?”
凌不疑嗔了女孩一眼:“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来质问我。前几日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去找何昭君了?”
少商趴在栏杆上,叹道:“当时我看楼家是保不住了,哪怕最轻的流放也是要人命的,可阿垚实在无辜,我总不能视若无睹吧,于是我就去找何昭君了。”
凌不疑道:“我就说他们怎么那么及时求到陛下跟前,原来是你。”
少商无奈的摊摊手:“没办法啊,何家那些故旧又不是时时都在都城,陛下当时正在盛怒之中,真等他下了处罚的敕令那也晚了,我只好让何昭君提前将附近郡县的故旧叔伯们找过来,赶早向陛下求情。”
凌不疑冷笑道:“当时还装的将信将疑,谁知转头就去让何昭君搬救兵,你个两面三刀的小混账!”
少商沉吟片刻,道:“我当时的确将信将疑,没有证据怎能给人定罪呢?你当时又没将楼犇的那些书函告诉我。不过……”她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你,你很少做没把握的事。”
凌不疑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侧面的嘴角却微微弯起。
“过几日我要去给阿垚还有何昭君送行,为免到时候你又摆脸色给我看,有些话还是预先说清楚的好。”少商绕到凌不疑面前,直视他。
“三兄说,你之所以对阿垚耿耿于怀,是因为若不计较什么皇帝之令父母之命,只让我在你和阿垚之间二选一,我多半是要选阿垚的。……我觉得,呃,他这话也对。”
凌不疑怒极,扭头欲走,却被女孩死死拖住袖子——“可那是以前啊!”她大叫。
凌不疑放停脚步,脸却没有侧回来。
“以前我和你又不相熟,你就跟只吊睛白额大老虎似的要吃人,整日说一不二的好凶啊,阿垚又老实又听话,我说什么他应什么,我当然选他啦!”少商低声道。
凌不疑回过脸来,从鼻端低哼一声:“那现在呢。”
“现在?”少商连忙道,“那还用说吗!倘若把你与阿垚一道放在食案上,哪怕阿垚已被炙烤的满身流油美味无比,而你还是生肉一块,我也只冲你下嘴!”她忍不住用上了神棍胞兄的说辞。
凌不疑忍俊不禁,温柔的揉揉女孩的额发。“尽会捡好听来哄我!”他心中喜悦,映的双目明亮如星,晴夜清朗。
少商挨了他一会儿,手指又摸到了他腕间那几圈奇怪的铁线,奇道:“这究竟是什么啊,不是绳子不是丝线,你缠在袖口做什么?”
凌不疑倏然推开女孩,背身而立,俊面莫名泛起一阵浅红。过了半晌,他才自言自语道:“你大约从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西汉与东汉的大部分法令是一脉相承的,不过在处罚力度上有了质的区别。就是西汉时不时会对一个家族‘赶尽杀绝’,而东汉却基本上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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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读东汉历史时,常常有个疑惑,咦,这个X家族不是之前已经群灭了么,怎么又出来了?比较典型的案例就是,窦氏家族,梁氏家族,邓氏家族,甚至班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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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窦家,明明在窦章德皇后过世后被清洗了一遍,怎么后来恒思皇后窦妙又出现了;比如邓家,明明邓绥过世后邓家也被清洗了一遍,那后来的邓猛女家族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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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阴家驸马,明明捅死了公主,可死的只有驸马的父母兄长,阴家其他几位勋贵还好好的;班超的孙子也杀死了公主,同样被处置的只有驸马这一支,其余班家人没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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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东汉皇室对这些世族勋贵还是比较客气的,除了跋扈将军梁冀触及底线毒杀了幼帝,梁家被彻底清洗干净,其余政斗失败的勋贵家族,基本只诛主支,旁支只是受些贬斥。简单来说,就是直系的父兄手足要受牵连,但堂房叔伯兄弟就可以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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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简单一点,在东汉年间做豪强世族是很舒服的,只要你不去做外戚,躲过两次党锢之祸,躲过东汉末年的战乱,基本那些东汉初年就立下的世族是能一直苟到三国时代的,然后你们就会遇到司马家父子啦
第122章